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眠(33)
“嘩啦——砰砰砰——咚——” 戲檸舟是被冷水澆醒的, 那種寒徹到骨子里的東西, 帶著與這個季節不符的冰涼, 從頭到腳淋了個遍。倒是這種巨冷讓他一直處于渾噩的神智清醒了過來,迷迷糊糊間睜眼便歪著頭看到被丟棄在地上的塑料盆,沒有倒完的水順著盆子邊緣滾動, 撒了一地。 “喂, 哥們兒,醒醒——” 這聲音極其囂張,戲檸舟神智剛清醒就感受到腹部上劇烈的一拳, 使得左腹部上愈合不久的刀傷劇烈陣痛起來。那是在戲家留下的舊傷了,因為被摩擦的問題, 舊傷邊緣的結痂被翻開一層。 這下完全清醒了。 被冷水澆濕的少年,一頭濕漉漉的金發貼在臉上,滴著水的校服, 被水浸出透明的白色襯衫貼在他精致的鎖骨上。少年雙手腳被麻繩束縛,盤坐在地上, 身后靠著廢舊的鐵銹椅, 因為剛才腹部的猛烈沖擊而帶向后座,整個身體被迫蜷曲, 頭低著歪向一邊。但很快,少年緩緩抬起頭,露出那雙沾著水珠的深藍色瞳孔。 視野里三男兩女, 看著都是睦大的學生。背景是一個很空曠的空間, 不可能是某個住宿的房間, 也不是廁所。戲檸舟扯扯嘴角,把目光停在眼前這個蹲著看他的人臉上。 這張臉是有那么一點熟悉。 “呵,沒想到啊,潔癖出名、天才心理學學生的‘戲師兄’也會落到這種地步?!蹦莻€人踮蹲著,手里叼著一根煙,頭發染得一紅一藍,手臂上紋著繁復的紋身,他把袖子撈到手肘,放在膝蓋上,吸一口煙還把眼圈全都吐出來,可見的白霧繚繞。 戲檸舟沒有聽他說話,他以最冷靜的態度在尋找蘇勤的影子。他大概記起了蘇勤身上的味道,那種藥是拿來壓抑自己的情感過度分泌,也就是抑制神經遞質的傳遞,長期使用會讓人陷入情感缺失的狀態。這種感覺他在組織接受訓練的時候有過輕微接觸,蘇勤竟然在長時間且大量地運用這種藥物,看來是壓抑不住自己生理上的東西了。 他自己也有用,在小別墅的保險柜里面還放著一摞藍色針管,但他用的劑量和成分都不一樣。他的只是單純的鎮定劑,蘇勤的……恐怕是抑制劑那一系列了。 看出了少年的不專心,蹲在他面前的男生臉色立馬就不好了,他啪地一下丟掉了手上的煙,站起來順手拎起少年的領口,迫使他和自己對視:“喂,我在和你說話?!?/br> 戲檸舟淡然看著他。 “阿潘,去把準備好的攝像機拿出來?!蹦猩f這話的時候眼睛里都放著綠光,似乎想到了什么興奮的東西,他轉頭還特意觀察了一下戲檸舟的表情,“說說,如果清高又孤傲的‘戲師兄’如果被拍出yin.亂不堪的視頻播放到大廳廣眾之下,會不會引起一堆人的反感和惡心呢?” 戲檸舟剛開始還覺得還個人是有一點料的,現在得到答案之后,看他的眼神和看白癡差不多。他手腳受束,任憑男生拎衣領,說出的話卻冷漠不屑:“你是小學生嗎?” “嗯?”男生一愣。 “扒光別人衣服給他灌點藥,擺出幾個上不了臺面的動作,拍出的東西成為所謂拿捏在手上的把柄?!睉驒幹蹌傞_口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到后面又回到了那種不慌不亂的態度,“或者說……你們還可以學學社會上那些比較混亂的,比如說……搞群.jian?如果有錢的話還可以弄點藥物?!?/br> 男生的臉一綠,他也是第一次干這種事情,原本想看到這個人臉上的屈辱、不堪、恐慌。但現在他除了一臉淡然甚至還帶些笑容,口中說出的東西要比他們預料的害怕差太遠。 “呵,裝什么淡定。真夠惡心的,有.種你別逼逼啊,這種事情做不做得一會兒不就知道了?!闭驹谀猩竺娴娜撕芸鞊位貧鈩?,他不慌不忙地擺好攝像機,女生按照手勢忽然擺出了藥物。 戲檸舟眼底劃過一絲詫異:“學生可是搞不到這種東西的,那么你們就是被人當槍使,資金賜予你們莫大的膽子來干這一票,像小學生那樣的校園暴力?——是七原罪之——嫉妒吧?” “你他.媽給老子閉嘴!”抽煙的那個男生放下少年就是一腳踹過去,“去你.媽的嫉妒,你們這些一天到晚擺出比誰都高傲的姿態是做給誰看??!” 最后那個男生忽然拉住激動得眼睛泛紅的男生,給他重新塞了一根煙,還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什么。 男生穿的硬皮鞋,硬度直接從少年的左肩踩下去,讓他身體忽然傾斜,崩掉了幾顆襯衫扣子,露出玉白的肌膚和深陷的鎖骨。他把頭摔到一邊,金發貼在臉上。 “媽.的!我呸!”那被勸住的男生吐一口唾沫,近乎嘲諷地看著對方衣衫不整的模樣,“這賤.