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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一說,圣上倒是有些躊躇:“你們女郎一般是先要更衣, 還是勻面施粉?” “怎么,哥哥還要為我描眉施粉嗎?”道長之前也就是照著她的眉型描補幾下,真論起在妝容上的造詣,恐怕比不上伺候人的女官十分之一。 她把頭靠在他的懷里:“讓那些婢子見了陛下這樣屈尊,明日長安城的說書茶樓指不定有多熱鬧?!?/br> “熱鬧也隨她們去罷,閨房之樂有什么可笑的?!睖馗氖替救羰歉倚孤短熳拥男雄?,橫豎也離黃泉不遠,圣上知道她不喜歡自己要開口便要重罰,便將此節略過不提。 “阿姝只說一句,要不要我來伺候?” 他溫柔而熾熱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龐上,溫嘉姝卻堅定地推拒了郎君這番美意:“不要!” “你要是把我的眉毛畫歪了,今日咱們就別去了!” 女子描容是件麻煩的事情,讓一個從不曾為女子畫過妝容的男子來做更是耗時費力,皇帝出宮一日本就不易,豈能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上頭,她站起身同他調笑道:“道長要是真的有心,以后有的是時間來伺候我梳發勻面,不必急于一時?!?/br> 皇帝見她清醒了許多,便搖了銅鈴,起身到院中散心,院外的人知道是娘子初醒,皇帝要傳人進去伺候,一干人捧了銅盆巾帕如往常一樣伺候溫嘉姝梳洗。 他遠遠地站在花樹底下,專心致志地逗狐貍玩耍,綺蘭給娘子攢了一個清爽的發式,悄聲同她訴苦。 “娘子不知道,今日早朝過后,大人與主母出城散心,偏巧圣駕親臨,奴婢們也沒個章程,差點在御前亂了手腳?!彼笆卦谀镒由砬斑€好些,門口上值的侍女見皇帝身如淵渟岳峙,不茍訾笑,著實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阿娘他們出去也不知道帶上我和鈺郎?”溫嘉姝從妝盒里拿了道長贈予她的玉梳遞給身后插簪別花的侍女,“今天外面不知道怎么熱鬧呢,清爽些就成了,城南路遠,我頂著這些花花草草出去也覺煩累?!?/br> 她白日出門還要戴上遮陽的帷帽,發飾太多壓得人頭疼。 “夫人也是怕擾了娘子清夢,世子已經被送往楊府里了?!爆F在司空封了國公,府內也就不再稱呼小公子,皆以世子相稱。 楊氏大概也覺得把兒子丟給女兒,自己和夫君出去過節有些不大厚道,因此把鈺郎托付到了母家,讓女兒安生過節。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說昨日怎么阿娘那樣體貼,還囑咐我今天多睡上幾刻鐘?!睖丶捂χ鴮徱曠R中的自己,“也就是欺負世子年幼好糊弄,等這孩子再大些,哪還如現在這般好哄?!?/br> 圣上偶爾會抬眼望一望里間,見屏風之后女子談笑,有種回到自己年少時的錯覺,他是國公府的閑散公子,站在自己妻子的房門外等她梳妝用膳,而后一起挽臂出游。 因著皇帝駕臨,這頓早膳rou眼可見地豐盛了起來,往常溫嘉姝也用不了多少膳食,上午與晌后還有小食墊補,不容易覺得餓。今日看著桌上十來樣菜式,每樣吃上幾口就飽了。 “圣上怎么不叫人來試毒,就這樣直接用膳,萬一有個好歹,我家可擔待不起?!?/br> 溫嘉姝見他毫無戒心,擋住了他的手不許吃,圣上也只好讓敏德進來給兩人換了辟毒筷,笑話她一驚一乍,“阿姝平日用膳也是這樣的排場嗎?” “我平時當然沒有,但道長居天下之高,有這樣的排場才是正常?!彼饺债斎皇窍駥こH思乙粯佑蒙?,但是總不能為著皇帝想要親民,冒著讓他在溫家中毒的風險,盡管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溫氏也賭不起。 不知道是衣服修身的緣故,還是他最近真的太累,溫嘉姝瞧著道長清瘦了許多,“道長,你今日出來和我一處,折子還批得完么?” “夜里熬一熬,折子很快就會批完的?!笔ド贤胫袏A了一塊筍心,忽然想起來她要自己早些安寢的話,便又轉了話頭,“為了能見阿姝,我也不覺有什么辛苦?!?/br> 左右已經出來了,溫嘉姝總不能煞風景地叫他回去,反倒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只是哼了一聲:“所以陛下近來仍是三更不眠么?” 圣上不再言語,她知道那便是了。 “道長,你一點也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就知道說些甜言蜜語來哄騙我?!笔躺诺牧κ亢褪膛犚姷酆笱哉Z來往,心內多少有些惶恐不安,在他們面前時皇后對圣人的態度十分恭謹,但圣人親臨后,皇后反倒隨意了許多。 溫嘉姝呷了一口湯,見道長不回應她,便借著寬大的裙裳悄悄用繡鞋的翹頭在他烏履的面上輕點了幾下,圣上無奈道:“阿姝既不要聽我說這些,又不許我默聲,那該要我說些什么才合你的意?” 敏德向前一步,為皇后新斟了一盅蓮子羹,向溫嘉姝說道,“娘娘,其實圣上近來也不過是偶爾遲睡了幾回,只是前幾日長公主引薦了一個僧人,圣上飲了他進上的藥品,處理起政事來一天一夜都不覺得乏累,就是想睡也睡不著的?!?/br> “誰給的藥!”敏德本來是想在帝后之間說和一番,沒想到溫嘉姝聽了他這話面露慍色,嚇得他也噤了聲。 “郎君,我才幾日不在你身側,你怎么能亂吃別人給的藥?”溫嘉姝本來就已經飽了,正好借故擱下了碗筷,“難不成是你之前說的那個中天竺的高僧,他蠱惑你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