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趙寶瑟心中驚疑不定,換做以前,她這樣的小角色和姿色,恐怕一年下來也記不得她的名字,難道真是十年禪定,梵音入心,如今生出了一堆慈悲心懷?若真是這樣,她收回曾經罵他的話,他生孩子肯定會有屁~眼的。 進了堂屋,他先坐下,然后看了相鄰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趙寶瑟坐好,原來是為她看傷。 他低頭看她傷口,上面用藥結痂,但因身體基礎不好,恢復不算快。 她這小指頭的傷原是那天她護臉時,被劍光同那野狗妖的頭一并砍傷的。 用一根小指頭,換個野狗妖的命,趙寶瑟倒是覺得值得得很。 封回:“還笑?” 趙寶瑟聳聳肩:“又不痛?!?/br> 話音剛落,指尖捏著的力度一下加強,趙寶瑟輕呼一聲:“倒也不必如此。痛了?!?/br> 封回松了清淤的力道:“下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要強出頭?!?/br> 趙寶瑟心頭一動,這么說,他知道她之前是在幫他? 本來幫人沒幫成,趙寶瑟心里是有些郁悶的,但現在這份沒成功的好意卻突然被人肯定,又了幾分意外之喜。 “嗐,我少了一節指頭,那妖怪少了個腦袋,算起來,我不吃虧?!?/br> 她低頭看那傷口:“嗯,我看長得不錯,應該快好了?!?/br> 封回正用細小的筆刷去掉上面失去藥效的藥粉,干凈后重新上新的藥粉,他的手向來極穩,不似一般男子專注時就會微微顫抖。 趙寶瑟低頭湊過臉去吹那刷出來的藥粉。一邊看封回修長的手指,生得真好。 “既然現在是你的身體,當好好愛惜才是?!?/br> 什么意思?什么叫既然?現在是? 趙寶瑟一口氣差點嗆住,猛然抬頭看向封回,他沒看她,仍然不疾不徐清理著藥粉,并沒異常,她剩下的半口氣又慢慢吐了出去。 想多了。 是了,現在這身體就是她的身體,自然是要好好愛惜。 果然心里有鬼的人,總容易杯弓蛇影。 她嗯嗯了兩聲,低頭去看那傷口,他開始上藥了。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交~合的領口微松,她暗暗贊了一聲,怎么弄的啊,真白啊,這家伙。 她看了一會,移開目光,看他的臉,睫毛濃密,好看,鼻梁挺拔,好看,額角光潔……,額角……趙寶瑟忽然想起了那晚上屬于神魂的親密,頓時耳~垂有些發熱。 在當年的空桑試學課堂上,一位長老曾專題講過這個。 神交適用于道侶,甚至能帶來終身的印刻。通常對于修為高的人會影響小一些,但并不是沒有影響,凡事有利有弊,雙修既是有助于雙方,便在某種隱晦的程度偏向于弱者,修為高的人會無法控制地對這樣的行為抗拒和嘗試更多,如食髓知味,直到雙方的修為幾乎接近,這種現象被稱之為共道。 這也是合歡宗這樣的魔道宗派曾經孜孜不倦想要誘~惑高階修士的真正原因。 還好她現在靈臺緊閉,殼子也換了,他既沒有她神魂的碎片,也感應不到她的信息。趙寶瑟暗暗慶幸,還好他不知道她就是那晚的人,不然…… 她咽了口口水。 忽然覺得有些待不下去了。 “好了?!彼蝗徽f。 趙寶瑟收回手,斷指包扎的很好,白布干凈,像一個小小的雪絨糕戳在手掌上。 趙寶瑟看了一會,看到封回也盯著她的手指一直看。 她彎了一下,并沒有覺得有什么異樣。 “真好了。不痛?!?/br> 小指尖是少了一截,她抬眉看了一眼手指,也沒什么。 少就少吧。 能用就成。 封回還在若有所思看她那根手指。 “好了?!壁w寶瑟只當他是有些愧疚,便握拳不給他看了,“對于身體有小小殘疾的人,道君大人,如果真的同情我,晚上,我們還是吃魚補補吧?!?/br> 靈泉雪魚啊,吃一條少一條的啊。 封回點頭:“吃魚?!?/br> 趙寶瑟開心笑,用健全的指尖拍了拍手。 現在的封回怎么這么好說話。 要是十年前的封回是這個樣子,好歹師生一場,她至于最后走都不和他說一聲嗎。 只是,她忽然想到一個小小的問題。 封回這么厲害,既然能干掉野狗妖,那剩下的半截小指頭,撿回來說不定還能用也不一定。 但這個念頭只是在心里這么一過,也就算了。 封回能帶她出來,她已感激不盡,哪里還能再冒險去去找半個小指頭。 不過,那小指頭最好是被野狗妖吃了,要是被白疏撿到了,可能更麻煩一點。 一想到白疏,趙寶瑟就有些頭痛。 看來,這里也不是常待之地,封回說的要帶她回迦南云門并不現實,她又不可能頂著這個身子過一輩子,她可不想去做什么婢女,她要回她的浣花谷,找漂亮師娘和師弟師妹們共商大計。 蘭婆婆孤身一人,得要一起帶去。 