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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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動了動嘴唇,重重地呼吸著,額上全是汗。 蕭知珩低眉順目,溫聲問道:“父皇可是想問,那一群亂臣賊子如何處置了?” 叛亂的逆賊處理起來并不麻煩,唯一不好下手的,是蕭知炎本人。 宣帝一聽到這個,果然氣息就更亂了,心中怒火未消,額上都冒出了青筋。 蕭知珩恭敬地回道:“兒臣不敢僭越,等您定奪?!?/br> 宣帝胸口起伏得厲害,平素里的寬容仁慈不復存在,眼里全是殺意,他咬牙擠出了一個字,“……殺?!?/br> 話音剛落,憤恨又痛苦的宣帝下了旨意后,就像是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心力交瘁,精神終于是撐不住了。 御醫見狀,急忙上前施針。 蕭知珩看著手忙腳亂的太醫,又看了一眼僵硬氣短、面上黑干黃瘦的宣帝,明明都說不出話了,卻還是記著自己的生殺允奪大權。 蕭知珩眼里藏著一抹淡淡的嘲諷,覺得無趣極了,便慢慢地退了下去。 蕭知珩出了清心殿,走在路上,隨從便在他身側,低聲說話。 “殿下,此行中兩位死于逆黨刀下老大人尸身已斂,小侯爺將老大人送回了各自府邸?!?/br> 蕭知珩挑眼,望著前方的路,他的面色微清白,看上去帶著一絲疲憊虛弱。他的嗓音有點低,“嗯。辛苦了?!?/br> 主仆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走了許久,最后還是蕭知珩開了口,問道:“還有呢?” 隨從怔了下,他以為主子神傷,還要緩緩才能恢復,畢竟這兩位老大人都是難得對太子殿下有所照顧的老臣。 但這些他也不能多嘴,只好繼續說了正事,道:“還有亂黨已全部收押歸案,當中還有北漠人?!?/br> 蕭知珩對此并不意外,北漠人趁亂混進來必然是和麗妃有關,此人本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善類,早有異心。 北漠國向來沒有臣服之心,送個貌美的公主過來,無非是想打探虛實,最好是能攪亂大周朝綱,趁虛而入。 本來美人可以走禍國妖姬的路子,但宣帝年事已高,后宮充盈,朝中有皇子成年,蛇蝎美人能做的事情很少。 而且,麗妃忍辱負重,跟著年老的皇帝,無子無傍,本就難堪。加上她被蓉貴妃所仇視,表面上看是風光無限,實則她毫無退路可言。 此女心懷目的,野心不小,跟蕭知炎暗中勾結,也就不奇怪了。 “殿下,麗妃拒不認罪,直言是被逼迫陷害的,這些人怎么處置?” 蕭知珩聽隨從說著,面上的表情很冷漠,道:“都殺了?!?/br> 隨從點頭稱是。 蕭知珩走了幾步,感覺到對方還有話要說,便問:“怎么了?” 隨從猶豫了兩下,便道:“三皇子狀若癲狂,知道您沒事,一直說想見您。殿下可是要去地牢看看?” 蕭知珩定定地看隨從一眼,眼神冷冷淡淡的。下一刻,他就面無表情地說道:“不見。讓他安心去死吧?!?/br> 隨從瞬間不敢吱聲了。 蕭知珩一步步往宮外走,這幾日他走過的全都是死人堆出來的路,腳下沉重,這條路血腥而難行。 夜深再度下起了雨,冷得刺骨。 蕭知珩披著一身風霜冷雨回來,回到太子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他一進門,就徑直去了東暖閣。 蕭知珩也沒想做什么,就是想去看一眼。他算著時辰,原以為葉葶已經睡了。 但是到了東暖閣,他才發現里面燈火通明。他腳步很輕,心里有點觸動,歸家的燈火,不就是這樣的嗎? 蕭知珩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留燈的人。他身上籠著一層陰冷的潮氣,還沒來得及說話,自己忽然就被抱住了。 葉葶的聲音繃著,只是說話時有點滯澀,“殿下怎么才回來?” “興師問罪呢,”蕭知珩故作輕松地逗她,但感覺到她身上繃得很緊,就沒再繼續逗了。他笑了一下,低聲道:“有點麻煩?;貋硗砹??!?/br> 葉葶信了他的話才有鬼了。 那叫有點麻煩嗎?差點人都回不來了。 兩人不說話,屋里安靜無聲。 半晌,蕭知珩緩緩地呼吸著,聲音低低,對她說,“孤身上臟得很?!?/br> 葉葶還是沒松手,“沒有。一點都不臟?!?/br> 蕭知珩一愣,然后輕笑著問道:“不打算松手了?” 葉葶沒說話。 而他就當她是默認了,自顧自地說了,“那好?!?/br> 其實葉葶本來就是打算松手了的,只不過是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蕭知珩就先行動了。他拉著她的手,直接拉著她往榻上那邊走。 這架勢,讓葉葶有一點點不知所措。 “殿,殿下……”說話時,她整個人跌回柔軟的被褥上。 她想說話,但是接著唇上一涼,一股清寒的氣息瞬間將她整個人包圍住。 