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400節
“陛下?!?/br> 御史大夫站了出來,他沒有回宗正的話,而是態度嚴肅地開口: “雖為男女之事,可衛大將軍位在諸將之上,總理軍事,韓尚院又管轄太醫院,涉及陛下安危,今有此行,猶如猛虎臥于身側,而虎有噬人之能,人無防虎之力,就算不予懲戒,也需加以制約??!” “臣贊同?!?/br> 宗正的反水和御史大夫的開口,讓原本準備讓下屬試探其他大臣也坐不住了,光祿勛起身道: “陛下,此事不可不防??!” “臣也贊同?!?/br> 太常拱手行禮,道:“年少輕狂之舉,是在情理之中,可身居要職,怎能以年少推脫錯處,就此躲避懲戒?” “正是如此!” “若為忠貞之臣,也該認錯受罰,而非在此含混了事!” “附議!” 見眾人再次開口,少府也同樣站了出來:“既然能有此事,終歸是有幾分情面在,如今雖別,焉知日后會不會再蓄舊情?” “是啊,此事不得不防?!?/br> “朝臣當秉正禮法,他們這,這,堂堂大將軍與列卿如此不尊禮數,如何能教化百姓??!” “終歸要男女有別……” “我就說,若非女子,怎么會有這么大麻煩?” 隨著九卿開口,眾朝臣也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人越多,說得也越發地隨意,有看不慣的,再次扯到了女性為官身上。 聽到的韓盈并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比起來這句,整體的態度更值得她注意。 還未完全確定皇帝意圖的時候,這些人是往死里彈劾她與衛青,直到意識到皇帝的態度偏袒到極致的時候,他們才會站在合理的角度,進行正常的勸告。 圣寵這個東西啊……唉。 “肅靜!” 見皇帝皺眉,一旁的近侍立刻開口讓眾臣停下。 今日要求相較于昨日已經合理許多,可反對的人數,卻比昨日多了數倍,大半朝臣都開始諫言,見此情景,劉徹倒沒覺得意外。 這些人,私心公心盡皆有之,只看哪個占據上風,如今沒有謀私之處,原本被壓下去的公心自然會冒出來。 而這么多反對,也說明他們有著強烈限制這兩人的意愿,從長遠考慮,也的確需要滿足。 心中思量著,劉徹面上不顯,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才不慌不忙地開口: “皆是功臣,又非傷人誤公之大錯,皆罰俸一年,就夠了?!?/br> 這兩人皆得了上千食邑,罰個一年的俸祿,與沒罰有什么區別?更不要說轉頭皇帝就能尋個借口,自己從私庫里補齊了! “陛下!” 見皇帝袒護到沒邊,負責監察百官的御史大夫急了: “此舉不過是自罰三杯,如何服眾?” “陛下?!?/br> 從前日到現在,一直未曾在朝臣面前開口的衛青突然道: “臣與韓尚院之事,當真為男女私情,并無其他,若有我結黨營私之意,怎會只她相合?而是應與徐衛尉,林太仆,陳、夏侍中等人交往,臣愿清掃家士,閉門謝客,如非公務與婚喪嫁娶,絕不與任何朝臣來往?!?/br> 嗯?! 此話一出,眾臣瞬間瞪大了眼睛。 衛家之前不過是奴仆,因衛子夫被皇帝寵幸有孕,衛青極擅長兵事,方才逐漸翻身,暗地里的鄙夷不用多說,根基薄弱這點,遮都遮不住,沒辦法,出身導致沒有多少有身份的親朋舊交啊。 這種情況下,要想穩固自己的地位,必然要多養門客,結交群臣,尤其是外卿向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趁現在給自己累積些人脈關系,土地財富,日后失勢,如何自處? 