這么一想,下午的時候,趁著曬太陽,趙寶瑟便偷偷問蘭婆婆可想去夜竹州看一看,又吹噓了一番那里山清水秀,氣候尤其怡人,很適合老年人修養。 蘭婆婆還是猶豫,她便說這夜竹州是迦南云門的臨州,要是以后出嫁想要將蘭婆婆安置在此,方便照料。 人老了,不想離開故土,但更不想離開親人,蘭婆婆便應了。 祖孫二人將棉被都拖出來,一起躺著曬太陽,趙寶瑟本年少失怙無恃,對長輩的眷戀更甚,靠著蘭婆婆,兩廂得益其樂融融,不一會便睡著了。 不知何時,微熱的陽光從臉上散開,趙寶瑟微微睜開眼睛,身上搭了一件薄衫,她擁著衣裳懶懶歪了歪頭,又要瞇過去,卻發現前面還有人。 封回背著陽光看她,說新鮮的菌菇沒有了,他預備出去撿一點。 第16章 小貍奴八 桃花魚 封回前腳走,后腳蘭婆婆就出來了,一出來就遞給她一個竹籃子。 “去呀?!?/br> “不想去?!壁w寶瑟打了個哈欠。 “你不是最喜歡去撿春了嗎?這可是最后一茬了,過了夏,里面生的菌菇就不夠嫩了?!?/br> 山野荒村,最好的時節便是這春末,下了一場雨,山上的菌類忽啦啦拔地而起。 趙寶瑟最喜歡雨后的味道,青草綠葉新嶄嶄,如同新生的日頭。 浣花谷也曾有這樣的后山,因為地脈殘留的靈氣,菌菇生得更好,若是摘了,新鮮的用來炒著,或者過一次水,灑上一點山下鹵rou老板秘制的料,鮮得咋舌,多的也可以曬干,等要用了,用水泡一泡,可以吃上整整半年。 趙寶瑟雖曬著懶懶犯困,聽著一會,便有些心動。 蘭婆婆見她性情比之前開朗可愛,并未受到被她混賬父親所賣的影響,更覺是因為有了封回在的緣故,欣慰之余,更要她多多珍惜,這位公子是個值得托付的良人。 趙寶瑟心里哼哼唧唧,你要知道以前他的樣子,大概也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然后蘭婆婆又說那福清著實過份,只是看中了她長得好,常常來糾纏,而他那母親又難纏,才不管是誰招惹誰,成日在村子里罵蘭絮兒勾三搭四。 讓她再見到務必繞道走。 這個倒是看出來了。 翻來覆去又繞到了封回身上,趙寶瑟徹底不困了,有點頭痛,她伸了個懶腰,便說要去后山幫封回撿鮮菌,好生表現。 蘭婆婆非常欣慰,又伸手給她重新用手梳理了一下頭發,這才摸/摸她的臉讓她去了。 后山上山的路草木森森,并不遠,從屋后的籬笆出去,走過一條回旋的小道,便是一片間緩的山谷,谷壁陡峭,坡谷相接。 谷中生了許多各種各樣粗細的樹,下面有零星殘留的菌菇。 還是下完雨的清晨來撿最是好。 她最知道什么樣的菌類長在什么樣的樹后面。 樹林中很安靜,偶爾鳥鳴,或者蹭蹭的野兔子跑過,紫丁香粉褶,斜蓋菇,紫色珊瑚菌,鵝膏菌,毒蠅傘各式各樣,各種花色,生機勃勃。趙寶瑟挎著的小籃子很快裝了半籃子可愛的小蘑菇,白的黃的,差不多夠了,她又摘些用得著的草藥和花。 止血草,生肌花,寥寥落落倒也發現了一兩棵能用的。 她撿了抖落干凈放好,陽光透過樹林的縫隙曬進來,落在人身上。 走了這么一段,也不知道封回到什么地方去撿了,這人挑剔她是領教過的,非得最好的才行。 她磨了會時間,看看差不多,便挎著籃子慢悠悠晃下山去,忽瞧見前面林蔭濃密小谷坡上邊生了一株品相漂亮的赤雀花,花朵如風鈴,漸次排列,半開半合,正是入藥的好時候。 一只野鹿在小坡上面蹦跶然后跳了過去。 這赤雀草味甘性平,最是補氣血。在藥店價格不菲。 封回從媵城回來后,虧了氣血,面色一直不好,這赤雀花加上蘇家小公子那里順來的靈石,混合使用對他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用的。 走近一看,說是小山坡,其實是個巨大石頭,上面生滿了青苔和地衣,她手腳并用爬上去,順利摘得了這株赤雀花。 正待下去,趙寶瑟又看見前面最高處接近還有一株稍微小點的,品相稍差一點,顏色赤到了極致,透出縷縷黑青來,和后面的巖壁顏色相近,是以剛剛都沒注意到。 高是有點高,但來都來了。 趙寶瑟低頭看了下弄的臟兮兮的衣裳,緊了緊/小籃子,咬牙再向上。 越高處越小心,凝神屏息終于爬到了赤雀花處,她伸手夠,這花根系扎得極深,用了吃奶的力才扯動了一點。 再一用力,誰知忽啦啦一聲,那根系帶出的縫隙中,扯出一團碎裂的巖壁,緊接著,整個巖壁一瞬間垮塌,趙寶瑟身不由己吭哧一個狗啃食直接摔了出去。 裹著碎屑和泥塵,額頭撞了個包,半個肩膀也麻了,幾根枝丫戳的小肚子生疼,手啪嗒一聲濺起一聲水花。 好在泥夠軟,靜默了兩秒,趙寶瑟艱難抬起頭,頭上的籃子落到了頭上,一筐菌菇散了一地。 這兒還好有個山泉形成的小湖,否則真要摔得一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