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天又開始下雪了，越下越大。

    白茫茫的雪幕像世界的布景，整齊而均勻地降臨。

    《心數論》。

    黎陸清晰記得，關于《心數論》的想法，他早在超過二十年前就曾經有過，最初的靈感還是因為“福爾摩斯”的電影，當時電影中福爾摩斯能夠憑借很多細小的細節判斷出許多真相，甚至能依靠觀察猜出別人的密碼，這種神乎其神的能力讓年輕時的他熱血沸騰，于是產生了通過心理學理論真正實現這種神奇的念頭。

    年輕時的他的確嘗試過探索，可那些探索最終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沒有任何進展，當時最清晰的感覺，就是覺得這種念頭恐怕只能存在于理論之中，無法投入真實的應用。

    可至于什么原因，他卻已經記不清了。

    隨著名氣越來越大，事務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沒有精力去研究這樣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直到……與白衣少女的相遇。

    和妻子的相識相知、結婚生子，那是他人生中記憶最深刻也最難忘的時光，

    而《心數論》的念頭，也在那段甜蜜的生活中漸漸淡忘，直到……

    天臺……

    每每回憶起過去，那個天臺的場景總會一次又一次闖進他的腦海。

    無論醒著或夢境，無論何時何地。

    那一幕就像烙印在他大腦皮層上的詛咒，永遠都不會消失。

    “聽說過3d打印嗎？”云鏡突然跳脫的問題，把黎陸從回憶中拽了回來。

    “不是什么新鮮詞了?！?d打印什么的，他當然早就聽過。

    “只要有數據，任何實體都可能被重塑出來，這是3d打印告訴我們的。也就是說，這人世間的每一棟大樓、每一顆樹木、每一輛汽車，甚至每一個人，從某種程度上都可能被復制，無論是從數據上，還是從實體上?！痹歧R說。

    “你是想告訴我這個世界是被3d打印出來的？”黎陸懟道。

    “當然不是，但原理差不多，這個世界誕生于二十多年前的一個特殊的時間點，以人間為模板，誕生于虛無之中?！痹歧R不緊不慢地道

    “這個世界原本的一切，甚至記憶和精神，都是那個真正人間的復刻版，就像你在寫一篇長長的論文，半途做了一個備份?！?/br>
    “荒謬?！崩桕憣τ谠歧R的說法還是難以有哪怕一點點的信服“好吧，假如這世界真是這樣被復制出來的，那么你告訴我，是誰？為了什么創造了這里？”

    “是誰我不知道，如果有，那一定是神一樣的存在?！痹歧R道。

    黎陸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了一大通，最后扯到神，都說天才的另一面是瘋子，看來云鏡就是這樣一個瘋子。

    正打算懟云鏡幾句，卻聽后者繼續道

    “但為了什么，我可以給你答案?！?/br>
    他說著突然站到黎陸正前方很近的地方，近到能清晰看清對方的瞳孔。

    仔細一看，黎陸才發現云鏡的瞳孔與常人不同，一片血紅的瞳色里勾勒著許多黑色線條的花紋，詭異莫長。

    那不是一般的瞳孔。

    黎陸很快回想起來，它同樣是瑪門貨架忍術類別中的一件昂貴的商品，名為——

    萬花筒寫輪眼。

    “月讀?！?/br>
    一個飄渺的聲音飄進黎陸的耳朵，方才聽到的下一秒，他只覺得仿佛一桶暗紅色的墨猛地潑進了他的世界，血般的色彩迅速擴散，轉眼將世界變成一片紅色的海洋。

    月讀，瑪門貨架中，依托那詭異瞳孔而釋放出的高等幻術。

    虛幻的紅色世界里，所有的景象都開始變化，大地雷動，樓房皸裂，一切開始破碎，一切又開始重構……

    一分鐘后，四周形成一幅嶄新的場景，高樓大廈憑空而起，構筑成鱗次櫛比的鋼鐵森林，立交橋層層疊架，車輛有條不紊地川流不息。

    許多人整齊地在四周來來往往，那些面孔很陌生，但那些街道卻又看起來有點眼熟。像是南都，卻又有很多差別。

    眺望四周，黎陸突然看到了路邊的一個路牌

    雨畫臺區13號街。

    雨畫臺區？

    這是南都的區名沒有錯，正是心若殿大樓所在的這個區?？伤闹艿木跋髤s看上去有些詭異，建筑灰蒙蒙的，沒有色彩毫不鮮活，更詭異的，是那些周圍的行人。

    他們來來往往，井井有條，每個人西裝革履、整齊劃一。

    可詭異的，正是這整齊劃一。

    明明是外在的公共街道，人們的步伐卻好像軍人走在隊列之中，目光空洞地看著前方，手臂擺動均勻有序，宛如一臺臺精密的儀器。

    一些路的端頭都樹立著大型的儀器，儀器宛如一節佇立的大型電池，儀器中間是一道暗綠色的旋轉門，正是方才夏沫使用的未來道具——微型蟲洞。

    在這里，它似乎作為一種交通工具而存在。

    那些趕尸般整齊行走的隊列魚貫而入，走進那蟲洞之中。

    或許蟲洞的另一邊，就是他們工作的地方。

    “這是20年后的南都，世界步入了新的秩序，路西法游戲成為一種公共資源，在集體意識的高度協同下，以最小的代價被不斷開發，變為服務于整個人類的資源寶庫。新的秩序下，道德、法律、行為準則甚至是人生觀價值觀，都以特殊的方式被灌入人心，并無限細化為具體的行動模式，一絲不茍地嚴格轉化為了人們在絕大多數時間中本能的行為方式，社會進入極度高效的運作體系之中，就像一臺精密的儀器，正如你眼前所看到的?！?/br>
    云鏡的聲音空靈入耳

    “這是未來的烏托邦，新秩序的統治和維護者不允許任何打亂秩序的存在，就好像一臺精密的儀器容不得一個螺絲的差錯。所有違反秩序者，將會被作為異端而清除，一如免疫系統掃除病毒?？芍S刺的是，越是高度精密的‘秩序’，似乎就越是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于是創造了整個世界的神，把他們投入了這個世界，成為這個世界核心的變數?！?/br>
    隨著他的話音，黎陸看到虛空中突然洞開了一扇門。

    不是“微型蟲洞”的傳送門，而是一閃白色虛無的門。

    幾個人影穿著形形色色的奇異服裝，攜帶著一些奇怪的武器和寵物，從那門中緩緩走出。

    一行12人，目光中透著堅定和緊張，神色里透著謹慎和恐懼，而這種豐富的情感表現，是此時世界中的行人們所壓根不具備的。

    而在這12人中，黎陸突然注意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