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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不信自己的運氣會這樣壞,但是行宮地處偏遠,萬一真遇上些什么猛獸,也是不妙。 皇帝從前行軍,也偶爾興起,自己只帶了幾個人出去刺探軍情,現在同小姑娘一道出游,他也是想著私下與她獨處,沒想著再帶旁人。 “阿姝放心,我常常這樣出來,也沒什么事情?!钡谰栏唛T嬌女受不得苦楚,怕她是擔心無人服侍,笑著寬解她道:“我只想著和阿姝一起出來,只讓人備了干糧和酒水,不想再有別人?!?/br> “阿姝要是怕沒人侍候你,那我來服侍也是一樣的?!?/br> 溫嘉姝聽他這樣說,暫且安心。同他一道緩了韁繩,讓馬慢行。 “這林子里的野物甚多,道長真是心大?!彼肫鹆四切┱f書先生的話,有些想問問他:“道長從前自己出來,就沒碰上些什么?” “也遇見過的?!钡谰齻壬砣ネ磉叺募t衣姑娘,目不轉睛,把人看得別過了臉去。 他沉思舊事,撿了幾樁不那么嚇人的同她說:“沒出家之前,我跟著上皇在軍中建功,有一次自己出來散心,在樹邊打了個盹,正好遇上了敵軍,后來做了道士,還和幾位朝中的文臣來這里打獵,不慎被野彘圍住。除此之外,也沒遇上什么特別驚險的事?!?/br> 這難道還不夠么?溫嘉姝手心出了汗,重新握緊了韁繩,卻被他看在眼里。 “阿姝不要一直這樣緊握著韁繩,明日胳膊會酸的?!彼麥匮缘溃骸耙粫毫馐贡M了贏不了我,可別來埋怨人?!?/br> “道長,那你是怎么脫困的?”溫嘉姝也知道不能一直用力,勉強放松了些:“他們難道不想殺你?” 她以后再也不嘲笑那些寫話本子的沒見識了,原來皇帝出宮是真的會遇刺! “把他們全殺了,我自然就脫困了?!?/br> 他輕描淡寫道:“那些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如今皇帝駐蹕在這里,相隔十里便有禁軍駐點,守備森嚴,阿姝不必太多憂心?!?/br> 遇見敵軍的時候他正好從軍營中出來透氣,沒想到會有敵軍在此處巡視,他當時帶的箭矢甚足,雖然驚險,但最后還是把追擊的士兵都料理了干凈,至于被野彘圍住,他們本來就是來此處尋找獵物,遇上這等兇物才最盡興。 “不過阿姝勸人的話倒是與莒國公倒是如出一轍?!钡谰貞浧饝舨可袝埋R和野彘搏斗的舊事,說與溫嘉姝解悶:“我當時射死了四頭野彘,還剩了一只奔到了我們一行人的馬前,莒國公下馬和它搏斗,我把那只野彘砍死以后同他說笑了幾句,結果這人回來生氣,還把我訓了一頓?!?/br> 溫嘉姝知道如今朝中諫上之風盛行,皇帝待這些舊臣又十分親近,莒國公同皇帝君臣已久,忠心是忠心,一把年紀了還要以身護君,可說出來的話恐怕真的不怎么好聽。 “訓你難道不是應該的么,莒國公書香出身,你把人拽到那樣危險的境地,人家說你兩句又如何,要是我當時認識你,非得……”她覺得有些不妥,遂打住了話頭。道君卻起了興致,來尋根究底。 “阿姝非得怎樣,”道君含笑握住她的手:“還要打我不成?” “你這樣厲害,我哪里打得過?”她纖細的手腕被人攥住,一時想掙也掙不脫:“道長你且管好你的馬,若它趁你不備把你掀翻了,我可縛不住它?!?/br> “你把后頭的話續完,我再來管我的馬?!迸c她待久了,道君自覺面皮也練得又厚實了許多:“否則摔斷了腿,那都是你的罪過?!?/br> 她清了清嗓子,隨口扯了謊,“非得罰你背一百遍《太平經》,沒背完便不許用膳就寢?!?/br> 道君依言松開了她的手腕,溫嘉姝嗔他道:“道長,以后不許這樣單獨出游,你就不怕我擔心?” 兩匹馬似乎也知道背上的男女在訴情,一路上走走停停,行到開闊處,偶爾還會啃兩口茂盛的水草。 道君剛想笑她霸道,紅鬃馬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前蹄騰空,揚頸嘶鳴,見怎么顛簸也抖不脫背上的人,便載著背上的道君朝著水草豐茂處疾馳而去。 溫嘉姝沒料到自己一語成讖,這馬居然真的會突然發性,連忙縱馬去追,她的馬駒是矮種馬,于耐力見長,但不善速奔,眼瞧著自己離道君越來越遠,一時著了慌,去鞍側摸了袖箭握在手里,怕它把人掀下馬后還要發狂。 紅鬃馬性子剛烈,又是野性未馴,耐不得背上有人,越奔越急,如離弦之箭,大概也有這幾年被拘在馬廄里久了的緣故,難得能出來撒一次野,索性跑個痛快。 皇帝上身伏低,使力勒住了韁繩,任馬如何撒潑也未被甩脫,那馬被激得愈發狂躁,正欲再向荊棘處奔襲,突然足下綿軟,直直地跪了下去,翻倒在地。 溫嘉姝從遠處看見那紅白的光影驀然消失,不知道是不是掉入了獵人的陷阱,一時心膽俱裂,等白馬奔得近些立馬勒停,翻身下馬,去尋郎君的蹤跡。 “道長……”她尋著草被壓倒的方向去找,想喊一聲時才覺出自己喉間喑啞,急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阿姝,我在這兒呢?!?/br> 他形容稍稍有些狼狽,從草叢中起身,等那跪倒的烈馬從過膝的草中站起,手里牽著韁繩走向她。 她一腳深一腳淺地朝他奔來,丟開了手里的韁繩,急忙蹲下來看他的傷勢,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他的雙膝和腰側,眼淚如珠玉落盤,簌簌流下,大顆大顆地滴在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