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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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你弄丟了青銅鼎?指不定圣上早知道了!” “夫人,老夫擔心的不是青銅鼎,即便丟了青銅鼎,圣上也不會砍了老夫的腦袋呀!老夫擔心的是,青銅鼎里面的東西,這要是落到別人手里,老夫的項上人頭只怕就不保了,哎!” “老娘不管這些,找不回青銅鼎,老娘就不跟你個廢物過了!”接連又砰砰響了數聲,不知道砸了什么物事。 接著,一個不明物體從房內穿窗而過,飛了出來,正中飛刀男的額頭。 “撲通”一聲,一代飛刀高手就此撲地,竟被一個婦人給解決了。 我大驚失色并深感遺憾,一時激動,掙脫了兩只手,抱住了晏濯香。這廝沒有掙扎,被我抱得徹底倒到了我身上,當意識到如此更加授受不親時,我已然承受不住了。此時,那繡房的房門正打開,有人走了出來。于是,我只能咬手絹默默承受。 在房內亮起的燈火與房外的月亮照耀下,可清晰看見走出來的正是工部尚書景明,身上隨便穿了件單衣,急急忙忙蹲下來查看撲地的飛刀殺手,“哎喲喂,你到底死沒死???顧淺墨那邊什么情況???他娘的!這叫什么事兒!” 景夫人也披著衣服出來了,叉著腰吼道:“你個老不死的,又搞什么鬼?那不要臉的門下侍郎顧淺墨據說跟圣上都不清不楚的,你打他什么主意?不怕挨千刀???” “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什么!”景明終于沖自己老婆吼了起來,“他堂堂門下侍郎,到重玄門去干粗活,能是受懲罰那么簡單么?又恰在此時,老夫的青銅鼎被盜,天知道是哪個龜孫子要害老夫!” 眼瞧著飛刀男指望不上,景明又叫了七八個殺手,肅然道:“老夫不能坐以待斃,立即打探顧淺墨的情況,能殺則殺,能廢則廢!” 景夫人被嚇著,“你個死鬼,暗殺朝廷命官,不想活了?”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殺手奔出了院子,景明與老婆也回了房。草叢里,晏濯香終于往旁一挪,給了我一條活路,并將躺著的我拉了起來。 “顧侍郎有什么打算?” 我血液凝固,被這廝壓得渾身發麻,此際唯有一雙眼還能瞪人。 “這七八個殺手即將光臨侍郎府,侍郎好閑情?!标体憧粗?,忽然領悟,這才掏出我嘴里的手絹。 “孟子曰: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晏濯香,你不讓我說話不讓我動彈,是禽獸不如也!”我拍拍身上的雜草,憤然翻上了院墻。 我侍郎府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這七八個殺手若闖了去,不是狼入羊圈是什么!想到此,我虛領頂勁,氣沉丹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提身一躍,栽下墻來。 摔了個五行不識五臟位移,晏濯香輕飄飄落了地,蹲到我身邊來,“侍郎不會輕功?” 我匍匐在地上,答道:“本官曾踏雪無痕,踏水無波?!?/br> “哦?那為何以這種姿勢落地?” 我轉過灰塵撲撲的臉,一瞬不瞬地盯著晏濯香,一字字道:“如果不是閣下以下流不堪入目的姿勢壓著本官,致使本官經脈凝瑟,真氣不能游走,你以為本官喜歡以這種姿勢落地?” 晏濯香看了看月,“如果不是侍郎舉止越禮,在下也不會出此下策?!?/br> 我呼地從地上爬起,憤然指著他,“你你你,你是說本官非禮了你?” 他將我手指拂到一邊,“再論辯誰非禮了誰的問題,侍郎府上可要遭殃了?!?