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27)
嚴澤剛將書的最后一個角折下, 看了一眼天色, 就察覺出門口的人視線很“強烈”,他放下書,再次站了起來,走到玻璃門口前, 看著那個為了買餅而偷偷摸摸跑出來的家伙, 甚至連鞋都沒穿。 青年東瞅瞅西看看,眼神越過嚴澤直接望內探視,無奈還是被男人擋住了。青年抬起頭,撅個小嘴,用并沒有揩干凈的手去摸門把手, 剛準備開門時嚴澤卻先一步拉開, 房間內適宜的溫度讓青年舒服地瞇了個眼睛。 “龍先生?!眹罎裳壑杏猩钌畹臒o奈,“醫院給您開的藥應該是禁止油辣腥甜的。您這樣不老實待在病房里面, 反而去外面買吃的?!?/br> 青年還在瞅少年, 輕輕嘆一口氣, 滿身的油餅味道:“你還別說, 我準備買辣條的來著。后來發現錢貌似不夠?!?/br> 辣條比油餅貴? 嚴澤較為頭疼, 他看著明顯沒有把醫生的話放在心上的人:“您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在院期間, 不好好治療是不能得到手機的?!?/br> 果然,青年臉色一僵,咬牙切齒地盯著嚴澤:“嚴大變態, 真不懂為啥要讓你做我們家戲戲的管家, 特么管的事無巨細還管我頭上來了。正好趁著他們不在我才會有機會跑出去的嘛, 居然拿游戲來膈應我,真不是人……” 嚴澤對他較為大的聲音感到不滿,他俯視著青年:“龍先生,請把聲音降低一些。戲先生還在休息,對于你之前提到的轉病房,組織上面已經答應了,請不要再任性?!?/br> 青年哼哼唧唧的,忽然一個激靈,拉著吊針瓶躲到戲檸舟的病床后蹲下。嚴澤將嚴中無奈的神情收起來,一片淡然地擋住他的對面床隔,幾分鐘后外面的人匆匆而過,有黑衣人看了看這邊的嚴澤,行了禮又到對面的病房去了,模樣顯然是在找躲在床后的青年。 嚴澤將書本都收拾干凈,看著少年依然平靜的容顏。從處理腹部以下的傷口開始,他就沒有皺過眉。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戲檸舟不到最后時刻是不能打麻醉劑的,也不知道處理傷口的疼痛感是真的因為他的沉睡而沒有察覺,還是被他若無其事地忍了下去。 “真不公平……”青年哼哼唧唧道。 “嚴大變態,你說怎么這么氣人呢,人比人氣死。你說你這種經過組織專業訓練的人也就算了吧,不對,你們大概都不是人?!鼻嗄険沃约旱哪X袋放在手掌上,手肘又磕在病床上,他那雙瑞鳳眼盯著戲檸舟看,躲過一場“掃描危機”的自己又浪了起來,“但是你說戲戲怎么也不是人??!組織當年的手段那叫狠啊,像我這種乖乖當個小綿羊的都被整得半死不活的,他這個像青松一樣的老古板怎么還活著?!?/br> 嚴澤看著兩人,青年大約二十七八的樣子,和床上躺著剛滿二十不就的少年來比,心性反而是反著走的。 “誒,人家皮膚又白,長得又漂亮,又有人喜歡,眼睛又好看?!鼻嗄觊_始自我的碎碎念,他瞥一眼一旁站著的嚴澤,“不懂組織是哪根筋抽了讓你回來?!?/br> 嚴澤保持微笑,并沒有回嘴。下一刻少年就被頸后的力道給提了起來,伴隨著一支較為尖銳的女聲:“龍大爺,您挺閑的啊,醫生這么叮囑了不能沾油腥味您還跑去外面吃,形象都不要了,您鞋子呢?著涼了怎么辦?加重了怎么辦?有本事不要進醫院啊,有本事就不要讓人家戲先生轉病房??!” 青年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雙腿曲起自成一坨,聯合著被提起來還搖搖晃晃的更像只蟬蛹:“哎喲喲喲,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是眼太饞了嘛。欸欸,紀姐紀姐你聽我說,外面樓下那家新開的蔥油餅是真的好吃,但是我感覺他家油的質量……” “還扯淡?信不信我上報組織讓您被鎖在病床上喂藥打點滴!姑奶奶我不介意給你喂一嘴的營養液?!奔o秋揪住青年的后領子,他消瘦到病態的模樣和戲檸舟的出入一折,幾乎輕得沒有重量。 “我錯了姐!”青年快速投降,乖巧地對著紀秋眨眼睛,等著對方將自己放下又滿屋子跑,“哈哈,紀姐你這是第幾次上當啦!” 嚴澤皺眉,本是安靜的病房反而要比剛才更吵了,他轉過頭正想說什么,卻對上一雙半合著的深藍色眼瞳。他漂亮的睫毛順著眼眶朝外翹,蒼白的臉色和淡漠到幾乎沒有神情的面孔給人無形間的壓力。 “先生?!?/br> 追跑的兩人快速安靜下來,青年第一個奔過來,湊近少年就是東看西看,然后大呼一聲:“戲戲你醒啦!” 戲檸舟口中干澀到聲音停滯,他抬起頭完全看清所有人之后將一雙深藍色的瞳孔睜開,手指掀出被褥。