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給你傷害我的可能性(1更)
月朦朧,鳥朦朧,簾卷海棠紅…… 光線昏暗的房間,就唯獨那截快要走完最后一段“燭光之旅”的燈芯,仍以它不死不滅的精神意志,堅持燃燒到天亮。視線再往右挪動一些,負責照看床上病人的漠北卻沒有它這般頑強的與黑夜作斗爭的精神,雙目闔上,已經進入在睡夢中修行的“禪定之功”,他那單手撐著的那個地球儀一樣歪著的腦袋,感覺分分鐘都會掉下來,磕到桌子上…… 因為光線的原因,這會兒推開房門進來個什么人,都教人看的不真切,直至這道模糊的湖藍色身影,邁著安然的步調,從門口那個位置出發,作為起點,打瞌睡的漠北后背經過,作為中途經過的一站,到房間角落擺放的青銅多支蓮花燈架定格,抵達終點,完成了這一在腦子里構思好的行動路線,并且用手上那支已經點燃的潔白蠟燭,一支一支,將一碟一碟蓮花燈用心點燃,才讓人辨認清楚,這探望之人的面部輪廓…… 在做這件事以前,作案人已經事先從腰帶內部掏出一顆紅色藥丸,服下解藥。這青銅多支蓮花燈事先早已讓人動了手腳,摻了一種無色無味并且不易讓人察覺的迷香在里面。這種迷香,會讓人至少昏睡幾個時辰。這樣,才不會有人打擾他們,也更加不會有人發現這件事情是她做的!效果可謂立竿見影,不到三秒,漠北就已經支撐不住,半張臉倒在了撂下的胳膊上! 至此,她的計劃已經成功實施一半!是時候,執行她接下來必須完成的任務!行動前投給病床上之人最后愧疚的一眼,訴說著她心底難以言明的抱歉,對不起,大人,請你一定要原諒我,只有這樣,我才能繼續活下去,繼續留在你的身邊,不讓其他任何人傷害你!縱然心中有一萬道坎,她都不得不迫使自己,一個一個邁過去。帶著副憂傷惆悵的面容,猶如一只傷春悲秋的枯葉蝶,無痕在書房一隅的古箏前款款落座……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屋檐懸掛的那串風鈴,在青色葉子顫動的身姿里勾畫往事的輪廓,召喚著燕子的歸來。隨著那首《蝶戀花》的曲調如溫柔的月光從指尖流瀉,記憶也如同漫天飛舞的金色流沙,讓她的思緒一點點陷進去,記憶沙灘上,那些記載了千年愛戀傳說的貝殼,也被光著腳丫漫步在金黃色沙灘上撿貝殼的姑娘,一只一只撿起…… 這首娓娓動聽曲子的演繹,就仿佛將他們兩人自身故事的另一個版本再現。故事的一開始,不過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采取的非常手段,一個是為了接近對方取得對方的信任,另一個是為了開啟機關,拿到藏在密室盒子里的物件,只是到了最后,不管是相處的過程,還是彈奏曲子的過程,一開始處心積慮的人,都無能為力,投入了自身不應該投入的感情,這樣的曲子,也許注定無法有一個很好的收尾…… “錚——” 琴弦斷了!打斷了彈琴人若雪花紛飛的思緒,也斷了,她不該生出來的妄念…… 東西已經拿到手,可是她目前還沒有想要離開,因為她感到做完這一件事,自己的心真的好累,哪怕她長期以來所做的錯事并不止這一件,所有她想對他說的、她無法親自向他表達的,都已經通過方才那首曲子,飄入他的夢里。如今她唯一想做的,就只是找個位置安安靜靜的坐下來,讓她那顆疲憊、柔軟而又無法得到寬恕的心,好好歇一歇,她已經找到了,那個位置,就是——在他的旁邊。 像個晚上寫作業寫累了就趴一會兒的小學生,她腦袋側著趴在他的床沿,頭擺放的位置跟他頭枕的方向同一側,眼神像是一條綿延不絕的海岸線,延伸向他的右手臂舒展的位置,他的手臂,就擱置在被子外面,在眼神的引領下,她的手像是一條行動緩慢的蚯蚓,滑著衾被滑過去,靠近的一瞬間,手心翻過來,向上,和他向下的手心剛好反過來,插入指縫,與他十指放松地扣在一起,如此,她便安心了…… 以她這種身份的人,是不配擁有他身邊的位置,可即便是這樣,她也愿意以這種逐漸走向自我毀滅的方式,一直陪在他身邊。背叛他,是身不由己,而愛上他,是心不由己,她不過是滄海一粟,一個身心皆不由自己作主的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好接下來的每一步棋,步步為營,認真活下去,用自己的一生,去守護他,償還心中對他所有的虧欠! 有一首詩叫《斷章》,作者是卞之琳?!澳阏驹跇蛏峡达L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焙喍趟木湓姷膬热?,卻已經完美詮釋了無痕、羯摩、宮觴爵三個人的這一幕情景。他是無痕眼中的風景;而無痕又是掛在宮觴爵心間的那一輪明月。此時的宮觴爵仿佛跟隨她的影子,正一個人悵惘迷茫地從窗外那個視角,用心凝望她…… 愛情是用時間長短來計量的嗎?有沒有測量愛情深度的尺子,借他一把? 也許,這就是他們三個人之間的命運糾纏,一方喜歡另一方,而另一方牽掛的卻不是他,只能將自己真正的心意隱藏起來,無法向心中所愛表達,一段悲傷而又真實痛苦的三角戀…… 這一剎那,看你眼中注視他的溫柔,我瞬間明白了什么是嫉妒…… 失落像爬山虎,爬滿他那一整面心墻。他像是一個無處安生的逃亡者,被愛流放到孤島,無法繼續生存…… 他的世界仿佛被人拉上了一幅窗簾,從此無論白天黑夜,他都永遠就只能活在陰影里,太陽光無法照射到他心里陰暗的角落,我可以笑著,扮演你的配角,在你的背后獨自煎熬…… 她睜眼起身意識到那一瞬間,反應遲了一點,xue道已經讓人給點了!她欲張嘴那一瞬間,他又在她脖子處點了一下,因為不想聽她開口,所以把她啞xue也給點了!行動之時,宮觴爵一直用手背捂住,不讓兩個鼻孔出氣,防止吸入過量迷香,冰冷的視線仿佛想要穿透她的瞳孔,看穿她的內心世界,面無表情地,從她腰帶取出與她事先服下同樣的一枚紅色藥丸,他才終于有機會把手放下來,與她交談。 “你要跑,隨時都可以?!?/br> 他只點了她上身的xue道,除了上身不能動,她仍可以自由活動。 給了你選擇的空間,給了你逃跑的自由,甚至還給了你一次又一次,傷害我的可能性…… 很不情愿地回頭瞥了床上那個人一眼——那個她一直用心照顧的人,像是向羯摩征用一下對方的眼神,表情很臭并且毫不啰嗦地解釋一句,“我抱你回房間休息?!本痛蛩惆讶酥苯颖ё?,可具體落實到各個環節……比如眼下,怎么個抱法,下手很難…… 他原本是打算對她實行公主抱,他一只手原本已經摟上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也剛摟起她雙腳從地上抬起來,可這讓他有一種,抱著別人的女人在懷里的感覺,并且他一心想要回避她無論是苛責還是原諒他的目光,所以他始終沒有看她,把她雙腳又撂地上,又重新換了個姿勢,像是扛沙袋一樣——扛肩上,就好比是土匪搶了別人的妻子,然后把她變成自己的女人,這樣,他總算在心理上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