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啊，你不要總是這樣好嗎？”那個男人說?！拔以僭趺粗v都是您的兒子啊，您也多少拿出一點身為父親的樣子好么?！?/br>
    “都說虎父無犬子，但是我可真的沒想到我生了一個狼兒子?！瘪T先生說，“現在你的地位和資產都已經超過了我。你還想要什么？”

    “這不是你教我的嗎？父親？這個世界的真正面目，那一層壓迫另一層的社會金字塔，那弱rou強食的叢林法則?！蹦腥伺e起酒杯對著燈光緩慢搖晃，好像是什么吟游詩人一般。

    “唉～”馮先生嘆了一口氣，“多說無益，你今天來，應該不是過來和我嘮嗑的吧?！?/br>
    “父親，董事會的那些人有多少人盯著你手里的那些東西您應該也清楚吧?！?/br>
    “當然清楚，所以我并沒有轉讓出股份的處置權，我只是給了他一部分盈利權?，F在仍然沒有人能夠撼動我的股權，你也不例外?！?/br>
    “堂哥，你來到底有什么目的，你現在已經是第十股東了，還想要追著先生的剩下的股份么？”

    “馬里恩，你先去休息吧。讓我們兩個好好聊一聊?！瘪T先生打斷了馬里恩的話，臉上露出了罕見的凝重與沉重。

    “先生……”

    馮先生揮揮手，沒有再多說話。

    紅木門沉重地關上，之后便是長久的沉默。

    “您還不準備回家養老嗎？”

    “曾經，有個民族叫做東瀛，在這個民族里有一種職業叫做武士。他們在戰亂時為人賣命，和平年代開武館訓練地址。在這群武士里有一句話叫做‘當你放下刀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我怎么可能輕易放下我手里的刀呢？如果我真的放下我手里的權利，安心回去養老的話，我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某個仇家雇傭的人殺掉吧?！?/br>
    “您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嗎？父親？”

    “你還不明白嗎？我相信我的兒子，相信那個名叫鮑德克里奇·馮克里斯蒂安的天真孩子。但是我不愿意去相信那個我教出來的成功商人，那個雷斯頓集團的第十股東鮑德克里奇·馮克里斯蒂安?！?/br>
    “一名鑄劍師竟然會畏懼自己鑄造的劍么？這難道不可笑么？”

    “你歷史學的一直很好，你應該知道一個人，那個人創造了相對論，為第三次工業革命打下了理論基礎。但是他的晚年一直深深沉浸在因為根據他的理論所研制出的核武器造成的巨大殺傷所導致的恐懼和愧疚之中?！瘪T先生語氣平淡，“如果把我比做一名鑄劍師的話，我也不知道我鑄造出來的是一柄怎么樣的劍，更不知道這把劍到底會不會劃傷我自己?！?/br>
    “老爹還是老爹啊，什么時候都是那個老狐貍?！滨U德格里奇說，“只不過，您這樣多疑，就不會覺得孤獨嗎？”

    “社會就像金字塔，越往上層人越少，也就越孤獨?！瘪T先生的神色依舊平靜，“這句話我應該告訴過你吧?！?/br>
    “不，父親，你沒有告訴過我。以前的我可是很怕孤獨的啊，所以我才會努力變成你想要我變成的樣子。畢竟我覺得如果我足夠優秀的話，在您心中的地位應該會更重要一些?！滨U德格里奇接著講，“如果我那時候能夠體會到您所說的孤獨的話，我可能就不會選擇走這一條路了?！?/br>
    “如果你不選擇躋身社會中上層的話，你會過的更痛苦?！?/br>
    “對啊，父親。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現在我站到了您所說的高層，但是我并不覺得孤獨。因為我看到了更美好的東西?！?/br>
    “權力么？”

    “對啊，父親?！滨U德格里奇用一種陶醉的聲音講，“權力這東西就像是毒品啊，讓人情不自禁陶醉其中。但是它又沒有什么害處，唯一的危害就是會讓你沉迷，讓你越來越想要握住它，并且握緊它?！?/br>
    “你既然知道深陷權力漩渦的人不可能輕易脫身，那么又為什么還勸我放棄我手中的權力呢？”

    “您不會覺得累嗎？您已經在權力漩渦中掙扎了太久了，您難道就不想找到一個安穩的地方渡過余生嗎？”

    “你說的‘安穩的地方’是你所認為的安穩的地方，還是我們都認為安穩的地方?！?/br>
    “父親，您還是不相信我？”

    “不要叫我父親，自從你離開家族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是你的父親了。你現在是鮑德格里奇，不是克里斯蒂安。我不會相信一個覬覦我的這份財富的人，明白了嗎？”

    “可是……”

    “好了，我們已經沒有什么好聊的了?；厝グ??！?/br>
    “父親，我認為我的提案……”

    “現在，滾！”馮先生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怒吼，好像一頭發怒的老獅子。

    鮑德格里奇并沒有流露出任何與憤怒有關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起身離開了這間裝修奢華的包間。

    馮先生摸出一根鋁管封裝的雪茄，拆去包裝后夾在手指間在茶幾上磕了幾下，又拿出純鉑金的剪刀剪去末端。他把雪茄叼在嘴里用火柴緩緩點燃。

    良久，馮先生緩緩吐出一口煙圈，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鮑德格里奇是馮先生膝下獨子，鮑德格里奇的母親在生育他的時候突發心臟病而死。那時候馮先生還不是第十三股東，他手里所擁有的股份甚至還不足以讓他立足于董事會。在孩子誕生之后，馮先生并沒有過多地關照他，只是拜托家族的長輩簡單地照顧罷了?，F在他還很清楚地記得他和孩子長大以后的第一次見面時所說的話。

    “我是你的父親，你想和我一起去做男人的事業么？”

    小家伙并沒有多說話，把自己的手伸給了他，眼神里是那樣的堅毅而又決絕。

    但是后來怎么會變成這樣了呢？他變成了一名非常出色的商人，但是卻沒有成為一名合格的兒子。但是話說回來，自己也沒有成為一名合格的父親不是么？從孩子出生到他十歲，十年間自己都沒怎么去探望過他。擁有再多的財富又如何？自己還不是孤身一人？馮先生笑了兩聲，像是苦笑，但是又像是自嘲。

    馬里恩敲敲門“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br>
    “先生，您沒事吧?！?/br>
    “沒事兒。說吧怎么了?！瘪T先生把剩下的半根雪茄扔進鮑德格里奇留下的紅酒杯里，看著那根棕色的東西在紅酒里冒出不規則的氣泡。

    “夏炎已經如約把資料發送過來了。只不過他說裝甲板試件想要當面交給我們。您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

    “去，當然去。既然是合作，我們就要讓對方看出我們的誠意?！瘪T先生說，“這個合作我們都承擔了相當程度的風險，把危險降低到最低也是理所應當不是么？”

    “馮先生，鮑德格里奇……”

    “不要提他，他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鮑德格里奇了?！瘪T先生說，“我還沒有老到不明事理的地步，這點是非我還是能分清的?！?/br>
    “您慌了?！瘪R里恩說，“先生，我會去和夏炎見面的。我希望您能好好想想，我不希望您在這個時候倒下?！?/br>
    這個男人深深鞠了一個躬，然后也離開了這間房間。

    心亂了么？馮先生無力地躺在沙發上，的確，要不然自己為什么說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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