嚴澤見狀替他立起枕頭,扶著少年瘦弱的脊梁坐起來。 “以你這個鬧騰的程度……在我墳頭前恐怕都要找人去壓棺材蓋了?!睉驒幹哿晳T性揚起微笑,夕陽撒在他的臉上很溫和,“又進病房了?龍木浦?!?/br> 龍木浦嫌棄地看了看他:“你還不是一樣啊,聽說比我嚴重多了,這種病情要不是本爸爸幫你瞞著沒有告訴上級,你以為嚴大變態和你身邊的那個誰會這么好交差咯——戲戲~” 戲檸舟淡然到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神去看了看嚴澤,又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對著青年這張明顯還沾著蔥花的臉:“好好說話?!?/br> 龍木浦最怕的就是這人面帶微笑、一本正經但又發出警告性語言的模樣,他湊過去準備裝一只貓:“話說戲戲,你怎么忽然想著要回戲家了?你不是并不喜歡那個像進了冷色系電視機里的地方嗎?” 戲檸舟眼神有意地朝嚴澤看了看。若不是為了得到組織上面的一份文件,他也不想回到那個家里:“家里遇到了一些事,我必須回去處理??倸w是本家……咳咳……” 龍木浦嘖嘖幾聲,用一只打著吊水的手撫摸著他的下頜,看著嚴澤像個仆人一樣給戲檸舟遞上了水杯,服侍他喝下:“難得難得,要在想你這樣的人身上聞到一絲人味兒真不容易?!?/br> 戲檸舟斂下眸子,并沒有理會青年。他偏頭看了看玻璃門外的大字,很是奇怪地問:“腦科?” “龍先生得知您也住在醫院,所以在簡單的傷口處理后要求講您的病房轉到了他的科門對面?!眹罎烧境鰜斫忉?,眼神帶有深意地往少年被褥下左腹部的大概位置看去,“因為沒有找到您身上除了匕首刀口的其他外傷,所以便隨了龍先生的意思?!?/br> 嚴澤是個高手,對刀法槍支等更是熟悉到不行,自己腹部口下的那柄傷口恐怕被看出來了。戲檸舟不動聲色地將玻璃水杯拿到一邊,挑起笑意的面孔看向龍木浦:“被紀秋盯得緊了?尋不到說話的人,就將我強行轉過來?” 紀秋站在一旁并沒有說話。女人穿著黑色的皮衣,掃肩的短發,玲瓏的身軀。按照戲檸舟所見過的組織里的人來說,這一對主仆應該是最輕松的了,主人沒有架子,仆人也沒有那卑微的觀念。 組織里像他們這樣的重要成員都是組織的專門保護對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管家”服侍。實際上一方面為了本人不受傷,另一方面又是為了監視本人做出逃逸或者泄露機密的事情,畢竟組織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被迫進入的。這種個人分配式的“管家”實在和一個現實世界里不符合。 他的管家是嚴澤,而龍木浦的是紀秋。他們曾經在組織里見過幾面,有一些交情,但在戲檸舟本身很簡單的感情線和人脈線中,龍木浦絕對算是樂天派的代表。 “孤單寂寞冷?!?/br> “你大腦又出問題了?” “別提了,用腦過度感覺整個人都很懵逼。戲戲啊,你說為什么我一旦投入整個設計板塊上就開始覺得自己萌萌噠,隨后鋪天蓋地的靈感集入我神奇的大腦,帶著各種世界上的奧秘……”龍不要臉的又開始扯起了其他的不知所云的東西。 “好好說話?!睉驒幹蹌偺K醒,腦中咣當咣當的響,實在受不了他這個超級話癆扯東扯西,“組織下達任務,你途中失敗了?” “不是,事后生病的?!饼埬酒志锪司镒?,戲檸舟看著他這身病服和樣貌驀然有些恍惚。 西婪死的時候剛過二十八不久,卻從來沒有他這樣穿著與囚服極其相像的病號服還依然開心。戲檸舟不知道龍木浦到底追求的是什么,他是被迫加入組織的,卻也不是想要瘋狂離開組織的人。 “哈哈,不管怎么說,咱們算是病友啦,紀姐和嚴大變……咳,嚴澤就好好相處了昂。這個醫院看上去也不像是一時半會兒能出來了的,聽說戲戲你身上還有一道刀傷,也不知道你那什么富貴病也犯了,大半條命恐怕也要丟吧……” 所有人忽視他的碎碎念。嚴澤看出少年眼里的倦意,便二話不說將兩人趕了出去,青年不服氣地罵了他幾聲,隔著對面玻璃窗又是鬼臉又是吐舌,卻始終得到少年的冷然回應。 ※※※※※※※※※※※※※※※※※※※※ n年后的小劇場: 粥粥:啪,我對準你的腦子開了一槍,你為什么沒死? 病友:沒子彈! 粥粥:你沒腦子。 病友:…… 病友:啪!我對他的腦子開了一槍,他為什么沒死! 粥粥(看著娘親):他說你沒腦子。 娘親:? 病友:…… 【粥粥——小戲,病友——木浦,娘親——梁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