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阮希,可以過來嗎?”陸征河請求般地說道。 阮希的確招架不住他的示弱。 在水中走了幾步,阮希感覺到溫熱的阻力從腳底悄然游走,他回頭招呼宋書綿他們:“你們慢慢玩,我先去他那邊?!?/br> 這不招呼不要緊,一招呼他才看見剩下四個人八卦的目光,唇角帶著奇奇怪怪的笑容,仿佛大寫著“如果在公共場合親熱我們也不介意”。 阮希:…… 離開了人多的區域,阮希沒那么緊繃了。他非常自然地游到陸征河附近。 身處離陸征河非常近的水中,阮希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們這么久以來難得的單獨的親密相處時光,以這樣一種截然不同的身份——他們現在是配偶關系。 晃晃悠悠四年過去,他沒搞明白,怎么就像沒有戀愛過,直接從結婚開始了? 見他發呆,陸征河扭過頭來看他。 陸征河低聲問道:“你在想什么?” “想很多事,很多以前的事?!比钕5难凵衲曋砬暗撵F,霧從水面上升起。 “你的故事嗎?”陸征河眉梢微挑,似乎是來了興趣。 聽到對方充滿好奇的口吻,阮希心想陸征河應該是希望了解到以前的自己,但是阮希就不想說。 他性格里那點兒惡劣因子上來了,報復性地想要吊一吊陸征河的好奇心。 而且,說什么,怎么說? 說你其實并不是衛家從很多年前起就在培養的接班人,你只是個半路殺出來的幌子?其實你成長在千里之外的海濱城市,并且在念書的時候就已經和我在一起了? 我偏不! 阮希瞇了瞇眼睛,淡定無比:“是啊?!?/br> 他抬起手,將掌心中熱度適中的溫泉水捧起,再灑開,一圈圈漣漪蕩了起來。陸征河沒什么表情地看他玩水,眼神卻是柔軟的,和最開始見面的時候不一樣了。 “少主!” 反正身份已經暴露,厲深的叫喊就變得那么肆無忌憚,他甩著扭干的毛巾,形象和他的武力值絲毫沒有半毛錢關系,“六伯說溫泉不宜浸泡太久,勸我們差不多可以起來了!泡久了會暈倒!” 說完,他還非常生動形象地做了個假裝暈倒的動作,差點一腳踩滑池底,文愷在旁邊抱著手臂冷眼旁觀,扶都不想扶他一下。 陸征河也從水中舉起手臂,做了個回應的姿勢,表示自己已經聽見了。 算了算時間,陸征河估計已經泡了得有半把個小時。 他問阮希:“你有不舒服嗎?” “沒有。我不泡了,你也快點起來,”阮希搖搖頭,踩上水下光滑的巖石,“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我的浴巾?!?/br> 他轉過身去,背對著陸征河,準備從最近的水池上岸。 踩上第一階水下的石梯,遮住阮希背脊的溫泉水面下降至了脖頸下。 他的背部肌rou薄薄一層,緊實、漂亮,流暢的線條將力量蘊藏得恰好,幾乎沒有多余。因為要用力,他微微躬著上半身,透明的水流從寬闊的肩胛緩緩淌下。 阮希背上的寶石紅痕跡奪去了周圍的所有光芒。 目光所及之處,曖昧氣息零星斷續,陸征河的眼神去而復來,來而復去地流動。 飄雪沒有停止。 在陸征河的視線里,那些雪和溫泉池都是背景板,眼神的所有焦距都聚集在了那一朵玫瑰形狀的印記上。 他想起curse城,想起那些預言家,想起那句“對方背脊中央有朵花形胎記”。 這下他可以完全確定阮希的身份了。 雖然陸征河從來沒有按照這個要求去愛人,可是他也記得預言家說,他和他的omega在未成年時期就已經認識,絕對不應該是現在。 潛意識在悄悄告訴陸征河自己——你錯過了無比重要的東西。 “阮希?!标懻骱咏凶∷?。 準備上岸,阮希渾身濕氣,身上散發出來的余溫變成一絲絲白霧,散在空氣里。 被猛地叫住,他來不及擦去落在睫毛上的雪花,只是睜大眼,“怎么了?” “你的背上有一個胎記,你知道么?” “知道啊,小時候我聽我的生母說過……長大了之后沒怎么在意過了?!?/br> 陸征河點頭,溫泉水面云煙氤氳,漆黑的眼眸覆上一層霧,“它的形狀很特別?!?/br> “現在是什么形狀?”阮希忍不住背過手去碰了碰它。 “是玫瑰?!标懻骱踊卮?。 “很清晰的一朵玫瑰?”阮希重復一遍,想起每次縈繞在自己鼻息間的味道,那是屬于陸征河的特有氣味。 陸征河:“對?!?/br> 阮希有些跟不上陸征河的節奏,微微歪頭:“怎么了,不好看?你以為是紋的?” 搖搖頭,陸征河向前一步,水流聲陣陣。 他半/裸著上半身,稍稍放下了身體重心,將肩頭以下都浸泡進水中,劃開雙臂的弧度,往阮希這邊游動過來。游到阮希身邊之后,陸征河站直身體,水流從他的肩頭流淌而下,撲至水面,水花發出“嘩啦——”的聲響。 