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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無奈地放下了書,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聒噪?!?/br> 她卻被這一句傷著了心,“郎君,我真的很聒噪么?” “在家的時候耶娘嫌我驕縱聒噪,連你也嫌棄我?!?/br> 皇帝聽到的奏報都是說溫司空雖然慈愛,但與阿姝父女交流甚少,倒是楊氏,十分疼愛女兒。 沒想到連溫夫人也會有一天嫌棄自己的女兒。 “阿姝,我聽民間俗語,烏鴉在西邊惹了人厭煩,就算搬到東邊去也是一樣?!彼{侃道:“不過阿姝生得美麗,就算不懂事也是討人喜歡的鸚鵡,比烏鴉好多了?!?/br> “你都不問青紅皂白,就給我下了定論?!睖丶捂瓪鈵灥溃骸拔抑皇锹犇镉H說阿耶準備辭官回鄉,才在他們面前多說了幾句,這也是不懂事么?” 第46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好端端的, 司空怎么又要辭官回鄉,難道朕的泰山以為朕是前朝末帝之流嗎?”圣上還沒有收到溫晟道上書辭官的折子,聽溫嘉姝這樣一說頗感驚異:“朕記得官員大多都是年過古稀才想著乞骸骨, 司空怎么這樣早?” 溫晟道跟著他也有七八年之久了, 皇帝才立了溫嘉姝為后,加封溫氏一族, 正是溫氏權勢榮寵最鼎盛的時候, 溫晟道選這個時候交還兵權, 多少有些不妥。 “司空不過四十,年富力強。阿姝放心,就算是司空上書乞骸骨, 朕不準就是了?!笔ド蠌陌笌咨蟿兞艘粋€荔枝送到她唇邊,見溫嘉姝故意咬了他指尖一口, 無奈笑道:“難不成是朕有什么做的不對,惹司空生氣了?” “當然是道長的過錯?!彼芰怂箒淼睦笾?,倚在圣上半曲的膝上,抱怨他的加封:“你冊封我做皇后, 做甚么還要加封我父親為英國公,給我母親鄭國夫人的稱號, 還給鈺郎賜了個四品官。那孩子現在連筆都握不住,話還說不全,你這不是讓他吃朝廷的空餉嘛!” “司空是為此事惶恐?”圣上恍然一笑:“這也沒什么的,阿姝不曉得么, 歷代君主冊封皇后都要加恩后族, 朕本來就要給司空封爵,只是當時正好你這個冤家纏人得緊,我當時想著萬一把你娶進宮里, 司空便是賞無可賞,還不如到時直接一起封賞溫氏算了?!?/br> 公侯伯子男,他本來就想著封溫晟道做國公,但等到立了皇后,再要封賞溫氏,就不知道該賞些什么才能體現出皇帝對溫氏的看重。 溫晟道跟隨他這樣久,又為他經營洛陽多年,當初是為防皇帝兵敗,好有一條退身之路,現在他剛提拔了自己這位岳丈不久,溫晟道又生出了激流勇退之意,急著要辭位,大概也是與他冊封溫嘉姝為后有關系。 只是現在并不是溫晟道辭官的好時機,阿姝還沒有入宮立穩腳跟,萬一將來不能誕育東宮,或者太子年幼而中道山陵崩,寡母幼子若無一個強大的母族可做阿姝的后盾,他們的孩子怕也坐不穩這偌大的江山。 “那是自然,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此乃天下之常理。我阿耶擔心溫氏一族權勢太盛,怕將來有一日會惹陛下猜忌?!睖丶捂瓙澣坏溃骸氨緛砦覀儨丶揖蜎]有幾個人,教圣上再殺幾個,與滅族有什么兩樣?” “你嫁給朕不是歡歡喜喜,怎么還想到滅族的事情上去了?”圣上被溫嘉姝氣得彈了一下她的發頂,雖則不重,但她也是做張做致地喊疼,一臉幽怨地望著他,好像皇帝對她行了什么不軌的事情一般。 “道長,我這是高瞻遠矚、居安思危,又什么也沒有瞞你,你怎么還不高興了?”溫嘉姝捂著自己的頭,嗔他道:“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民間親兄弟尚得明算賬,咱們身處天下之巔,陛下的心意變化莫測,我難道不該時刻揣摩一番嗎?” 至親夫妻,這話也就是溫嘉姝來說,才會顯得像是耳鬢廝磨的情話,換了一個臣子在君前奏對時和圣上說“您把我捧得太高,我怕將來有一天您可能會殺了我全族”這種話,大概皇帝要用貶他回家這種方式來消除這種杞人憂天的想法。 然而正是因為她依偎在他身邊時這樣和他說話,卻又把一番旖旎徹底打消,讓圣上覺得,他們二人成了平凡的帝后,兩人說幾句私房話,皇后都要小心翼翼地揣摩皇帝的心意。 “阿姝,我就這樣不值得你依賴么?”思及此處,他也有了些許傷感:“我以為我待你總還是很好的?!?/br> 他后宮也無嬪妃,又不曾殺害開國功臣,除了偶爾醉心道家,比起諸多開疆拓土的君主,總還是要好上許多。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道長,自古后族的難處,我也是略知一二的?!?/br> 她總是這樣厲害,她只需要用一雙含情的眼眸望著別人,就有撫慰人心的魔力,“若得阿嬌,以金屋藏之,武帝喜愛陳后時自然是對她千依百順,金屋藏嬌也算是一段佳話,可后來偏又有了‘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一個嬌俏天真,一個溫柔賢淑,兩任皇后最后皆是不得善終?!?/br> 武帝的后宮“佳話”一向不少,陳后藏嬌、子夫發稠、李夫人能令永巷的美玉身價倍增,鉤弋夫人天生帶玉,單獨拎一個妃子出來,都能寫出一段凄美的故事,可是正因為這佳話一個接一個,又顯得一個個的佳話都像是笑話,如果說陳后是因為家族權勢斗爭和自身驕橫而退居長門,那子夫獨寵椒房數十年,僅僅因為一個外人的誣告,最后也是母子俱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