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善水宗的核心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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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號包廂內,僅有兩人,一坐一立。 包廂內部的裝飾頗有瓊林玉樹之象,奢華又富含典雅,象箸玉杯,酒菜佳肴,然而兩道年輕身影卻沒有同時落座,其中一位青年面部含笑,身披善水玄衣,眉眼間卻有一股春風之意,丹鳳之眼,豐神玉朗,玉樹臨風,光賞其胸襟氣質,便可知其乃逸群之才。 至于站在此人身側后方的少年更顯樸素,冰塊方形臉,年紀略輕,灰袍臨身,五官卻是棱角分明,俊秀冷酷,雙眉斜飛入鬢,眸如濁潭,凝黑幽冷,兩臂垂于大腿側,身形如長槍擎天,傲骨嶙峋,一雙不含情韻的眸子里充斥了刀劍冷色,仿若少年俠客。 只需一觀,便能一眼辨出方才出言之人正是那有仆從模樣的少年。 剛才,蔚藍冥炎的競價戰打響,冷無俠喊了一次價后便息聲,那一次喊價是因自作主張,更是洞悉師兄本性,知其所愛,后來才被勸阻下來。 水不爭就是那位溫雅青年之名。 水不爭輕抬眉目,笑如拂柳之風,柔綿含蓄,淡淡講述道“無俠,我等無須參與到這場你來我往不相上下的拉鋸戰中,我不與其爭,是不屑,是偷閑,都說人如其名,這不就跟父親母親給我這個名字的真意么?” “你瞧,現在場下的聲音越來越少了,我們只需等到那最后一道聲音響起而無人敢應之時,再強壓一頭,那不就行了,何須多費口舌?!?/br> 果然,正如水不爭所言,隨著妖石之數邁入二十萬大關,猶若形成一條鎖江,兇龍橫渡,弱蟻止步,孰優孰劣一下盡顯,會場內殘存的競爭者迅速銳減,僅剩不余兩掌之人,其中還有底氣虛浮者,眼神明滅不定。 對于水不爭的舉例說教,冷無俠定心思忖再三,旋即開口詢問道“師兄,若如你所說,一定要等到最后才出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那所有人都抱著你這般心態該何以處之?眾人皆默,不爭不搶,豈不是便宜了那出頭之人?” 這番巧辨有板有眼,惹得水不爭眼白一翻,暗暗吃癟,佯怒道“無俠,你除了會拆本師兄的臺還會什么?” “無俠還會當師兄手中的那桿槍!”冷無俠身姿挺拔如松,錚錚一語,嚴肅無比,口出勢隨,竟真令得包廂內氣氛一窒,形成了一股淡淡威壓。 “莽夫!真是莽夫,動不動就要舞刀弄槍的,一點兒玩笑也開不起?!?/br> 聞言后,水不爭假裝慍怒地拍拍桌案,眼角卻有化不開的笑意,兩人相伴已久,他更深知冷無俠的秉性,說是榆木腦袋也不為過,偏偏忠心所至,讓水不爭一點兒也掀不起脾氣,只能一次次的唏噓笑罵。 會場上,蘆秀紅一對剪水之眸似含風月,在緊身裙袍的包裹下,勾勒出令人血脈噴張的曲線,大片雪膚如羊脂細膩嫩滑,輕啟唇齒,眉目如畫,鮮有人能料想這名女子竟擁有這等大才,明明是第一次主持,卻將這場拍賣會拿捏得極其到位,場中熱度就不曾消退過,晚上的拍品更是連連拍出高價,其中此女定是功不可沒。 但是,蘆秀紅的容貌卻引來冷無俠的一聲冷哼,心懷磐石的他一點兒也不對這等賣弄風姿的女子動心,反而從心底升起一絲鄙薄之意,寒聲道“星火拍賣行中,蘆家只是下下等之流,手下掌管著云海城附近的幾座拍賣會,就敢不將師兄放在眼里。區區褚暉島都是宗門所予,褚綾那小丫頭膽大包天,敢壓在師兄的上面,讓師兄屈尊二號?這蘆秀紅竟也不聞不問,放任其發生,真是放肆?!?