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她說元稹如此花心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只有一個妾,這不合常理。原來,元稹所有的妾都叫香河,只是為了維持他癡情公子的形象,叫香河的妾只能有一個。有了下一個,上一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柳香河咬牙切齒,面目又有扭曲之相:“我到死前才知,元稹那惡人喪盡天良,為了納我為妾,他暗殺了六郎。為了逼迫我就范。又殺了我爹、我娘。祖母的病,也是他縱鬼行兇!可憐我祖母本該頤養天年,卻為元稹所害,元稹出手救她,卻透支她余下壽數,沒過一年就病死了?!?/br> 臨到頭來,才知自己當初好心救下的是一頭白眼狼,柳香河除了怨恨元稹,更多的是怨恨自己,是她害了六郎,害了爹娘,害了祖母,最該死的是她,是她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爹,娘,祖母,六郎,是我錯了……”柳香河痛不欲生。得知真相那一刻,她就瘋了。 “哭吧,哭吧,可憐見的?!蔽簩幒蛧@息??蓱z之人天下有,比起這些人,她上輩子幸福一生,臨死才痛苦那么一下,相較而言,似乎沒那么可憐。 柳香河:“最可憐的還不是我,而是元稹口口聲聲說最愛的女人啊——” 她扭回頭,看向大廳內。 魏寧和驚訝,“你是說,孫碧螺?” - 第44章 觀魚臺下的白骨 “?。。?!”大廳中, 孫碧螺兇狠地與蘇雋搏斗,招招致命。 元稹被困住手腳,再不能催動攝魂鈴。 離開攝魂鈴, 孫碧螺依然滿身兇煞, 每一次攻擊,都恨不能將對方撕碎, 每一聲怒吼, 都歇斯底里飽含痛苦。哪怕傷痕累累,依然戰意蓬勃。 痛苦過往一旦被喚醒,就再難收回。 “蘇雋,結束戰斗吧?!辈恢^了多久,隨著孫碧螺再一次被術法束縛, 魏寧和出聲道。 之前遲遲不收孫碧螺, 便是為了激怒她、消解她戾氣,摸清楚她怨憤緣由。如今一切知曉, 水到渠成, 可以裝進收鬼袋了。 蘇雋頷首,術法化作金線捆住孫碧螺,將其納入收鬼袋中。 最后一聲哭嚎遠去, 大廳中陰森可怖的壓力逐漸消散。 魏寧和抬頭看天, 夜空中,不知何時掛上了銀月, 茭白如洗,灑落淡淡清輝。 蘇雋手執夜明珠,幾步到魏寧和身邊,手背探向她額頭,微微發燙, 便知她又生病了。熟練取出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系好帶子,將丹藥塞入她口中。 魏寧和老老實實任由蘇雋擺弄,讓抬手抬手,讓張口張口。 “你若一直這么聽話倒也挺好?!碧K雋嘆氣,而后揉揉她腦袋。 沒有比這丫頭更難伺候的祖宗了。 “唔……”魏寧和難得不與他頂嘴,扭頭找到龍侯劍。 龍侯劍被坑得挺慘,為了看守住女鬼,它快被整崩潰了。鬼知道這么一個清秀姑娘,那么能叫喚,跟被殺的雞似的。 魏寧和看向元稹。 蘇雋順著她目光所至看過去。 元稹身體一僵,隨即滿頭大汗,身體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此刻他只是一個怕死的普通男人,哪里還有一絲幽州第一公子的溫潤如玉? 柳香河見狀清秀小臉又扭曲了,聲音凄厲:“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不要動我的元哥哥?!