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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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一陣,封朔才批完公文過來用膳,菜已經涼了大半。 親衛忙道:“屬下拿去火頭營熱一熱?!?/br> “不必?!?/br> 封朔瞥了一眼火頭營送來的菜式。 他幼年時在宮中食了一碗有毒的豆腐腦,撿回一條命后卻味覺全失,知曉此事的宮人都被處決了,而今只有太皇太妃知曉這個秘密。 這十多年來,他吃任何美味珍饈都只能嘗個口感。 軍中伙夫做的吃食再精細,也比不過府中大廚。 他視線觸及那碗豆腐腦,倒是多停留了幾秒。 白瓷小碗中的豆腐腦嫩生生,顫巍巍,仿佛只是一團微微凝固的牛乳。上面鋪著一層誘人的紅油茱萸,點綴碧綠的蔥花和香菜,還灑了油酥黃豆和花生碎,看著便十分可口。 親衛忙遞上銀勺。 封朔挖了一小勺淺嘗。 因為碗里有湯煨著,豆腐腦還是溫熱的,嫩滑軟膩,入口即化。 帶著一絲淡淡的咸辣味,倒是不錯。 等等,咸辣味? 封朔握勺的手猛然頓住。 第5章 調戲 小廚娘發飆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再挖了一勺放進嘴里,彌漫在舌尖的味蕾雖然很淡,但的確是辛香咸辣。 封朔眉峰擰了擰,倒是把一旁的親衛嚇得不輕,以為是飯菜不合他胃口。 卻又見他拿起烏木鑲銀箸嘗了其他菜品,紅燒魚、八珍鴨、鹵豬蹄……各有各的滋味。 酸甜咸辣在味蕾上綻開,這樣的感覺十分陌生。 封朔握著烏木鑲銀箸,面上神色莫辨:“這菜……” 親衛忙道:“屬下這就吩咐火頭營重做一份送來?!?/br> 封朔搖頭,又用銀勺挖了一塊豆腐腦:“這菜……味道尚可,豆腐腦做得不錯,賞?!?/br> 他的味覺,似乎恢復了些。 他努力表現得平靜,不想叫人看出端倪。 但親衛已十分驚訝,他跟在封朔身邊有些年頭了,從沒見過封朔賞過哪個廚子,這還是頭一次,他當即上了心。 封朔多吃了一口什么,他都暗暗記下。 最后發現那碗豆腐腦被吃得干干凈凈,親衛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主子用餐頓頓都會有一碗豆腐腦,但以往主子都是嘗一口就不會再動了,今日這樣的情況從未有過。 親衛想著,有必要好好犒賞火頭營的廚子,特別是做豆腐的那個。 * 入夜,營房外的篝火點了起來。 各大營都已派人前來領完了飯菜,火頭營的人也終于閑下來,三三兩兩在營房外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姜言意今天只喝了半碗粗米粥,忙到現在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 分給她們的晚膳是青菜粗米羹配水煮芋頭,比起中午清得見底的粥,這米羹的確是粘稠了不少。 軍營里,只有將軍們三餐才是精米配幾個小菜。普通將士早上只有兩個蕎面窩窩頭配一碗粗米粥,中午才能吃上一頓粗米蒸飯,晚上則是青菜粗米羹。 廚房里煮多少飯用多少米和菜都是過了稱,要記賬的,火頭營的人也不敢偷腥。 姜言意端著粥碗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 粗米實在是難以下咽,她不禁想起中午的時候,營房里幾個女人給了送飯的兩個火頭軍好處。 她們使些銀錢難不成就是為了這樣一碗粗米菜羹? 姜言意看了一眼坐在遠處的幾個女人,春香也坐在那邊,她們關系似乎不錯,不過幾人手上都沒有捧粥碗。 她們見姜言意看著那邊,交頭接耳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不一會兒春香也往姜言意這邊看過來。 她跟劉成不知何時又和好了,刻意拔高了打情罵俏的聲音,生怕姜言意聽不見一般,還遞給姜言意一個挑釁的眼神。 姜言意這次白眼都懶得翻了,面無表情喝自己的粗米菜羹。 身前突然罩下一片陰影,一個滿臉麻子的軍漢在她跟前坐下,咧嘴笑開,露出一口黃牙:“聽說你是新來的營妓?” 他色瞇瞇打量姜言意:“鬧著要尋死,還是個雛兒吧?” 