/br> 晚上,從剛一進入拍賣行冷無俠就緊繃著一張僵尸臉,水不爭早洞悉其想法,可他都未曾放在心上,誰知冷無俠竟如此耿耿于懷,現今還直言說出,不由引來水不爭的搖頭一笑,那聲輕笑中,飽含著欣慰,也有一絲真的笑意,笑冷無俠固執的思想。 水不 爭知悉冷無俠的出身,更是一路看著他披荊斬棘,綻放從微末崛起的英姿,所以他非常理解冷無俠的所想,但卻不說破,繼續運用常日父親的教學方法開導冷無俠,手指一點,笑道“無俠,何須動怒。我且問你,你可知翁老全名?” “自然知曉。翁老丹藝精湛,爐火純青,乃是享譽善水宗的宗師級煉丹師,全名為翁妄逐?!崩錈o俠眼如釘子,聲若堅鐵,字句有力地回答道。 “那你可知翁老的名字由來?”水不爭早已設套,就等冷無俠應答。 “這……倒是不知?!崩錈o俠啞口。 水不爭凝望著那抹蒼老的背影,其發如雪山頂的一點白,眼露追懷之色,解釋道“二十年前,翁老大器晚成,邁入四階煉丹師行列,大肆斂財,追名逐利,最后惹來了大麻煩,吃了苦果,痛定思痛,是以改名為‘妄逐’,原名已無人再提及了。妄逐妄逐,翁老不就是時刻警醒著自己莫去追逐那些虛妄般的榮辱得喪,莫要執其以為哀樂,自勉自勵,同樣告誡著世人嗎?” “那段往事,翁老定然是放不下的??墒沁@二十年來的作為,無疑是對其人生信條的最佳詮釋,不慕名利,潛心問道,據聞翁老離五階煉丹師已不遠矣?!彼粻幠抗庥挠?,深處似是又爍爍異芒閃動,只不過冷無俠不曾察覺罷了。 但是,冷無俠出身貧寒,又心有傲骨,卻是第一次聽得此等奇聞趣事,也知水不爭是借此例提點自己,別將世俗名利看得太重,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見狀,水不爭自知效果達到,接而道“俗言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這也是善水宗開宗立派的宗旨??!至高品質的善行就像水一樣,澤被萬物而不爭名利。不與世人一般見識,不與世人爭一時之長短,這些都可體現在一個人的無涯胸襟之中,你這般桀驁的性子當是要改改,否則,在外遇人遲早要吃了傲氣的苦頭?!?/br> 驀然間,冷無俠眸中的思索之色愈發濃厚。 “水之一物,避高趨下匯入江海,剛柔并濟,方才形成我們腳底下這片茫茫大海。大??墒鞘篱g最龐然的系統,深不可測,如今我也示蘆家以柔意,拋卻名利,我倆利益不沖,何須計較那么多?”水不爭再次補充道。 可是,冷無俠在想通了其中關鍵后卻不敢茍同,坦然道“師兄,你有這番心境是得益于自身背景,水副宗主手握大權,幾近無欲無求,師兄你也是生活在安然之中,錦衣玉食,資源不愁,不知外界爭奪的險惡,未察民間疾苦?!?/br> “在小人物的世界里,一點名利都可成為我等俗人撐舟過河的木漿,成為夾縫生存的關鍵所在,名和利乃是我等在水深火熱中生存的倚仗,也可能是我等苦苦念求的機緣,亦可憑此在修煉之途中越走越遠,因此更斤斤計較如市儈,而非像師兄這般有世外高人的胸懷?!?/br> “另外,誰知這是不是蘆家變相小覷善水宗之舉,若一味退讓,到最后反倒助長其囂張氣焰,致使蘆家蹬鼻子上臉,那可就不妙了?!?/br> 待冷無俠說完,水不爭的神色已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驚愕地扭首仰望著冷無俠,沒想到他竟懂那么多彎彎繞繞,還一直深藏不露。 “怪哉怪哉,無俠你可瞞得我好苦??!不過,那日父親是如何忽悠我的來著,為何我被忽悠得信以為真,如今搬出同一套理論,卻無法自圓其說了呢?”水不爭本著一臉懷疑人生的神情,嘴角淺笑,卻又搖頭連嘆。 隨即,冷無俠突兀出聲,硬邦邦的語氣里有了一絲柔軟,道“無俠知師兄深意。師兄不爭,只是身居高位,不屑罷了。