可他現在竟然把這路給絕了! 這么做,完全是把榮辱與身家性命盡皆交于陛下手中,任由陛下廢立,這,這—— 還真無私心……個鬼。 聽衛青這么說的韓盈,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白眼。 這分明就是借著這次事件,正大光明地把那些游蕩在家門前的門客游俠趕走,拒絕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官吏送禮,以及那些繁瑣無用的社交,專注于處理軍事! 劉徹同樣很快意識到了衛青的目的。 外人眼中嚴厲的懲戒,反倒成了衛青的擋箭牌,這神來之筆,實在是想讓人生笑,劉徹微微低頭,狀若思索,實際上卻是整理表情,片刻,他贊同道: “可?!?/br> 御史大夫等人的目的是為了衛青限制權勢過大,威脅皇權,既然衛青這邊主動為自己加了這么大的約束,自然不再過多爭執。 而見衛青主動加以約束,眾臣的目光便開始聚集到沒有說話的韓盈身上,想看她會有什么說法。 在這件事中,能權傾朝野的只會是衛青,韓盈只是個添頭,沒別的原因,就是衛青手握兵權,能夠鎮壓一切不服,而韓盈沒有,她沒辦法命令南北兩軍,也不可能要朝臣臣服于她。 所以,當衛青主動表示要與所有人避嫌之后,韓盈完全可以不為自己再加懲戒。 只是這樣的話,眾朝臣肯定會不滿。 總不能衛青加罰了,她這個主動的人什么都沒有吧? 但怎么加罰也有些麻煩,韓盈又不是衛青,只管打仗就行,她很需要社交來保證工作能良好地展開,所以不能學他,而舉薦高瑾—— 韓盈手下教導出來的女醫,在外人眼里還是和她一體,她舉薦,有教導之恩,舉薦之情,只會讓眾臣覺得倒了個左右手,太醫院還在她手里控制著,必須陛下自己提拔,施恩于高瑾,那看起來才是分權制衡。 至于現在嘛…… “聽有人擔憂,我會與大將軍舊情復燃?!?/br> 在眾人直視的目光下,韓盈坦然自若地開口: “那我便立個令狀吧,諸位朝臣作證,倘若我與大將軍再有私情,便褪了這身官衣,告罪還鄉,如何?” 這很唬人。 即便韓盈不說,眾人也都明白她從底層一點點爬到現在有多艱難,絕不可能為了一點情分,丟掉自己這么多年奮斗而來的官職與基業,如今拿此做‘懲’,雖未明罰,卻也是上了一層極為嚴厲的約束,的確能絕了兩人再敘舊情的后患。 眾朝臣沒有開口,暗表默許。 只是劉徹卻略微皺眉,沒有直接允許。 這令狀頗有含混不清之處,對韓盈極為不利,她怎么能立下這樣的令狀? 而同樣意識到這點的少府有些興奮,他上前一步,道: “口說無憑,韓尚院何不立下字據為證!” “好啊?!?/br> 韓盈微微點頭,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在少府高興的表情中,反問道: “可我有一問,我與大將軍各司其職,日常必有接見,這字據當中,如何劃定正職與舊情復燃呢?” 少府的高興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第430章 罵得好啊 韓盈話中的漏洞就在這里。 男女私情從未有過清晰的標準,它并不以兩人是否發生性關系為判斷,只要有所接觸,那就有被判定的可能,而判定的權力,又被放在大眾手中,于是,當眾人一致說有的時候,那就是有,那時,韓盈所有的自證都會失效,被眾人認定為狡辯。 更不幸的,是眾人并不明智,而且還藏著壞人。 就像是‘要斷章取義’的文章,截取至‘不要斷章取義’的文章一樣,握有這份權力的人,必然會像公孫敖當初在衛青面前,輕松地將過往正常交際扭曲成私情的證據一樣,去審視韓盈的一舉一動,只要她應下,那日后無論再怎么防衛,總會能被人找到‘合適’的點,用來攻訐有情,逼著她辭去官位。 