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淚眼問華,華緘鶯亂語2
安置花曉鶯睡下后,華淺輕輕關上房門,靜靜走到院中。 水云谷的院中,一株老梅正對著明月,梅花瓣在月光下像雪片一般灑落滿地。 不遠處,一株銀杏毅然佇立,那蒼翠的枝干直指夜空,不知伸展到何方,那樣高,那樣遠,仿佛伸到了天際。 這就是花曉鶯說過的那株陪著她一起長大,已經不知多少歲的銀杏樹嗎? 華淺慢慢走過去,輕輕撫摸起銀杏樹那蒼老遒勁的樹皮,想到花曉鶯現在這個樣子,他的心中有些發堵。 嗓子里、眼里,好像都有些什么東西想要往外冒。 他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來,看見頭頂那彎月亮,那樣亮,像一只目光炯炯的半閉的眼,仿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以無比超然的神態,俯看著所有的悲歡離合。 而那只俯視著他的巨眼,仿佛就掛在這蒼翠的銀杏樹頂端。 他長吸了一口氣,要如何,才能到達這銀杏樹的頂端? 他閉上雙眼,心中默默念起‘雪影步’的心法要訣,身隨意動,念隨心轉,按照花曉鶯教過他的方法。 猛然睜眼,將自己當作一片輕盈的會飛舞的雪花,將這株銀杏樹的樹干當作一片大地,竟然,就這樣,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上攀升上去。 廊檐下,風鈴微響,一襲青衣的云中子看著院中正在銀杏樹上攀登的華淺,輕撫胡須,微微頷首,那張眉須皆白的童顏上露出一抹贊許的微笑,眼里露出一絲欣賞的光。 院外,突然聞得馬蹄聲響,只聽得一個小童的聲音急喊:“江師兄回來了!” 華淺驚得差點從樹上掉了下來。 云中子一怔,不是說風兒已經,怎么會? 小童清風牽著馬進了馬廄,一個修長的白衣身影出現在院門口,那人急急朝著廊檐奔了過來,到了云中子面前,‘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俯下頭去,叫了聲“師父!” 抬起頭來時,只見一張俊美的臉上難掩風塵和疲憊,那眼神里似乎有些淚光,像一只受傷的孔雀,讓人忍不住地有些心疼和憐惜。 云中子那一向超然的臉上似乎也有一絲欣喜,但他只淡淡點了點頭,淡淡道:“起來吧?!?/br> 茶室里,云中子坐在一把青竹椅上。 江曉風站在地上。 華淺立刻從門外的小童手里接過茶盤端了過來。 “華淺,你怎么會在這里?”江曉風剛注意到,見華淺出現在水云谷里,不禁有些吃驚。 華淺看了一眼端著茶盞輕輕吹氣的云中子一眼,云中子輕輕點了點頭。 華淺轉過頭看向江曉風:“江師叔,我是送花師叔回水云谷來的,我們都以為你死了?!?/br> 江曉風聽得這話,心生慚愧,急忙單膝跪地,垂下頭去:“徒兒不孝,讓師父為徒兒擔心了!” 云中子輕輕喝了一口茶,沒有說話。華淺端著空的茶盤,默默走了出去。 許久許久,江曉風一直跪在地上等待著師父的回答,但卻一直沒有等到。 江曉風忍不住抬眼瞧去,見云中子早已盤膝坐在竹椅上,雙目緊閉,面無表情,卻似乎是睡著了。 他知道,師父一定是生氣了,生了很大很大的氣,師父是讓他和花師妹一起出谷去幫助大師兄尋找‘情花血咒’的解藥的,哪里知道出去一趟,他不僅僅沒有幫上什么忙,反而愛上了孫春蕊,還愛得無可救藥,無法自拔,而且還和她有了孩子。 他是一個修道之人,不僅沒有恪守師父曾經教過的以‘救人度己為己任’,反而深陷世俗的情網里,掙不脫、剪不斷、理不清,如今,還割不斷、舍不下、放不開。 他愧對師父多年的栽培和教誨,他實在是無顏回來見師父的。 他心中只覺得萬分慚愧,只得深深地磕下頭去:“弟子,愧對師父多年的悉心教養!” 云中子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眼神里已無悲無喜,他開口了,淡淡問:“你身上的‘腐骨散’的毒是如何解的?” 江曉風見師父終于肯開口跟自己說話了,心中一喜,急忙抬頭答道:“是春蕊用自己的血喂我……是…孫大夫,藥王之女孫春蕊為我解的?!?/br> 云中子默默點了點頭,示意江曉風伸出手來。 江曉風急忙將手臂伸出,遞到云中子面前。 云中子將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脈搏上,診了診脈,而后便收回了手,輕輕點了點頭道:“你體內的毒的確是解了,這個藥王之女,真的不簡單?!?/br> 江曉風急忙答道:“師父,您忘了?她就是多年前您帶我外出云游時,路過一處叫做藥王谷的地方,進去討水喝時,給我們端來冰蓮湯的那個小女孩?!?/br> 云中子不動聲色,只慢慢合上了雙目,淡淡道:“這么久遠的事,師父早已不記得了?!?/br> 茶室內,又陷入一片沉寂。 許久,云中子慢慢張開了雙眼,眸中依然是那淡淡的,似乎超然物外的目光,他柔聲問:“風兒,你可是真的一輩子潛心修道?” 江曉風一怔,臉色發白,舌頭打結,答不出話來。 自從遇見孫春蕊,自從孫春蕊落入到水云谷的那一日開始,他的心里眼里就全是她了,他只覺得,在遇見孫春蕊以前的生命,仿佛從來都沒有活過。 雖然他愛得痛苦,但他無法想象以后的日子里如果沒有孫春蕊在他的身邊,他該怎么過下去,他更不敢想象他要一輩子在水云谷里呆下去。 面對師父的問題,他無言以對,只默默垂下了頭去。 云中子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既然如此,你的心在哪里,你就去哪里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說完,便再次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