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89節
反常的感覺讓韓盈立刻拉滿警惕。 不怪她這么反應,如今底層上升渠道無限趨于零,一個匠人徒弟的位置就夠平民卷生卷死了,沃河覡師說句宛安縣地頭蛇都沒問題,他地位這么高,必然會有無數人拼盡全力爭取他身邊位置,奎師從那么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腳下不知道踩了多少同伴的尸骨,溫和? 鬼才信。 韓盈伸手捏了捏衣角,表現出一副拘謹的樣子,告罪道: “罪過,罪過,是我來遲了?!?/br> “哎,汝年齡甚小,不擅騎馬,來此必耗費些時間,何必怪罪自己呢?” 奎師安慰著,一邊揮了揮手,讓擦拭神像的神師弟子接過韓粟帶來的回禮,一邊讓開方向,讓韓盈跟著他前往河伯祠后方。韓盈跟了上去。 在她走后,一直以好奇神色打量著她們兩個的神師弟子快速翻了翻籃筐,在看到回禮不過是些許不值錢的東西之后,紛紛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有個年齡較小,還不懂得掩藏情緒的神師弟子,直接‘呸’了一聲,罵道: “就拿這點不值錢的東西來,也好叫自己月女?” 地位更高些的神師弟子制止住了他: “人還沒走呢,嚷嚷什么?” 不過,他雖然制止,可對這些回禮一點也不在意,他左右搖頭看了看,直接招呼道: “你們這些灑掃的過來,把這些東西拿走,別讓人看見!” 說出這樣話的他,明顯覺著這些禮物沒有放進庫房的必要。 低級的灑掃仆役們倒是對韓盈的這份回禮很喜歡,他們一擁而上,把禮物分的一干二凈。 走進河伯祠后院的韓盈,不知道自己的回禮直接被打賞給了仆役。此刻,她正驚訝的打量著河伯祠的內部結構,一時之間,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 豪華。 受限于漢代如今的建造水平,河伯祠后院根本比不過她旅游時參觀的明清古宅,很多地方頗為‘古樸’,甚至可以說還比不上00年以前未改建的農村老家,如果韓盈沒去過徐田曹家里,又在縣府里走過幾圈,那她恐怕根本看不出這些門道。 好在,她看過。 徐田曹家里,只有在重要的屋舍里,才能鋪上木地板,院舍里全都是土地。 這是因為如今的木材容易取得,木地板制作也遠比打磨石頭容易,價格也更低,可即便是如此,徐田曹全家還是支出不了給院落鋪設木地板道路的費用。 而河伯祠后院,能有數條由石板路組成的小道。 僅此一點,就可見沃河覡師豪富! 韓盈的眼睛微閃,沒有說話,目光緩緩從土墻上方掃過。 那大概兩米左右高的厚實土墻上方,豎著整排尖銳碎瓦片,一眼望不到盡頭。 真是有錢。 人沉默著穿過土墻,面前突然出現一泓水潭,春日的楊柳發著嫩芽,垂落潭邊,古意盎然。 奎師停了下來,他指著前方的涼亭說道: “神師已在庭內等候多時,月女自行前去即可?!?/br> 奎師的意思,明顯是希望韓盈一個人過去。 聽懂的韓盈遙遙望了下,看到穿著黑衣的老人獨自跪坐在亭內,周圍也沒有別人,于是對韓粟點了點頭,示意他留在這里等自己。 涼亭的道路一半在地面,另一半架在水上,全都由木板鋪就,踏上去便吱吱作響,韓盈面色未變,步伐卻故意走的亂了些。 等候多時的神師未曾直起身,他往溫酒的火爐中,加了塊木炭,明明是跪坐著,身上卻帶著濃郁的強權味道,他用韓盈極為不喜的眼神打量著,蔑視的詢問道: “你就是月女?” “是?!?/br> 明顯感到壓迫的韓盈微微側移開目光,同樣打量起外界盛名已久的沃河覡師。 如外界所說一樣,他的確發須皆白,看不出年紀,甚至在向自己看過來時,明明未曾板起來臉,卻無端的讓韓盈感到壓力倍增。 就好像—— 看到了高中的教導主任。 兩者的情況其實并不能混為一談,但韓盈實在是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來形容這種感覺,現代的高官和高層領導首要強調的就是親和力,他/她們絕不會顯露出這么赤裸的威嚴,而漢代顯露這么強烈威嚴的人……韓盈還沒有遇到。 是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嗎? 韓盈思索著,故意握起來拳頭。 看韓盈緊張的樣子,沃河覡師心里有些滿意,他沒有說什么寬慰的話,而是近乎以強硬命令的方式,說道: “坐下吧?!?/br> 韓盈咬了咬唇,臉上透露出幾分不滿,卻又撐不住對方壓力似的,不太服氣的跪坐下去。 “何必露出這樣的表情?是那紅布做成曲裾不夠好看?