畢竟,兵不血刃,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廢掉韓盈,收益太過巨大,為何不做一做呢? 即便少府清楚,扳倒韓盈,他肯定沒辦法完全吃下醫藥的利益,但哪怕只有一部分,仍舊是不可估量的好處,又是他和韓盈之間已經結下了梁子,趁機一口氣做掉對方最好,可沒辦法,韓盈又不是傻的,怎么會給自己留這么一個大的漏洞,任由他人攻訐! 少府在一旁遺憾,聽韓盈這么說的劉徹,瞬間頭疼起來。 數年前他啟用女官時,大臣男女禮法上來回爭執的情景瞬間浮現在腦海,那時可是吵了十幾天都沒一個結果,如今男女私情的判定含混不清,和當年啟用女官差不了多少,天知道要爭執多久! “寡婦門前是非多,與其說是是非,倒不如是有些人心里不干凈,看什么都是臟的,諸位同袍身居顯位,德行出眾,想來也不會做出這鄉野村夫事情,只是我行舉之間,也著實有含混不清之處?!?/br> 先罵后夸,堵住這些重臣反駁之口,韓盈繼續道: “若我避嫌,如大將軍作戰取勝,高堂壽宴等需慶賀,日常行為來往,皆應避免,可此舉相較于諸位同袍極為失禮,大將軍容我而不怒,豈非舊情未了?若我照常若送禮,大將軍回禮,可又是有往來之舉,想來,必有人言這是前情未斷?!?/br> “如此,做與不做,皆是為錯,嬰年輕卑鄙,見識淺陋,實在想不出解決之法,還請諸位同袍指點一一?!?/br> 正話反話都被你說了,根本不留別人猜忌的余地,年輕見識少個鬼??! 少府心中不悅,見撈不知道什么好處,又聽韓盈如此陰陽怪氣,直接譏諷道: “既知此時為難,何必當初如此行事!” 韓盈也不鬧,而且輕笑一聲,看著少府,若有所指地開口: “大將軍與我男未婚,女未娶,又正當年紀,繼續相處下去,恐怕也會惹人猜想,與我是否行此事,還真不一定會有干系呢,您說是吧,龐少府?” 關于之前那串瑪瑙琥珀珠鏈的栽贓陷害,后宮中的周夫人絕不是主謀,畢竟皇后衛子夫管理的后宮不說密不透風,至少難以讓掖庭的周夫人培養她的勢力,尤其是將手伸到少府里去,所以關于這場栽贓陷害,更多還是外面的男人,借著她肚子里不知男女的胎兒為由頭,互相聯合謀劃,當然,還有倒坑自己一把。 只是由于此事涉及后宮,又是被皇帝接手,韓盈不知具體查處了多少人,但可以確定的是,這里面除了少翁與那些方士出力,少府內部也必然有不少人在搞鬼——那段時間,陛下可是突然清理了好幾個少府內部的官吏。 自己內部的官吏被皇帝突然清理,少府就算是再沒有參與此事,也得心里打鼓,查一查到底發生了什么,就算不知道全貌,也能從被清理官吏所做事務上,分析出肯定是手下干了些對她和衛青有害的事兒。 自己屁股下面一堆屎,還在這兒給她裝糊涂? 做夢! 前一段時間皇帝和長安城里的異動,要說眾臣都沒察覺到,顯然是不可能,只是朝堂之上,該裝糊涂的時候,大家都是裝糊涂的高手,陛下沒提其他,大家自然都只關注這兩人是否有情,危害社稷上,但實際上嘛—— 從反對意見一直不是很強烈,沒出現什么死諫,松口又那么快這點上就能看出來,這群老狐貍心里不說跟明鏡一般,也是意識到了此事沒這么簡單。 所以,當韓盈此刻意有所指地諷刺時,眾臣的眼神都多了幾分變化,隨即將目光放在了一直在出頭,抓住此事不放的少府身上。 少府的臉色有點僵。 前些日子的動靜那么大,還波及到他官署,怎么可能察覺不到?只是對于究竟發生了什么,少府還不太能確定,此刻韓盈這話,分明就是指著他鼻子在罵,此事是他在栽贓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