然后,然后她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燭火搖曳,葉葶的氣息有點亂了,她云里云霧,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該往哪放了。 “不是不松手,”蕭知珩輕抵著她的額頭,輕柔的氣音里隱著一絲笑,低聲問:“手呢?” 第80章 這朵嬌花我養的 養花日常。 葉葶耳尖微微有點泛紅, 他說得是輕飄飄的,但這話聽起來就莫名地讓人想入非非。 蕭知珩看她這個樣子,就沒有繼續了, 慢慢撐起了身子, 打算離開。 但是他沒能直接起身離開,因為葉葶拉住了他, 其實那力氣也沒多大, 可能掙一下就松開了。 蕭知珩沒掙,垂眼看她像是有點負氣硬撐著的眼神,似乎是氣笑了,“還真的不松手了。想讓孤繼續嗎?” 葉葶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沒含混過去, 道:“那, 那也不是不可以?!?/br> 反正都到這份上了。 蕭知珩沉默了下來,輕聲問道:“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葉葶感覺有些緊張, “知道啊?!?/br> 蕭知珩看了她兩眼, 然后傾身過去。他的手指撫了撫她的側頸,動作很輕柔,冰涼的手指觸碰到那一片肌膚, 輕而易舉地就掠起了一陣戰栗感。 葉葶縮了一下脖子, 蕭知珩就看著她,問, “還要孤繼續嗎?” 她只覺得自己心跳如雷。 太子殿下面上一派從容溫柔,似乎是游刃有余的樣子,實際上他心里想的事情,卻不是那么一回事。 【繼續下去,是不是該用點什么東西?】 … 【大抵是要的。但孤好像還沒有交代林德那老東西去弄那些藥……】 葉葶本來緊張得不行, 人都是暈暈乎乎的。然而她在下一刻,冷不防聽見他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且聽清了讓林總管搞藥這句,腦子瞬間就清醒了! 她當場就差一個鯉魚打挺起來,痛心地質問,殿下你怎么還惦記著那些不著調的東西? 葉葶臉上的表情有點辛酸,艱難地說道:“不了。我……跟殿下開玩笑的?!?/br> 蕭知珩看她,也沒說話。 葉葶在心里輕嘆了一口氣,就反握了一下他的手,像是給他取暖那樣,繼續說了下去,“殿下今夜那么晚從宮里趕回來,外頭又下著雨,殿下身上都是冷的,身體怕是又要不好?!?/br> 蕭知珩笑了一下,道:“現在才發現孤身上是又冷又臟的了?” 葉葶想反駁,但是他緩緩地抽回自己的手,徑自起了身。 接著,面色微白的蕭知珩輕咳了兩下,他就開口管喚了人,“來人?!?/br> 很快,聽到傳喚的春芽就進來了。 大概春芽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半夜一聲不響地就回來了,面上有些驚訝,但她也沒有多看,只是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蕭知珩吩咐道:“讓人抬一桶熱水上來吧。放個疏筋化瘀的藥草包?!?/br> 春芽飛快地看了一眼衣發有些凌亂的葉葶,又匆匆低下頭,道:“是?!?/br> 說完后,她就急忙退下去了。 春芽做事細心,熱水很快就弄來了,只不過她不僅放了藥包,還很體貼地在浴桶上放了一捧嫣紅喜人的花瓣。 蕭知珩目光涼涼地看著,倒也沒說什么,只是面無表情地下水泡了。 等蕭知珩把自己折騰完的時候,外頭的天灰蒙蒙的,都要快要亮了。 葉葶也不管什么天黑還是天亮了,公務是處理不完的,不可一下撲在上面,熬盡心血。太子殿下身體虛弱,這幾日在宮里宮外,應付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肯定是都沒合眼,必然是疲憊不堪。 所以林總管來的時候,她就把人拉開了,悄悄問道:“是什么公務?十分要緊嗎?” 林總管斟酌地回道:“要緊倒不是十分要緊,只是這宮里頭的雜務……” 葉葶只聽到前面一句,就直接道:“那就先放著,宮里哪天沒事?既然不是大事,那就先放一邊?!?/br> 其實林總管心里也是有數的,如今局勢已定,一些奉承討好的臣子為了套近乎,估計是什么皮毛蒜皮的事都要往太子這邊報,不累也能煩死人了。 林總管點頭應下了。 他看葉葶又在長廊上對著火爐扇風,不像是在煎藥,而是在燉什么東西,他便問了一句,“良媛在燉什么?” 葉葶嘆了一口氣,掀了蓋子往里頭丟了三四片鹿茸,憂愁地說道:“殿下身子不好,氣血兩虛,又淋了雨,我就想著,先燉個大補湯?!?/br> 林總管點了點頭,伸長了脖子往鍋里看了一眼,似乎頗有經驗一般,深沉地說道:“殿下身子虛,是要大補。但良媛只燉這些,奴才覺得差了一點意思?!?/br> 葉葶很好學,當即虛心請教。 林總管也是相當熱心,直接就包辦了。 太子殿下人在東暖閣,不知外頭兩人的舉動。大概是經歷了一場腥風血雨的暗斗,他身心疲憊到了極致,難得睡了很沉的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