/br> 我面色一變,扯住晏濯香袖子,“就當是我非禮了你,給你賠個不是,晏公子,再借你一用,速速帶我追那幾個殺手!” 晏濯香站著不動,神態超然物外,“那是你侍郎府上的事,與我何干?!?/br> “晏編修,晏大人,晏公子!”我抓耳撓腮,“三百條人命啊,晏兄弟!” “叫我濯香?!?/br> “濯香?!?/br> 腰上一緊,腳下一空,離地而起,風聲只在耳邊呼嘯。見不到刺客的身影,我急得不行,“再快些!” 一路未追著刺客,直到回府。府里的打斗聲和男寵們的哭聲從風里傳來,我主動離了晏濯香,一步三跌地落了地。正院落里,兩個刺客在與長萱對戰,一堆男寵貼著檐角下擠作一團。 “大人!”眾人見到我,又驚又喜,又悲又傷。 “大人快去后院,謝大人和總管在那里!”長萱一邊拖住兩個刺客一邊對我喊道。 我心里一驚,謝大硯臺?他怎么會在這里?不及多想,我火速奔跑,不想竟提步飛身而起,輕功奇妙地恢復了。 飛走在屋脊上,可見五個主院十個偏院都是亂哄哄一團糟,刺客們縱橫其間來往尋人。我一路奔走到后院,這里也不能幸免。只是令人驚奇的是,這院子里竟多了五個侍衛,正拼死抵抗殺手們的攻擊。兩個侍衛受了傷,一個刺客尋著了時機,瞅準了眾人身后的謝沉硯,想必將他當成了我,刺客挺劍便上。 明晃晃的劍身映著月光,飛刺向了謝沉硯! 謝沉硯見有刺客來襲,疾步后退,側身讓過了一劍。刺客又追來一劍,梅念遠從旁出手,甩出幾卷賬冊,將那一劍打了個偏。刺客被惹惱,再補一劍,狠狠刺出! 謝沉硯避無可避,梅念遠也再無賬冊可甩。 “硯臺!”我從眾人頭頂飛了過去,一腳踩偏刺客手里的劍,折身落到謝沉硯身前。刺客舉劍再來,我一腳踹向他手腕,再追一腳,將其踹飛。 我轉身拉著謝沉硯到一旁,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有沒受傷?” “沒有?!彼嫔下冻鲆唤z微笑,竟然在此時還能笑得出。 我松了口氣,再轉頭,瞧見梅念遠冷冷清清的模樣。他虛視我一眼,沒甚表情。 “你府里這樣危險,還不請護衛!”謝沉硯在我身邊嘆道。 我看向他,無奈一笑,“你是來給我送護衛的?不早不晚,怎么就趕在這時候?!?/br> 他抬起袖子往我臉上擦了擦,目光頗深,“灰怎么跑臉上去了?” “摔著了?!蔽掖?。 “你功夫這么好,怎么總是摔著?” “功夫其實一般?!?/br> “我覺得挺好?!?/br>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頭頂屋脊上傳來,“喂,顧淺墨,什么時候你還跟人卿卿我我,快救總管哥哥!” 我驚醒了過來,忙轉頭去看。侍衛又受傷了一人,突圍過來的一名刺客將梅念遠挾持了,大喊道:“都住手!我已經抓了一個!” 侍衛們還在抵抗,我喊了一聲:“都住手!” 眾人停了下來。 我上前幾步,“我是顧淺墨?!?/br> 刺客們整齊劃一地將我圍住,五人圍成了個五芒星陣。 “顧侍郎!”謝沉硯在后面喊我。我看了他一眼,對他做了個止步的手勢。 “你真是顧淺墨?”一個殺手審視著我。 “你們那個甩飛刀的前輩就是因為沒有認出我的真身,導致了極度悲慘的結局,你們青出于藍,運氣好?!蔽业坏?。 “好極,今晚就解決了你?!鳖I頭殺手對周圍自家兄弟們道,“你們有意見沒?” 殺手兄弟們紛紛搖頭。 “有!”我身后謝沉硯快步趕過來,怒然道:“無法無天!天子腳下,行刺朝廷命官,先過了我這關!” 邊說著,他邊走過來,一手拿開了指向我的一柄劍,沒身入了包圍圈,站到了我身邊。 我嘆了口涼氣,“謝大人,做買賣不能這么賠的!” “賺不了,便只能賠了?!彼嗟坏?。 “好極,多解決一個,回去也許老頭子有賞?!鳖I頭殺手摸著下巴。 這時,梅念遠冷冷道:“官印在我這里,你們說誰才是真身?”說著,他將袖子一抖,舉著門下侍郎的一方官印。 殺手們頓時迷惑了,互相望來望去。 