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虞(44)
“青汁”兩個大字帶著黃色的光在這片區域內實在顯眼, 先不說這名字看起來算不算是個賣果汁的地方, 就是兩個男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從這里進出便已經確定這算不上個好地方了。再加上海阜內魚龍混雜,像這樣沒有路燈一路走到底的小店,還真沒有幾個,有的都是背景深厚, 才能把那一堆要檢查的證書坐牢靠了。 這兩個讀起來讓人感覺到酸澀的字連在一起就是這家酒吧的招牌, 雖說招牌散發著黃色的燈光,叫人擦得嶄新,但“青汁”的年頭算起來已經不小了。酒吧名字不是他們自己的老板取的,這樣的風格倒要往時代的前面追溯一些了,至于究竟為什么要延用到現在, 也不是他們的老板說了算。 酒吧給不熟悉的人第一感覺就是既聒噪又壓抑, 敲擊人心的音樂和繚亂的舞姿,但給熟悉的人第一感覺確實輕松與自在。青汁現在的老板是個年輕人, 年輕人的面孔屬于那種認真記了再遇到都不一定能認出來的, 他姓鄭, 別的人都叫他鄭老板, 這也是不屬于這個年代的稱呼, 與時代格格不入的東西并沒有引起在這里人的違和感。 鄭老板兼任調酒師, 他戴著單片眼鏡,金色的裝飾從他的眼鏡角落到耳后根,長到足以遮臉的黑發被他挽起在腦后扎了個小辮。他雙手戴著白色手套, 將那調好的酒提高, 對著光線處看, 燈光將它瑪瑙似的顏色映襯出來,鄭老板一笑,將酒杯遞給吧臺前坐著的男人。 “您要的,singapore sling.” 鄭老板的聲音算不上磁性,卻很低沉,給人感覺很舒服。 吧臺前的男人笑起來,食指與中指夾住酒杯的兩側,將它帶到身前,男人長得別有一番風味,他看著鄭老板取下手套,露出他手指上那一只漂亮的戒指,神情略意外:“寶貝兒,你倆結婚了?” “嗯……上個周的事情了,青汁那個時候不是交給小七去打理的么?”鄭老板輕輕笑起來,露出兩個不算明顯的酒窩,右手輕輕地摩擦了一下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將手肘撐到吧臺上,無視不遠處昏亂的燈光,湊近男人的臉龐,“說起來,你還沒找好嗎?” 男人無所謂一笑,也跟著湊近,脖頸上隨著他的動作帶出一片痕跡來:“勞寶貝兒cao心了,之前我可不是看上你的嗎,叫那頭豬拱了這白菜,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適合的人?!?/br> 鄭老板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一步:“嘖嘖,別拿我開玩笑了,誰還不知道你那點愛好,就我這張臉你看得上么?說起來……這里進進出出的客人那么多,極品有不少,你就沒有一個看進眼的?” 男人用鼻腔哼了一聲,略微不屑道:“這里的人誰算得上……” 像是應證誰的話一樣,青汁門口的鈴聲忽然被打開的門推響,從外面慢騰騰走進來一個黑色的身影,黑影先是甩了甩微長的金發,紅藍相間的燈光從他的面龐上閃過,很快黑影隨意地低下頭,用手又抓了抓發絲,抽出大衣兜里的眼鏡戴上,雙手習慣性抄在兜里,身上有著過分干凈的氣質。 閱人無數的鄭老板都愣了愣,隨即他身邊的男人放下了泯了一口的雞尾酒,意味略濃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露出興奮的目光,他轉過轉椅站起來,面朝剛才那黑影的方向,將手肘后靠在吧臺上,嘴角上提:“喏,看到沒,那才是我的菜?!?/br> 黑影走進酒吧第一反應是去看中央的舞娘方向,實則是在看舞娘后面的那架鋼琴,站在門口確定沒有人彈奏后他才慢吞吞地往其他方向移動。注意到黑影的不只是男人,還有很多坐在角落里的“獵人”,撞撞跌跌地從門口移動到某個角落的黑影很快就被人碰上了。 男人顯露出打趣的眼神,黑影被撞上后依然吊兒郎當地站著,盡管身上那過分干凈的氣質和這里完全不融合,但是他的動作和姿態卻讓這里有心的人嗅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黑影站直后低頭看著那個比他少矮的人,對方笑嘻嘻地前湊,似乎要搭手上去勾那身影的發絲。 黑影還沒有動作,門口上吊著的鈴鐺又響了,這次從外面進來的人就沒像黑影那樣慢吞吞的,他進來后先是皺眉環視一圈,找準了剛才黑影的方向就快步走來,一把將黑影摟在懷里,順手將他的帽子拉上,幾乎遮住了他整個人,這人要比黑影都高一節,他看了一眼黑影身前的人,對方不知怎么,手就僵在了那兒。 