边@時龍侯劍的女鬼突然大叫,叫的同時身影躥出去,飄到元稹面前,拼命將困住他的靈刃拔掉,大喊道:“元哥哥快跑!” 元稹哆哆嗦嗦,顧不得與女鬼調情,手腳恢復自由就往外狂奔,一個趔趄摔個狗吃屎,顧不得更多,爬起來繼續跑。 柳香河恨不得上去抽散這玩意兒,控制不住尖叫:“你在干什么?” 女鬼香河攔在元稹逃跑的路上,眼珠子緊盯魏寧和,充滿祈求。她知道兩個仙長魏仙長是最弱的,穿白衣的仙長修為更強,可就是這瘦弱的少年,才是兩人之中當家做主的,白衣仙長對他百依百順。 香河不住的祈求,“兩位仙長,求求你們放過元稹哥哥,他是個好人,求求你們了?!?/br> 厲鬼柳香河怒不可遏,氣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事到如今還看不明白,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蠢貨蠢貨!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蠢貨?!?/br> “我希望元哥哥平安無事!”香河還是祈求,眼淚汪汪看向魏寧和。 魏寧和看了眼最后這個忠心耿耿的女鬼,搖搖頭,招她過來,“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么?” “知道,新婚之夜,暴斃而死?!迸硇⌒囊硪砜戳搜厶K雋,怕的要命,根本不敢跟他說話,卻對魏寧和很是依賴,這種莫名的依賴感她都不知道從何而來。 “你再仔細想想?!蔽簩幒褪种更c上女鬼眉心。 淡淡清涼滲入靈臺,女鬼一個激靈,只覺得腦袋里的黑霧被利刃劈開,某些她早已忘記的過往浮上眼前。 “是……是元、稹殺了我?!迸沓惺懿蛔⌒叛霰浪慕^望,雙眼血淚,“可是,為什么呢?” 柳香河嗤笑:“為什么,能為什么。因為他要維持幽州第一公子的身份,他迷戀錢財不盡的日子,他享受女孩癡迷的快感,他渴望財富、權力和成功,但是他容貌尋常,天賦一般,所以他需要養鬼,用虛假幻想迷惑你們的雙眼,讓你們癡迷傾慕依賴他,這樣,便會忠心耿耿為他做事?!?/br> “這些年,我受他控制,把仇人當成主子,殺了多少無辜人,做下多少惡事。元稹那人渣,他生前利用了我們維持癡情人的名聲,死后利用咱們為他作惡,恨不得將我們這些女人骨頭啃光,連骨髓也要敲開吸精!” 柳香河身上怨氣隨著血淚暴漲,“像他這樣自私自利、殘忍惡毒的人,我恨不得、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女鬼香河嗚嗚嗚地哭。 “行了?!蔽簩幒蛽崦愫幽X袋,將她長長的鬼發理順,“不會讓你們白死,我給你們機會?!?/br> 柳香河依賴地噌魏寧和手掌,“謝謝你仙長,謝謝……” 女鬼香河也飄過來噌她。 蘇雋眉頭擰緊,深吸一口氣,還是沒忍住,抬手甩出收鬼袋將兩只女鬼放進去。滿室溫情,頓時被一盆涼水澆熄。 魏寧和淡淡掃了眼他,掃興,說的就是這人了。 蘇雋鐵面無私:“你身子虛弱,不宜與鬼物相處過久?!?/br> 說罷抬手一指,龍侯劍飛快躥出。不過三息功夫,挑回來一個癱軟成爛泥的元稹。 “仙長,求求你們放我一馬,我什么都給你們,什么都給你們?!痹√闇I橫流地祈求,哪還有半分幽州第一公子的風采。 魏寧和嗤笑:“放過你,那些死去的人怎么辦?” 蘇雋抬手,將元稹身上攝魂鈴吸入掌心。 “不要,不要,不要?。?!”元稹眼看著攝魂鈴離去,眼底赤紅,瘋狂掙扎起來。那可是他控制女鬼的寶貝,沒了寶貝,他怎么辦,又要回到過去那個容貌普通、能力平庸的元稹。 