若誰敢給臉不要臉,師兄絕對會是最兇的那個,甚至比無俠還兇,兇到蘆家都承不起你的怒火。所以,無俠才是師兄的那桿槍,那桿清除小嘍啰的槍?!?/br> “哎,無俠, 你變了。你何時變得這么會說話了?這還是我認識的無俠嗎?巧言令色,心思活絡,不簡單吶!” 言談間,水不爭對冷無俠的看法不禁大有改觀,暗想之前還是自己眼拙了,卻得如此璞玉相助,實乃幸事,待日后定不會讓此顆明珠蒙塵,這一點他已悄然記在了心里。 至于冷無俠之前所說的蘆家、褚家,他終于也提起了一點興趣,之前的確是不屑,他不喜歡窮盡心思耗費在那些詭譎的交道上,那種麻煩事交給善水宗的上層就好了,兩大勢力的合作或對峙,無非是有互相的利益輸送或上層頂尖力量的對話,只是現在蘆家的態度轉變被冷無俠察覺到了一絲端倪,那水不爭也自當該重視一點。 先前,水不爭一直懷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態,不曾防患于未然,那是不經意間顯露出的自傲,也是長久修煉所養成的淡泊心性,心無旁騖,遠離權謀紛爭,遇到陰謀一心想著大不了以蠻力破之,所以不屑一顧,因而疏忽,卻也是自身歷練不足的弊端。 倒是冷無俠看得透徹,反過來以冒失的言行點透水不爭,這不禁讓水不爭微微瞇起了眼睛,忖度著蘆、褚兩家的關系,心海也開始洶涌。 蘆家乃星火拍賣行中的勢力,善水宗雖為一霸,卻也不好招惹它。 倒是褚家,屬善水宗管轄,現公然騎到了善水宗的脖子上,蘆家還默許了這種行為,的確有點不安分了呢! 換作別的善水宗弟子,或許是無話可說,但水不爭是誰??! 他可是善水宗的三大核心弟子之一??! 所謂善水宗的核心弟子,那已是以善水宗、雷云宗、乾坤皇朝為主,三者圈繞起的地界內最耀眼頂尖的年輕一輩,更是真正霸占著皇朝潛龍榜的人物! 水不爭倒想看看,褚家想要掀起什么風浪。 垂首沉思間,時間滴答,燈燭又短了一截。 包廂下方,喊聲只余兩粒。 至此,不出眾人所料,那些三階煉丹師只不過是走個過場的配角,財富根本無法與兩位四階煉丹師比肩,如今他們已經寂然,嘆惋地旁觀著剩下兩尊巨頭的爭奪。 “老夫出三十四萬!” “翁老,恕嵇某不恭,三十四萬一千?!?/br> “無妨。三十五萬?!?/br> “嵇某自知不敵翁老數十年積累,最后一次出價,若是翁老再加,那嵇某便無力再爭了。四十萬!” 這一言看似孤注一擲,愚蠢至極地告訴對方底線,實則是智舉,暗賣面子,想要維護自己,同樣不冒犯翁妄逐。 此人心中有譜,在同道中聲名不及翁妄逐,丹藝又差了一籌,兩人資產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再爭下去,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翁妄逐雖忍而不發,內心大概多多少少已有怨怒,為此難得之異火得罪了這位云海城藥帝樓中的元老,實在是不值。 何況,圈內已有消息,聽說翁妄逐不日將破入五階,正式躋身宗師之列,萬萬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此人才有如此舉動。 聽到場中之言,翁妄逐微微繃起的皺臉總算一舒,含笑點頭,算是承了方才之情,畢竟這個價位還未觸及到他的底線,一切都有的商量。 此刻,這場異火之逐在明眼人的念頭里已成了定局。 卻不知,高高在上的二號包廂里,水不爭笑容綻放,眼中卻閃過一絲鋒芒,盎然道“該我們出價了?!?/br> …… s世人妄逐既逝之榮辱得喪,執之以為哀樂。過駒不留,而墜甑猶顧?!T嗣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