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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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何心軟? 因何悲哀? 是他叫她心軟了,也是他叫她悲哀了?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恨她,恨她誆騙他,恨她小意的討好,恨她自始至終都表現得極愛慕他的樣子,卻到這時候,突然背過身去說要走。 她讓他顯得異常蠢鈍。 還從未有人這樣戲耍過他。 恨極了,惱極了,他俯身,上前一步,重重吻住她。 潮濕的,帶著水汽,是外頭的雨。 沈蕎呆愣片刻,整個人撞在他胸骨上,撞得生疼,她推了他一下,沒有推動,繼而看到他泛紅的眼眶,然后終于停止了掙扎。 沉默,又是沉默。 司馬珩打了個呼哨,容湛無聲潛過來,將奔奔帶走了,他踢上了門,單手將沈蕎抱去了床上,沈蕎推搡他,“陛下到底想怎么樣?!?/br> “你不愿意你就喊,你看看你喊破喉嚨,有沒有人敢來管?!?/br> 他脖頸上的齒痕還沒消,泛著紫,結的痂還沒掉,觸目驚心。 就那么敞開在那里,仿佛在控訴她的罪行。 可明明一直是他在強求。 沈蕎不愿意這樣,真的不愿意把兩個人弄得面目可憎,她沉默片刻,倏忽開始脫衣服,一邊脫一邊冷笑了聲,“是,闔院都是陛下的人,陛下是天子,誰敢違逆,陛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臣妾又不是貞潔烈女,陛下要我還能不給了,您生什么氣??!還一副要哭的樣子,臣妾都沒哭呢!王生說您病了,怕是又來誆騙我心疼您,天下都是陛下的,都站在您那邊,臣妾有什么資格喊呢!” 司馬珩愣住。 沈蕎脫干凈了,又去脫他的,“怎么,非得臣妾喊兩句給陛下助助興?不是要嗎?陛下繼續??!” “小蕎……”司馬珩蹙眉。 沈蕎見他冷靜了,倏忽拍了他一巴掌,拍了一巴掌覺得不解氣,又連連捶打他幾下。 司馬珩卻也不惱,只是低頭看她,看她氣得臉通紅,從那氣憤中品出了愛意,于是又心滿意足起來。 他捧住她的臉,笨拙親吻她。而后輕輕握住她的手,替她揉了揉,一副任你打別累了自己的樣子。 沈蕎便覺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更生氣了,“陛下究竟要做什么,臣妾好話賴話說干凈了,您就非得逼臣妾不可?!?/br> “是你在逼著孤?!?/br> “臣妾哪有那個能耐?!?/br> 他倏忽轉了話題,說了句,“朝露殿的人,孤處理干凈了?!蹦钦Z氣,一副邀功的樣子。 沈蕎卻并不領情,“陛下莫要胡鬧了,您這樣胡來,吃苦的還是自己,彈劾的奏章,怕是要把陛下埋起來了吧!” “孤什么時候怕過吃苦?!?/br> “沒有誰愿意吃苦,吃得了一時,焉能吃一世?!彼藭r覺得一切都不難,來日保不齊還要拿這樣的“犧牲”來埋怨她。 沈蕎深知他這不是他的問題,于是并不愿意讓他為難,可沒想到他連后退的機會都不給她。 “孤不僅能吃一世,下一世也能吃,生生世世,吃到地老天荒?!?/br> 他手鉗住她的脖子,迫使她看他。 沈蕎無動于衷:“陛下別鬧了?!?/br> 司馬珩氣得牙癢癢,“孤真是恨死你了,你就是個鐵石心腸的?!?/br> 沈蕎點點頭,“陛下既然知道了,就莫要再理會臣妾了,臣妾日后就住在這里,哪里也不去,在這里為您誦經祈福?!?