種還真他.媽有幾分姿色,如果不是女的,老子說不定真的可以來一發?!?/br> 幾人又嘀嘀咕咕哈哈大笑了幾分,戲檸舟把頭放在冰涼的地面上,隔著亂七八糟的發絲盯著那個紅色攝像燈。 嘖,好疼啊。 腹部的傷口又裂開了,本身就沒有出院太久,這具身體又敏感,那種比剛開始都要清醒百倍的痛楚刺激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好像在這個世界來之后太懶散了啊,所有人都當他好欺負嗎,利用這種嘍啰來搞視頻,注射藥物。把中二期的大學生們當槍使,蘇勤,挺可以的啊。 “咳咳……”蜷曲在地上的少年咳嗽起來,金發遮住他的神色,他沒聽清旁邊的人在說什么,也沒有聽清楚究竟是誰提出的注意。只是現在很不爽,特別不爽。 真他.媽痛。 “喂……” 幾個人都扭頭去看著他,見少年晃晃悠悠站起來,剛有人要走過來押住他的時候忽然被少年偏頭躲開了。等轉頭還沒對上對方的視線,手腕上便傳來劇痛。 戲檸舟緩慢地放開手上的麻繩,左手指間被組織特別改造過的手術刀泛著銀光,他漠視身邊人瘋狂的尖叫,只是右手輕輕擦去那些割麻神的碎線,還有通紅的血液。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抱著手的人:“我就是清高,從來都看不上你們這種活在影子里的狗。有本事就多讀點書,不然連吠的資格都沒有?!?/br> 這些人有著紋身,穿著打扮也頂多算得上一個混混。戲檸舟倒是隱約見到過這幾個人,他們的語言里雖然夾雜了臟話,但對他的稱呼配上他們的眼神倒是真正出賣他們的地方。能進睦大說明家里還是有幾把刷子的,知道哪些人該惹,哪些人不該惹。只可惜戲家多年“閉家謝世”,也只是一個小眾化的家族,組織又隱瞞了他的學籍檔案等,這些人查不到又加上他在睦大故意表現得自恃高傲,得罪的自然不只是這幾個。 ……但是真正能把“校園暴力”這種事情做出來,那就是背后有人撐腰。盯上他的人把架子打大了,想利用幾個學生來做其他事情。 “你說什么!”剛被安撫下來的人忽然就爆發了,他連眼珠子都充滿了血絲,抄起袖子提著一旁的鐵棍就朝少年走過來,手臂上亂七八糟的紋更是因為他的動作表情而顯得猙獰。 其中一個留著短頭發的女生快速跑到被戲檸舟隔斷手筋的那個人身邊,邊尖叫著邊慌張亂轉。另一個女生抓住她的手就帶起來,女生很少見到這么多血,嚇得臉色蒼白,手腳慌亂。 戲檸舟手指靈活地轉著手術刀,他濕漉漉的金發還在滴水,本就不好的臉色伴隨著往身上走的寒風和左腹部的劇痛讓他的臉色發青。 “嘖,真煩。又要補針,不能打麻醉劑啊……”戲檸舟甩了甩手中的手術刀,插進衣兜里,忽然抬頭正對那個拿著鐵錘的人,“你們是不是腦子有???蘇勤是個神經病沒看出來么?你們覺得一個正常人怎么可以常年沒有表情?!?/br> 這幾個人中間有一個心理偏激的,顯然不肯輕易放過他。而從被半路敲暈搞到這里來,他完全沒有見到蘇勤本人,這些年輕人都被當槍使了,他的身體沾不得冷,過不了多久就撐不住,和這些體壯的青年完全沒有可比性。那就只能在推測的方面上進一步談判了。 “呵呵?!蹦莻€拿著鐵錘的男生被第三個人攔住,第三個男生對于戲檸舟的話完全不在乎,反而呵呵了他一臉。 這個態度…… 不是蘇勤? 事情有點復雜了。 戲檸舟計算了一下,半個月過去,敬老院那邊不可能一直風平浪靜,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殺人的兇手不是一般人。蘇勤同樣是個犯罪心理學的天才,他能看出來的大部分東西蘇勤自然也推理得出來,面對這種節骨眼上忽然揭開自己組織的身份,反而教唆其他人對他施加校園暴力? 不,他暴露了目標,對他自己沒有好處。一旦被組織內部的其他隱匿人員發現他主動暴露目標只會被快速處理掉。 那就不是教唆,是推動? 還是不對。 蘇勤沒有理由這么做,他身上的藥物可能已經壓抑不住生理正常反應了。推動別人來加害他沒有任何意義,錄像什么的幼稚東西蘇勤從來不會看在眼里,而且組織最近還在找他。 他是組織α(阿爾法)區重點保護的人員之一,針對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看蘇勤的目的也完全不是要他的命或者是毀掉他的名聲。 嘖,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