姜言意惡心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直接端起粥碗起身離開。 麻子臉卻擋住了她的路,痞笑道:“小娘子躲什么?哥哥我又不吃人?!?/br> 周圍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姜言意冷聲道:“大將軍有令,狎妓取樂者,軍法處置!” 麻子臉笑了起來:“我就跟小娘子你談談心,哪算是狎妓取樂?” 眾人也是一陣哄笑。 姜言意心知這人有恃無恐,是料定了她作為一個營妓,不可能告狀告到大將軍跟前去。 她一個光腳的還怕穿鞋的不成,那就把事情鬧大了看看! 她抬手把一碗菜羹往麻子臉腦袋上一扣:“談你老母!” 麻子臉被燙得慘叫一聲,抹掉臉上的菜羹后,做勢要打姜言意:“臭婊子,給臉不要臉!” “干什么!”一聲沉喝止住了麻子臉。 前來的是灶上一位小管事,跟李廚子差不多的年紀,嘴邊兩撇八字須,一派精明相。 麻子臉立馬惡人先告狀,“趙頭兒,這女人拿熱羹潑我,你瞧把我給燙得!” 趙頭兒瞥了他一眼:“行了,王麻子,收起你那點花花腸子?!?/br> 轉而看向姜言意,眼皮一耷,“大將軍那邊來人了,你跟我走一趟?!?/br> 姜言意心中一個咯噔,莫不是豆腐腦不合大將軍的胃口? 回營房的這一路都有人在看她,面上的神情或是同情或是憐憫,亦或是幸災樂禍,弄得她愈發忐忑。 進了營房,就見一個身著全甲的旗牌官站在中央,他生得虎背熊腰,臉上一道長疤顯得兇神惡煞,腰間配著一把大刀,愣是讓屋子里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李廚子和另外幾個灶上的廚子十分拘謹地站在一旁。 姜言意一見這場面,心中更加不安。 她勉強維持鎮定打了個招呼:“軍爺您叫我?” 旗牌官覷她一眼,嗓音跟洪鐘似的:“豆腐腦是你做的?” 姜言意心口跳得厲害,手心也沁出了汗,真是豆腐腦做得不合大將軍胃口要被砍頭了? 她怕是要成為史上死得最快的穿書人士。 姜言意舔了舔干澀的嘴皮,緩緩開口:“是……是我做的?!?/br> 旗牌官一雙蒲扇似的大手摸向腰間—— 那里只掛著一柄大刀。 要直接在火頭營砍頭嗎? 真不講究! 姜言意腳軟得快站不住,腦子里卻還天馬行空想著些有的沒的。 “你們的菜做得好,大將軍有賞!” 旗牌官從腰封里摸出幾貫錢來。 李廚子分得兩貫,其他幾個主廚都各得一貫。 旗牌官把最后一貫遞給姜言意:“大將軍說你的豆腐腦做得不錯?!?/br> 圍觀的人原以為是姜言意會受罰,沒想到是得了賞,都露出艷羨的神情來。如今不打仗了,他們這些雜軍一個月的餉錢也才六百錢,一貫就是一千錢。 姜言意捧著那貫銅錢,一臉懵逼。 她這是被賞賜了? 怎么把架勢搞得像要砍頭一樣! 她懵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神來。 李廚子以為她是高興傻了,告誡道:“勿驕勿躁,好生做好每一道菜才是硬本事?!?/br> 姜言意點點頭,又向李廚子道了謝。 大將軍并不知做豆腐腦的是自己,李廚子若是貪了這份功勞,她也不得而知。 但李廚子并沒有,賞錢倒是其次,關鍵是這讓她有了出頭的機會,姜言意是真心感激李廚子。 劉成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些許不甘—— 若不是他讓出這個機會,豈輪得到姜言意去做豆腐? 春香面上也不好看,自己今日在廚房丟了人,這新來的倒是接二連三的出風頭,回去以后她還怎么在一幫女人中立足?她看著姜言意的眼神愈發不善。 姜言意把得的賞錢收進袖子里,感受著袖口沉甸甸的分量,心里莫名的踏實。 因為這波賞賜,火頭軍們對她客氣起來了,營房的女人們甚至也會友善地主動跟她搭話。 姜言意心情挺微妙的,她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當你強大起來的時候,身邊全是好人,所有人都對你和顏悅色1。 自己如今在這異世,倒是結結實實感受了一波何為世故。 她先前的粥倒掉了,正準備重新舀粥喝,營房里卻突然又忙了起來。 李廚子瞧了一圈沒看見劉成,見姜言意站在粥桶旁,便叫她:“那個誰,過來給我打個下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