/br> “你想都別想?!彼抉R珩咬牙切齒。 沈蕎躺在床里側,面朝著墻壁,背對著他,一副不欲理會他的樣子。 司馬珩亦躺下,偏要抱住她,將她整個圈在懷里,聲音落在她耳邊,“你若是因著那個破夢非要離開孤,孤告訴你,絕無可能。不會發生那樣的事,孤也不會立旁人為后了?!?/br> 沈蕎愣了片刻,而后突然想起來王生轉述的話,應當是毓兒告訴他的,他若是這樣想,沈蕎便也可以將錯就錯。 “不是夢,臣妾覺得就像是親身經歷過的一般,水牢的水冷得凍骨頭,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仿佛有千百只蟲子在啃噬臣妾的皮膚,臣妾絕望地喊著,怒罵著,可沒有人來救臣妾。陛下,世事無常,臣妾是知道的,可人各有志,感情的事亦不能強求,臣妾害怕夢會變成現實,更怕的是日后陛下同別人恩愛,臣妾心里只會滋生仇恨,臣妾就是個粗鄙之人,只要一人白首,不容臥榻之人有一絲一毫的異心,且永不妥協?!?/br> “那孤不要別人就是了?!彼抉R珩覺得人生不過是取舍,要想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失去什么,這道理他自小就懂,只是到這時,他自己也都覺得匪夷所思,因著沈蕎在他心里的位置,不知不覺竟重到了這種程度。他甚至想拿天下去換她。 沈蕎覺得自己怎么都不能跟他說清楚了似的,沒好氣翻了個白眼,“若陛下真這樣做了,那臣妾估計要落得個禍國殃民的罪名,死了怕是也要被人拖出來鞭尸?!?/br> 司馬珩突然咬住了她的耳朵,狠狠咬了她下,看她疼得出聲,又緊緊將她禁錮在懷里,看她掙扎,看她痛苦。 也看自己淪陷。 他最后又輕吻她耳垂,“那是孤的事,你便對孤如此沒有信心?孤任你打任你罵,但你要走,不行?!?/br> 他常常覺得恨她恨到了極點,可沒有愛,何來的恨。他便更恨自己,恨自己被她拿捏在手里,任由她一點一點侵蝕他,宛如飲鴆止渴,卻也不愿放她走。 說完,沈蕎便一個手肘杵了過去,她覺得他過分極了,一副逗弄小狗的樣子。耳朵被他咬得火辣辣的疼。 司馬珩拿手擋了一下,沈蕎沒打著,她便扭過身去打他。 沈蕎像只炸毛狗,一副我今天不揍你我咽不下這口氣的樣子。 司馬珩只是躲,兩個人廝鬧在一起,沈蕎一點也沒占便宜,她便氣哭了。 她一哭,司馬珩便沒轍,只好躺平不動,“算了,你要打便打吧!孤征戰數載,還未有過站著挨打的經歷。全在你這里受了?!?/br> 沈蕎哪里打得動他,累得自己氣喘吁吁,他仿佛沒事人一樣。 她翻身便要下床,不想理會他。 司馬珩伸手將她攔了回來,把她往身上壓,肌膚相貼,青絲交纏。 司馬珩說了句:“你這人,沒有毅力,一碰壁就要逃?!?/br> 沈蕎怒視他,覺得他有病。 “你知道瘦弱的兵士在戰場的生存之道是什么嗎?”司馬珩凝視她,他那雙丹鳳眼,顯得兇得很,可偶爾亦有幾分深情裹在里面。 沈蕎沒吭聲。 他繼續:“一把趁手的兵器?!?/br> 他從床和墻壁的夾層里摸出一把用來防身的長棍來,遞到她手上,“打不過找工具就是,方法千千萬,不要只想著當逃兵?!?/br> 沈蕎仿佛拿到了一個燙手山芋,慌忙給扔了,又拿手去打他,“你有病??!” 第六十七章 隨便你 “孤知道你舍不得, 你既舍不得,何苦非要折磨我?!?/br> 那棍子修的筆直,硬如鐵, 沉甸甸的, 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 沈蕎覺得他確切是有病。 