我驚訝地望著梅念遠,他亦回望我一眼,什么也沒說,一步踏了向前。挾持他的殺手,手里的劍只在他頸邊半寸的距離。 “念遠——” ☆一脈單傳,不可絕后 我閃電般出手,甩出了袖中的扇子,如果師父他老人家此刻能在這里親眼目睹我的這一身手,想必他老人家一定會欣慰得痛哭,他素來懶惰又磨蹭的小徒弟,也能有這樣一閃即沒的速度。 扇子如同一道閃電,劈到了劍上,劍身斷裂,碎片落到了地上。挾持梅念遠的殺手,手里只剩一個劍柄以及一點點殘劍頭,當然,仍具有近距離的殺傷力。 我立在當地,氣沉丹田,壓低嗓音道:“本官是如假包換的三品門下侍郎顧淺墨,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無冤無仇的也可以取我人頭。但有一點,這院子里的人,一個也不能傷著!否則我化作厲鬼,也叫你們不得安生!” 說罷,我利刃一般的目光掃過眾殺手。 領頭殺手打量著我,“怎么證明你就是?” 我抬手一巴掌甩到他臉上,“老子是顧淺墨還需要證明?” 領頭殺手被突來的一掌打懵了,其余殺手視線也都定在那個高高鼓起的掌印上,吸了口涼氣。而后他們交換了目光,一致認同了我是顧淺墨的事實。 “你、你是自己解決,還是、還是要我們兄弟動手?” “自己怎么個解決法,你們動手又是個什么解決法?” 幾個殺手一商量,一人托了一把劍在我面前,一人解了褲腰帶托到我面前。領頭殺手摸著被打腫的臉旁白道:“自己解決就有這兩種方式,我們動手就只有這一種方式?!彼葎澚讼率掷锏钠苿?。 “還是我自己解決吧?!蔽蚁訔壍赝崎_托在我面前已看不出顏色的褲腰帶,伸手解下自己的腰帶,在殺手們的跟隨與半包圍下,找了棵粗一些的樹,將腰帶從樹杈上搭過。 “大人……”四面八方的男寵涌過來,抹著眼淚,“大人你要丟下我們了……” 我搭著腰帶半回頭,“本官去了后,你們就各奔前途去吧?!?/br> “大人……嗚嗚嗚……”男寵們抱頭痛哭。 謝沉硯無視殺手們的利刃,走到樹下,一手拽著垂下的腰帶另一端,低眸看著我,“從前我彈劾你,是希望你能改正,人若能改正,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顧淺墨不是尋常人,你的命也不是尋常人能奪走。這些人,何須理會?!?/br> 他一聲令下,護衛們拔刀圍攻而上。見有變故,殺手團一部分去應戰,一部分來送我上路。我一手扯住腰帶,一手拉著謝沉硯的手,噌的一下,兩人飛上了樹。 依舊被人挾持的梅念遠方面,我已經鞭長莫及。那殺手不意再生枝節,拿著殘劍恐嚇梅念遠,“快讓他們住手,否則你就拿命來換!” 梅念遠抬頭看月,不聲不響。 我蹲在樹上,飛來一個殺手,我踩下去一個,同時抽空望望梅念遠那邊,琢磨著怎么解救他。 謝沉硯見我一心兩用,提醒道:“那邊不用你擔心,還是看好下面?!?/br>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沉悶的聲響。梅念遠站的地方的屋檐上端,空空舉著酒壇砸了下來,砸倒了挾持梅念遠的殺手,那酒壇也碎了。 “總管哥哥你沒事吧?”空空興奮異常。 梅念遠大概已入了化境,無悲無喜,低頭瞧著地上的碎片。 我踩人頭踩地有點腳酸,趴在樹枝上,只好向對面屋角上坐著涼快了這許久的晏濯香求援,“晏兄弟,幫一把!” 那廝寧靜致遠澹泊明志,俯瞰世態如觀百戲,月下清眸如佛似仙,不染塵埃,不跌凡俗。 我嘆了一下,小小聲的喊了一句:“濯香,救命唄!” 只見月下白衣輕展,我頭頂的樹葉一片片往他身畔飛去,如被牽引一般,在他手邊上下翻飛,煞是好看。衣袖再一展,手指攜著勁氣往下一揮,無數的樹葉如有靈魂一般,化作片片飛刃,襲向殺手們,扎入他們身體數百處xue位。 月下,鮮血飛濺,一片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