還是太顏色太單薄了?” 沃河覡師漫不經心的溫著酒: “也是,女兒家總喜歡多幾個花色,你若是有錢,何止能穿紅?” 韓盈思索著他話里的意思,臉上露出更加反感的神色,問道: “難道神師找我來,只是問些花色衣裳?” “哈?!?/br> 神師未曾回答,他將案幾上溫熱的酒倒進酒杯中,放在韓盈面前: “此酒一甕價值千錢,嘗嘗?” 惡臭的酒桌文化,本質上不過是強權測試,韓盈看著酒杯中漂浮著濁物的渾酒,心里微微嘆了口氣,隨后,拿起了酒杯。 漢代的釀酒技術好不到哪里去,酒味帶著股米香,入口卻有些酸苦,韓盈直接把入口的酒丟進空間,空咽下去,然后假裝忍不住這難受的味道,咳嗽起來。 沃河覡師滿意的看著這幕,甚至還‘指點’道:“你啊,還是不懂享受這等奢物!” 說著,他端起來酒杯,飲下美酒,一邊品味舌尖味蕾所反饋到回甘,一邊說道: “我看你也不喜貧寒,不然也做不出售賣豆芽之事,不過是受限于商人抱團,才將那等好物散出?!?/br> 說到這里,沃河覡師眼中全都是惋惜。 若自己壟斷這冬日豆芽,必然能借此謀劃出巨大的收益,怎么可能二錢一斤賣出去,這月女,眼皮子太淺,空有好物,卻得不來什么財,如今還穿著的麻布衣連染色都做不到,實在是活該! “你要是有人指點,怎會得這點兒收益?” 韓盈心里呵呵。 誰指點?你?別逗了,咱們倆是一路人嗎! 不想現在撕破臉皮的韓盈想了想,拿師父拒絕道: “我如今已經拜縣令為師,不需要他人指點?!?/br> “他?” 沃河覡師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指著韓盈身上的衣服問道: “一個只給你七十石俸祿,連曲裾都不給你做件,卻讓你交出看家本領的縣令,你居然信他至此?!” 這就是觀的不同了。 韓盈清楚,她無法和沃河覡師這樣的人解釋清楚自己的追求,更不能對他解釋清楚自己的追求,于是,韓盈抬起頭,做出一副驕傲的樣子,說道: “我去月宮時,見月宮女子,皆不受產育死亡之苦,若能以我之力,減緩周圍女子產育苦痛,定能使神女開心,我師愿意助我實愿,何必再多求些旁的東西?” 聽韓盈這樣說,沃河覡師心里忍不住想笑。 巫覡這個群體,其實分很多種,不過可以簡單粗暴的劃分為兩類,一部分是不相信神明的騙子,另一部分,是相信神明的傻子。 而騙子和傻子中,有一部分真有些許能力。 當年,沃河覡師在宛安縣排除異己的時候,就遇到過有能力的傻子。 他/她們的能力,與其說是‘鬼神’給的指引,倒不如說是在機緣巧合,又或者是天生有那么幾分聰慧、運氣下,會了一些旁人說不會的東西,最后在無法解釋中,歸于了神明。 月女的生病、渾噩,就是這種情況的典型體現。 在那樣的情況下,做一個遇神的美夢,然后深信不疑,再正常不過了。 知道沒有神的沃河覡師,清楚她所說的神女,不過是個美好的幻想,她的本心,其實就是想緩解女子生育苦痛而已。 孩童天真且愚蠢的善良啊。 沃河覡師心里嗤之以鼻,腦子里卻很清楚,沒吃過苦頭,對世間還報以天真的孩子,是聽不進別人勸的。 要是這月女再大一點,懂得些人情冷暖,恐怕就不會這么堅定了。 沃河覡師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罷了,還是靠利誘吧,像她這樣貪慕富貴的人,總會倒向自己的。 這么想著,沃河覡師說道: “你有這樣的大愿,也是好事,這樣,我愿助你一臂之力,若你愿意把‘鬼火’交于我,我便命座下弟子行走各村,令其出人前往你處,好讓你救助女子,如何?” 可驟然聽到鬼火的韓盈,卻是克制不住的驚愕起來。 他是怎么知道‘鬼火’的???! 第65章 掀桌不干 在這片土地上,農人們有自己的生存智慧,不該談的東西,必然會守口如瓶,直至忘記。 所以,自那天以后,從未有人討論過鬼火和前里正的死因! 韓盈不由的想到了里正臨死前高舉的神像。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如此自信,恐怕那個時候,他已經去找過沃河覡師。 而沃河覡師對自己的關注,恐怕也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的吧? 算一算時間,韓盈不由得有些心驚,沃河覡師在這一段時間內,不可能沒有一點動作,但自己行跡固定,居住的土房墻壁厚實,夜晚有頂上的木門,甚至商人抱團那段時間,還在村里加強了巡邏。 現在想來,不僅沒給野獸、外人機會,恐怕,也沒給沃河覡師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