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曲徑難行,相思楓葉丹
    馬車在大道上急速地奔跑,走的卻是出城的路。出城不遠處是連綿的群山。馬車走的路越來越偏僻幽靜,竟是在往山里走。    深秋了,山里的楓葉紅得像火,陽光透過頭頂葉片灑下來,落在鋪滿落葉的山間小徑上,形成一塊一塊深綠的、鵝黃的、鮮紅的光斑。    紅楓在日光下搖曳著,譜寫著一首首美好的詩句。    遠遠的傳來幾聲寺廟的鐘聲。    走了半晌,已是正午了,馬車卻入山不深,大黑馬似乎有些疲累,打了個響鼻,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馬車中的人問道。    “夫人,馬不肯走?!避嚪虺榇蛑R臀,馬只搖了搖尾,長嘶一聲,低頭吃路邊的青草。    一只玉手掀開了黃絹車簾。    一片紅楓悄悄落進車廂里。    倦馬懶秋陽,楓葉一簾香。    不過車中的人卻沒有閑情逸致來欣賞這如畫的美景,她的一雙眉頭皺得緊緊的,以至于她好看的額間出現了幾道深深的豎紋。    “你確定老爺是來這兒了?”語氣里有些不悅。    “不會錯的夫人,莊主吩咐小的給他準備馬匹說要出門,每次出門都是來這山里?!?/br>    “來這山里做什么?”聲音有些嚴厲。    “這個小的不知道,莊主從來都不讓人跟上去?!避嚪虼鸬眯⌒囊硪?。    一眼望去,翠茵遮天,紅楓耀眼,山不知有幾許深,忘不斷前路。    到底這山里有什么那么吸引他的,讓他一呆幾個月連金刀峽都不回?馬車中的麗人皺著眉頭沉思。    寺廟的鐘聲響在耳邊。    這山中除了寺廟,還有什么?    難道她的丈夫有斷塵之念?    大黑馬低頭吃著腳邊的青草,車夫擦著額頭的汗,秋陽下這個尋夫的美麗婦人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    金刀峽為川蜀一霸,這幾年來陸續鏟除和收服了荒火教、天虹門和掩月宮,就連一向勢均力敵的廊西槐影的鬼面郎君也退隱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事,這樣便等于是承認了金刀峽在川蜀的霸主地位。    而她,藥王宮的藥王之女孫春蕊,更是一路竭力輔佐自己心愛的人,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夫妻二人本應坦誠相待,而她做妻子的,竟然不懂丈夫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難道他真的已經厭倦了江湖中這種爭名逐利,勾心斗角的日子?    可身為金刀峽的莊主的他又怎能放下大事不管?    小徑上遠遠地走來一胖一瘦兩個小和尚。    “去問問?!瘪R車中的麗人吩咐。    “兩位小師傅,我家夫人有話要問?!避嚪蜃呱锨皵r住了兩個小和尚。    兩個小和尚對視了一眼,緩緩走到馬車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女施主有什么事?”    “哦,”馬車中的麗人探出頭,淡淡笑了笑:“請問兩位師傅,這山中有什么大的寺廟,我想去上柱香?!?/br>    “哦,施主你說大的寺廟啊,”那個瘦和尚雙手合十道,“錦屏山上有座常若寺,是這一帶山里最大的寺廟了?!?/br>    麗人抬頭望了望前路,綠蔭掩映,只聽鐘聲遙響,不見綠瓦飛檐,不知常若寺在那里。    “請問常若寺怎么走?”    “翻過這個小山坡,再走十幾里山路就是了?!笔莺蜕姓f。    “那兒有座深谷,常若寺就在深谷旁邊?!迸趾蜕醒a充道。    “謝謝兩位小師傅?!?/br>    “山路難行,女施主你要小心啊?!迸趾蜕泻眯亩?。    車中麗人看了看崎嶇不平的路,連馬都不肯向前走了,看來馬車是不能進山了。    她背上一個小包袱,下了馬車,對車夫道:“你先回去吧?!?/br>    “夫人,你……”車夫有些驚訝莊夫人竟然要獨自一人徒步進山。    “今天的事我不想其他人知道,不然……”麗人嚴聲道。    車夫惶恐低頭:“小人明白?!?/br>    馬車漸漸遠去,麗人才啟程。    金刀峽的莊主有斷塵之念,若是真的,這個消息若傳了出去,別說是那些被收服的門派會起異心,不再臣服,怕是一直痛恨金刀峽的廊西槐影會趁機發難,就連莊中那些有野心的人也會躍躍欲試,來取代莊主這個地位。    川蜀一霸,金刀峽的莊主寶座,誰不想坐上去。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們這些年的努力和犧牲就毫無價值。    若不再是金刀峽的莊主和夫人,那曾經那些結仇的仇家恐怕會蜂擁而來,將他們剁成rou醬。    如今,他們手中還握有權勢,就是還握有生機。她無法想象,若離開了如今這個身份和地位,他們在江湖上該如何繼續生存。    而且,她曾經所做出的犧牲也不容許她失去如今所擁有的一切。    麗人提起裙角,走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    枯瘦的樹根突出地面,絆著每一雙走過的腳。    無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她丈夫。    走了一段路,她突然覺得心間一股寒氣上涌,頭暈眼花,趕忙扶住了路邊的枯枝坐下身來。    她的一張俏麗的臉在正午的日光下蒼白無血,臉上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凝固了,明亮的眼眸似乎被冰凍住了,泛出淡藍色的寒光,嘴鼻間竟然涌出一股霧白的寒氣。    是寒疾犯了,她顫抖著手從包袱中掏出一個青玉瓶來,倒出一?;鸺t的藥丸放進嘴里。    她努力地平復著呼吸,許久,臉色才慢慢地緩和過來,稍微有了點血色。    她將玉瓶中的火紅丸藥倒在手掌中,一、二、三、四、五、六、七。    只有七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多年前她為助他打敗對手,登上幫主之位而煉制毒藥,誤中奇毒,毒性侵入肺腑心脈,使她飽受寒疾之苦。    而這種毒性只有一種叫九陽草的藥草才能暫時壓制毒性,可惜九陽草在世間竟已絕種,他的父親藥王孫宇終其一生只培育出一棵,但他年輕時曾服用過九陽草,在他彌留之際,竟然用自己的血和僅剩的一棵九陽草制成了這一瓶火紅的藥丸留給了女兒。    然而即便如此,也只是能夠壓制住她體內的毒性。    每逢月圓之夜她的寒疾便會發作,幾年過去,一瓶藥丸只剩下七顆。    而最近,她寒疾發作得更是越來越頻繁,此時雖是正午,竟然也發病了。    若是再找不到解毒之法,恐怕她的生命不會長久了。    最糟糕的是,她們的兒子從娘胎出來,也帶著這個病,如今三歲了,每日都要在guntang的熱水里泡上三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