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娘子客氣?!币粋€略豐滿富態些的宮人接過了姜茶謝恩,眼睛卻盯著那幅綺蘭手里的畫。 “怎么了,道長還有什么別的事要吩咐嗎?”溫嘉姝只裝作瞧不見,和顏悅色地問道。 “道長讓奴婢們問問娘子,有沒有什么話要交代,叫奴婢一并傳回去?!?/br> 其實皇帝并不曾說到這一層上去,只是圣上身邊的總管把畫交給她們時特意囑咐的,盡量逗著溫娘子多說幾句話,回來一字不漏地告訴他。 溫嘉姝打起精神笑了笑,“沒有什么,你們歇一歇再回去吧?!?/br> 兩個宮女沒料到溫娘子是不愛說話的性子,也不能太過勉強,飲盡了娘子賜下的茶,即刻回去復命了。 “娘子,主母是哪句話惹著您不高興了?那人來給您送東西都不見您笑一笑?!?/br> 綺蘭猜測這位道長是長公主給姑娘牽的線,像是暗地養的小郎君,供人解悶的,如今長公主回了長安,娘子不喜歡咸安長公主,厭屋及烏,連著這道長也懶得虛與委蛇。 溫嘉姝素手挽袖,把畫平鋪在了案幾上,大約那人作畫的時候,正巧有風吹過,畫中的瓊花潔白,紛紛墜地,似雪山將傾?;渲聦m燈數盞,映出了一只蜷縮在樹下好眠的狐貍。 這是皇帝調侃她的意思,可她想起的,確實夢里滿地飄白的溫府、無所倚靠的寡母幼弟、初入宮時那些美人對她私里的議論,想笑也笑不起來。 “綺蘭,把這幅畫收起來,不許教人看見?!?/br> 溫嘉姝摸了摸畫中那只沉睡的小狐貍,又改了主意。 “算了,我們就將它掛在我床頭罷,左右母親也不常過來,不打緊的?!?/br> 綺蘭應承了娘子的吩咐,先同溫嘉姝一起洗過了手,兩人才掩了帳子,像做賊一樣把畫掛在了溫嘉姝一側身就能望見的地方。 女大十八變,綺蘭也摸不透娘子的心思,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是她后來在外頭守門的時候,隱隱能聽見娘子的一聲嘆息。 …… 翠微殿里頭,送畫的小宮女向內侍監交過了差,小吉子偷偷瞥見師父神色不大對,正想近前問一問,卻被師父轉頭抓了個壯丁。 敏德把捧在手里的茶盤塞進徒弟的懷里,“我身子有些不舒坦,你今日先替我伺候著,我到太醫院去走一趟?!?/br> 人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小吉子沒想到自己剛到圣上身邊幾個月,師父就肯讓自己代他近前侍候天子,正要歡天喜地應了,殿內的內侍卻掀了珠簾出來,畢恭畢敬地請總管進去,圣上有話要問。 “敏德,畫可送過去了嗎?”圣上正在看御案上的地圖,頭也不抬地問他。 “回圣上的話,今晨已經差人送過去了?!?/br> “她是不是惱了?”圣上低聲失笑,“朕畫了只醉狐貍,也不知道她瞧沒瞧見?!?/br> “溫娘子說圣上畫技精湛,倒是沒惱,應該是極高興的?!泵舻掠仓^皮答道。 “那她還問什么沒有?”皇帝抬起了頭,心情不錯,“沒問問朕怎么不親自過去么?” 敏德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這溫娘子的心腸生得大約和別人不一樣,不該動心思的時候動心思,該她多問幾句的時候卻又什么話都沒了。 “沒有,”他低聲答道,“娘子什么也沒說,賜了茶就讓宮人回來了?!?/br> 圣上的笑意有些淺了,“她當真什么都沒問?” 第19章 . 心猿 道長,你會捉狐貍精么?…… 翠微殿內一時靜了,天子“唔”了一聲,又俯身去看地圖。 敏德定在原地,斂氣屏神。不知道怎樣才能在皇帝心情郁躁的時候減少些存在感。 但是可惜圣上并沒有遂他的愿,當外面的內侍進來換香爐時,圣上又想起了這個站在此處多時的內侍監。 “敏德,”他輕輕道:“你說阿姝是不是生朕的氣了?!?/br> 捫心自問,敏德覺得溫娘子生誰的氣也不該生到皇帝身上去,但他又恐皇帝下一句來問他,“那她是為什么要生氣?” “奴婢不曾與女子相好,實在不曉得娘子氣從何起?!?/br> 圣上笑了笑,“朕聽聞坊間傳言,內侍監的父母給長子說了一門親,難道總管不知道自己要做新郎了么?” 敏德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跪在地上心驚膽顫,這樁事耶娘和他說的時候,他也沒有當回事,沒想到能傳到圣上耳中。 “奴婢父母憐惜奴婢從小進宮,恐怕奴婢身邊沒個知疼知熱的人,才想著給置辦一房媳婦,奴婢只是聽過,還沒回去見她?!?/br> 以他的權勢,即便是沒有那根塵物,照樣有不少貧苦女子愿意嫁他安享榮華。他也知道這是父母的心愿,隨意選了一個看著溫柔敦厚的,能安心留在家里侍奉他雙親的就行,沒打算接到長安一起過日子。 長安想巴結他的人不少,那些鉆營者的甜言蜜語、珠玉羅綺還不把她一個鄉下姑娘迷了眼?窮人家的女兒,吃一口飽飯也就心滿意足了。他也沒心思陪著人傷春悲秋、談情說愛。 “你要是想娶人家,怎么也不知道對她好些?”圣上道,“娶妻是件大事,總也要挑一個你喜歡的才好,要不然這親結了也沒什么意思?!?/br> “奴婢明日就寫書信回去,讓父母想個法子退了這門婚事?!泵舻驴念^稱是,仍然跪伏在地上,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