這怎么能接受,還不如殺了他。 攝魂鈴一離身,被抹去連接,元稹受到反噬大口大口吐血,昏迷之前冷冷咒怨,“我一定會報復的,一定會報復的?!?/br> 魏寧和圍繞元稹轉悠,元稹身體周圍依然籠罩淡淡黑霧,站在他身邊,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 越看越疑惑:“他身上……應該還有別人下的狐媚咒,正是這個咒,使元稹具有狐媚氣質,才能誘殺那么多女子?!?/br> 元稹身體浮空,道道金線周游。一刻功夫,蘇雋收手。 解了咒,蘇雋面色閃過一抹復雜。 魏寧和:“元稹身有靈根,可惜,好的不學壞的學,不知從哪個魔修身上學了這么一手?!?/br> “不是?!?/br> 魏寧和驚訝,“不是什么?” 蘇雋緩緩道:“傳授他術法的人,下詛咒的人,更像仙門中人,這是三大仙門的手法?!?/br> “白娘娘?!?/br> 魏寧和凝重:“又是她?!?/br> 怎么哪里都有這人,搶人夫君、害人家破人亡,連元稹養鬼,也是她指引…… “她好像將凡人當成了玩物,想怎樣就怎樣?!?/br> 蘇雋:“我會將此事回稟師門?!?/br> 仙門之中,規矩甚嚴,由不得弟子胡作非為。 “兩位仙長!” 一陣凌亂腳步聲沖了進來,打斷魏寧和思緒。 一隊捕快快步跑開,為首的,赫然是捕頭陳安。 陳安萬分羞愧,一醒來發現自己身在元府之外,就明白沒能幫上兩位仙長的忙,反而為了保護自己,給仙長添了亂。 他們之后想也不想便去撞元府大門,不知怎么,門就是撞不開。門內時不時傳出聲聲女人尖叫,聽得他們毛骨悚然。 直到方才,女鬼尖叫聲許久沒有響起,陳安才壯起膽子,繼續撞門。奇怪的是,只輕輕一撞,門就破開了。 蘇雋神色淡漠,將魏寧和攬在懷里,同時將龍侯劍收回。 元稹“噗通”摔在地上,迷迷糊糊睜開眼??吹教K雋的一剎那,瞳孔驟縮,咬牙道:“白娘娘會——”他瞪大眼睛,張大嘴巴,不知怎么就說不出來話。 陳安等人包圍上前,看了半晌,“這是……元府管家?” 魏寧和:“是元稹,這是他原本模樣?!?/br> 陳安眼底nongnong的懷疑,還沒說話,小靈通就目瞪口呆地大叫,“不會吧,元稹長這樣?”就這賊眉鼠眼矮個子,長得還不如他呢。 “樣貌還行,可是跟花神比差遠了,我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以前他……對了,他以前長啥樣來著?!?/br> “他不是幽州城第一公子嘛,玉樹臨風,俊美瀟灑,樣貌么,樣貌……我也想不起來,奇怪?!?/br> “我也想不起來了?!?/br> 原本就是虛假幻象,一旦抽去外層包裹的東西,留給人的一切美好,頃刻間飛灰湮滅。 陳安略微一想,隱約明白了真相,冷冷道:“綁了?!?/br> 剩下的事魏寧和與蘇雋不便插手,捕快們綁住元稹,又沖入元府搜尋,將管家等一干嫌疑犯全都帶走。 元稹被帶走沒多遠,蘇雋手中的收鬼袋就不住掙扎。 魏寧和瞥了眼,淡淡道:“稍安勿躁,會讓你們去報仇的?!?/br> 收鬼袋瞬間安靜下來。 小靈通被陳安派過來詢問魏寧和,還有何事需要他們做。 魏寧和指著觀魚臺:“你們去多找些人,把那湖挖了?!?/br> “遵命?!?/br> 捕快們一開始還不知道湖里有什么,只管遵從仙長吩咐,賣力干活。當他們排干湖水,挖開觀魚臺下一層淤泥時,險些嚇破了膽。 觀魚臺下,數不盡白骨,雙臂皆扒拉觀魚臺,似乎想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