陸征河靠得太近了,阮希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 熱氣化作白霧,把近處的水面和人演變入人間仙境。 心跳和呼吸一起加快,阮希整個準備上岸的動作變得僵硬起來,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動作。陸征河輕輕喘著氣,離自己那樣近,舉止那樣親密,像一切都發生得無比自然。 陸征河伸出手,彎曲手臂,肌rou在臂膀迸出結實的輪廓。他的手指帶著溫度,冷不丁地觸碰上了阮希裸/露在外的整個背脊。 下一秒,手指指腹點在了阮希的頸椎,那里是一塊微微凸起的骨頭,正被白皙的皮膚包裹著。 因為阮希低頭向前的原因,它凸起得更明顯了,順著一條漂亮的脊梁骨形成背部該有的線條,線條尾端沒進水中、直至褲腰。 太敏/感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阮希悶哼一聲,耳根發癢,背部肌rou繃緊了。 他感覺到陸征河的指腹順著脊梁骨往下滑動…… 一直、一直滑到了背部最中央胎記的位置。 “curse城的預言家為我預言過,我的omega背后會有這樣一朵玫瑰狀的胎記?!?/br> 陸征河的語速很慢,嗓音沉啞、柔軟,唇齒碰撞在一起,宛如兩塊綢布在摩擦著模仿戀人們耳鬢廝磨,“我經常在想,在ablaze城的那一夜,我們是相遇還是重逢?” 雪花飄落上了眼睫。 阮希一怔,汗水順著下巴落進溫泉池里,這兩句話好比數百根繩子牽扯了他的心。 glacier·39同居第一夜。 第三十九章 問這個問題…… 他想起來什么了? 沒著急著上岸, 阮希多了個心思,問了一嘴:“你怎么問這個問題?” “突然……有種認識你很久的錯覺,”陸征河說, “沒事, 快上去吧?!?/br> 阮希愣在原地幾秒。 對方的話聽似鎮定, 卻在阮希心中攪起了狂瀾,他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現在心底的觸動。他本來以為不會再有這一天了。 就算是什么也沒想起來,陸征河能有這種反應也是萬幸。 說不定真的有哪一天奇跡出現,那些被抹掉的記憶都能重新活過來?但阮希心知肚明, 這世上很多東西沒有了就是沒有了,他不能對這種可能性抱有希望。 可是, 有些話不說就是遺憾。 阮希緊張起來。 他把溫泉水捧在掌心里,又拋灑似的將水潑出去,水面濺起一圈圈波紋。他的心和水面一樣,已經沒有辦法再平靜了。 他回過頭,留給陸征河一個側臉,“是重逢?!?/br> 陸征河緩緩抬眼。 · 洗完溫泉,阮希拖著浴巾進入了庭院。 六伯的庭院很大,裝潢寧靜、簡樸, 在細節方面處理得非常精煉。 除了淺灰色的汀步外, 庭院中央還擺放著一尊石龕。阮希在蹲踞旁洗完手, 靠近了那一尊石龕。那里面供奉的神像身披厚重的衣物,手執一盞明燈,是自己不認識的神明。 見他停下步伐, 陸征河快步跟上來,“你在看什么?” 才從熱水中出來,阮希一身潮氣, 甚至皮膚周圍還冒起不少白煙,像整個人馬上要蒸發了似的。他伸手,掌心攏住微弱石龕里的光線,“你說,真的舉頭三尺有神明嗎?” “有的?!?/br> 陸征河笑得一股子壞氣,“以前我是不相信的,但現在不得不信?!?/br> 聽出他話中有話,阮希也沒吭聲,心道確實是這樣。 以前他什么也不信,不信命運,不信什么狗屁預言,但最后才發現了自己的渺小和無能為力。這一路逃亡到冰城,他也見識了不少,數次從死神手里逃過一劫,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特殊。 阮希拉起他的一根手指,隨后又放下來,“為什么不得不信?因為我說我們以前就認識?” 陸征河被阮希這小動作勾得牙癢癢。 這人只給了個開頭,后續又不說明白,擺明了是要吊自己胃口。 “我猜,我們不只是認識?!标懻骱悠宸陮κ?,想起那張看似親密又一眼看不出關系的合照,底氣不太足,“我猜得對不對?” 阮希眼神一暗,動動嘴唇:“你需要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怎么說。不要逼我?!?/br> 陸征河點頭,不太能對這種單方面被遺忘的痛苦感同身受。而且,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至今也沒有摸清阮希的脾性。 “我等你主動講?!彼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