隨后他低頭似乎在詢問懷里黑影的什么話,黑影忽然朝吧臺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剛才還興致未消的男人全身一僵,那雙在鏡片下的深藍色眼睛似乎將他從內到外完全看透一般。那摟著黑影的人也順著他看過來,身上彌漫著一種不容反抗的氣場,讓剛才盯著黑影的不少視線都收了回去。 “噗,別肖想了,對方‘名花有主’?!编嵗习宓囊暰€很快也收回來,眼底的驚艷之色被很好地掩藏,他敲了敲男人的手肘,又戴上了手套,從容地看著那兩個新人朝吧臺走過來。 “呵呵……”男人也沒有反駁也沒有發表什么意見,不知所謂地笑了兩聲,就看著兩個人走過來,忽視黑影身后的人和那人帶來的氣場,黑影藏在帽檐下那大半張臉真叫人喜歡。 “嘿,親愛的。你近看要比遠看漂亮百倍?!蹦腥讼壬锨耙徊?,標準的桃花眼勾起來,笑卻是略假,自來熟的氣質帶上渾身的輕柔,是那些“不懂規矩的新人小白兔”最容易尋求安全的靠背,“真的,精致得像個人偶娃娃一樣?!?/br> 只可惜,這只“不懂規矩的新人小白兔”是假貨。黑影將摟著他的男人推開,單手摘下了大衣的帽子,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男人,又移開視線,連笑容都沒有偽裝一個:“哦,我還得為你夸我像充氣娃娃一樣高興?” “……” 這劇情和想象不太一樣,男人轉過頭看著青年這張過分精致的臉龐和那深藍色的瞳孔,“親愛的真會說笑?!?/br> 鄭老板看著這個青年,對方顯然有潔癖,雖然性子顯得略微散漫,但一不碰椅子二不碰吧臺,就連視線都不想朝遠處施舍一個。心底微微嘆了口氣,人家和娃娃半分影子都搭不上,活該男人不會說話。 “兩位先生,要酒嗎?”鄭老板還是站出來打了個圓場,他這才將視線略微警惕地朝青年身后的那個人看去,那人很高,而且幾乎瞬間就和他的目光對上了,深黑色的瞳孔硬生生地逼著他移開了視線。 “我不沾酒精?!鼻嗄攴路鸶与S意,他理也沒有理睬身邊略微尷尬的氣氛,戴上金色眼鏡站在這個地方略顯得斯文敗類,他半瞇著眼睛回頭微仰地看著身后的男人,“你要不要?” 表情一直冷得像冰塊一樣的人對著他才稍微將臉色放緩和些,就連深黑的瞳孔都像能軟化些:“我不要,家里冰箱里有很多?!?/br> 意思就是這里不干凈,我要喝也回家去。 鄭老板看得人多了,經營青汁也不是一點年頭了,他自然不是個易炸的火藥桶,雖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東西得罪了那人,不過少說話多做事才是他的事情。這是個同志吧,里面的女生都是兔女郎裝扮,一不陪客,二不服務,酒吧里那點規則大家都心知肚明。 戲檸舟皺了皺眉又很快展開,他大約知道梁仟發的什么瘋,說話還帶起刺來了。不過青年也沒有太在意,他將手從衣袖里伸出來,眼神隨意地在吧臺后面的酒上掠過,忽然問道:“嗯……結婚多久了?” 這話明顯是問鄭老板的,他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去看手上的白色手套,那戒指的新舊沒有擺出來,但是輪廓還是露出來了,心里略微吃驚,面上卻是半點水都不漏:“哪里多久,上個周才結的婚?!?/br> 這兩個人一個1一個0.5,看兩個人的態度很明顯是一對戀人,青汁這個酒吧的名字并不為大多數人所知,在這里的基本上不是來消遣就是一對又一對的同性戀,不過兩個人之間的動作并沒有太過,大約是還沒有追到手卻已經打了標記的戀人。 鄭老板又看了看一旁低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心中嘆了口氣。不管他們中間有沒有0號,就是兩人中的隨便一個都不是他們可以得罪的人,有些氣質從舉足之間就和他們這種地方是不符合的。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忽然來拜訪這個地方了。 “那時間挺短的,沒有去度蜜月嗎?”戲檸舟循著記憶里面,在吧臺的最遠處看到了一個盒子,盒子里裝著一些煙,他又慢吞吞地走過去,伸出手抽出里面的一包煙,動作顯得倒是有點刻意了。 鄭老板看著他的動作和他手中的煙忽然心里一緊,語氣保持平淡地回答:“要經營這個地方嘛,沒有太多時間和他出去,而且我們兩個人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