哪里有人遞了武器要旁人打自己的。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棍子?”她一瞬間失了怒氣, 探頭去那夾層里看了看,是個頗窄的凹槽, 深度要深一些。她在這屋里睡著, 倒也不知這里有棍子。 “這院子, 還是孤親自挑的?!彼匾鈬谕辛松蚧? 留一處僻靜舒適的小院給沈蕎。 沈蕎愣了片刻,倏忽便想明白了, 她日日念叨著,自己有家了,日后便有母家了, 逢年過節,也可以回家省親了。 兄長是個武癡, 徐伯說, 將軍日日待在軍中, 不大在家里, 也很少過問府里的日?,嵤? 對吃穿用度亦不怎么講究。 雖則她對meimei極好, 也不見得能體貼到諸事都思慮周全。 沈蕎竟沒想到, 這院子布置如此細致,是司馬珩的手筆。 司馬珩對她,的確是罕見的細致入微。 便是他打仗那些年, 書信里沈蕎偶爾提過一嘴的東西,他都能記得,有了什么稀奇的戰利品,亦會叫人帶回來給她。 沈蕎那時候雖孤身在敬都,卻無人敢為難她,除了因為沈敘之對她畢恭畢敬,她撫養皇家一對兒兒女,另則也是因為司馬珩對她足夠上心。 沈蕎有些無奈道:“哪里有人在床上放棍子的?!?/br> “原是放刀劍用的,怕你粗心大意,再傷了自己?!?/br> 舊時民間的風俗,世道亂,總有各種神鬼異說,且賊盜橫行,夜里需得大門緊閉,是以床榻之旁,總有防身之用的東西,便是富貴人家,也有此舉,只是如今世道好過了些,漸漸便被取締,只是偶爾也置放做裝飾之用,以取個心安,亦或辟邪之用。 沈蕎將棍子重新放回去,司馬珩握住她的手腕,問她:“不打了?” 沈蕎甩開他胳膊,重重地扯了下被子,蓋到他身上,“陛下別鬧了,睡吧!” 沈蕎覺得疲憊不堪,不想再同他爭執,重新躺下,背對他,閉著眼假寐。 司馬珩重新抱過來,沈蕎也沒有掙扎,佯裝睡著了。 沒多會兒,便真的睡著了。 大約是太累了,或者是思慮太重,睡著后,沈蕎一直做夢,夢里細細碎碎分辨不清,只知道很熱,再醒過來,已是日上三竿。 床旁的人已經不見了,司馬珩早上還要上早朝,估摸著早走了。 沈蕎坐在床上很久,出神,深深覺得無力。 發覺并無更好的解決之法,于是愁眉苦臉。 亭兒伺候她穿衣洗漱,沈蕎吃過早飯去看了看小植,小植的眼瞳越發詭異了,看人的時候總是垂著眼眸,沈蕎琢磨著,估計是某種基因病,若真是那樣,以如今的醫療條件,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套院里有小廚房,云娘給小植煮了粥,小植小聲埋怨著,說粥里放了魚蝦,太腥了。 云娘說:“太醫都說,你身子弱,需得補養,還有一碗雞蛋羹,待會兒你也喝了,娘還給你煲了湯,午飯前喝?!?/br> 小植是伺候慣人的,平日里小心翼翼謹言慎行,這會兒像個孩童似的任性著說:“娘,我不要補。這也太腥了?!?/br> 云娘嗔怒道:“聽話!” 二人說話間,才看到沈蕎,云娘忙起身,正要行禮,沈蕎便抬手虛托了下,“不必多禮?!?/br> 小植也起了身,方才還在同母親鬧,此時又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娘娘您怎來了?” 沈蕎覺得有些羨慕,她自小沒有母親,從未感受過母親的嘮叨,這場景叫她覺得極溫馨。 “我來瞧瞧你,坐著吧!再見了我多禮,我是要惱的?!?/br> 小植垂頭,“娘娘您請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