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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悠揚深遠的鐘聲自天上而來,一聲一聲,擊散了烏云,露出湛藍的天幕,陽光重回大地。 晏洲安散盡了滿身功德,分施給他們,助他們飛升上界。 云靜燃伸出手,驚恐睜大眼睛,喉嚨里卻像堵了一團棉花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三人身體不受控制地飄起來,越飛越高,努力地想抓住什么,卻只是徒勞。 是啊,幾百年同門情誼,以晏洲安的脾氣,又怎么舍得讓師弟師妹陪著他一起死呢。原來他早就安排好,把每個人都安排好了,甚至連那個妖婦也安排好了。 徒弟們送走,師弟師妹們送走,連心也獻了出去,以一己之力,平復一切。 他們的身體穿透了結界罩,越來越輕,越來越快,云靜燃奮力伸出手,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師兄,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涌出來,“晏洲安!我日你親娘……” 晏洲安抬起頭,看著半透結界罩外越來越小的黑點,無聲笑笑。功德散盡,人更添老態,風一吹,身子如凋零的落葉般晃了晃,忙錯開腳步站穩。 無論什么時候,他亦不曾顯露頹勢,哪怕是臨死之前。 阿奴顏茫然看著他,手腳僵硬無法動彈。 結界罩越來越小,有妖獸好奇觸碰,身體即刻化為一捧黑灰落在地面,妖獸智力大多不高,一下子慌亂起來,想往結界外沖,最終還是一具具倒下。 劍心無形,本就只剩一半了,再取出來倒是容易。幸好,幸好不用再承受剝心之痛了,不然這把老骨頭未必能保留最后的體面。 哪怕是到了這種時候,晏洲安也不想自己在她面前表現得太過悲傷,他不想讓她愧疚,他是自愿的。 他緩慢朝著她走來,形如剪影,身隨風遙,卻腳步堅定,目光溫柔。他想讓她記住的,還是少年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張揚大笑的模樣,是皎如孤月,是朗若松柏,是人間萬般絕色…… 那個英俊挺拔的青年和面前這個步履蹣跚的老頭重合到一起,一步步朝著她緩慢地走來,舉著雙手為她獻上了半顆流淌著金液的心,與她胸腔中跳動的那半顆一樣的頻率。 “咚—咚—咚—” 一下一下。 阿奴顏,阿奴顏,愛恨糾纏了五百年,如果半顆心還是無法教會你愛,一顆心,完整的一顆心,夠了嗎? 如果不夠,我也沒辦法了呀,我只有一顆心能捧給你了。 半顆心,金光熠熠令人無法直視,帶著guntang的溫度被傳遞到了她的手心。指尖最后一點余溫散盡,高大的身軀沉重倒在腳邊,她才后知后覺的喃喃出一聲,“不?!?/br> 不是這樣的,她不是要這樣的,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是哪里錯了,是她做錯了嗎? 她跪倒在地,努力想把那半顆心塞進他的胸腔里去,可他的身體已如枯敗的落葉,一觸即碎。 guntang的淚大顆大顆砸在地面,落在手背,她一手捧著心,一手在石子地面上抓著,直至蔥白一樣的指尖血rou模糊,仍是什么也沒抓住。 帶來的三千妖獸被屠殺掉了一半,剩下一半大多已經被搖光切割成了碎末,結界包圍圈還在不斷縮小著。 被遺忘的忽雷獸驚疑不定的四望,前蹄揚起低著頭用額上獨角奮力往前一沖,掛著脖子上的金鈴一閃,它沖破結界滾了出去,落地時身子卻徒然縮水變成一只小狗大。 風行笑著搖搖頭,在阿奴顏周圍圈出了一小塊地方,使她不被那些莽撞的妖獸所干擾。 他心中咋舌,晏洲安真是好心機,連坐騎靈寵都考慮到了如何送出結界。同時又料定他們能逃得出去一樣,搞了這么一出生離死別的大戲,也就騙騙天真單純的女王陛下了。 如果陛下能稍微開動小腦瓜想一想,這一戰,他晏洲安其實是一點損失也沒有的,布織了好大的一張網就等著她往里跳了。 誰不知道雙睛鳥血液擁有再生之力,阿奴顏專業無性繁殖五百年,造人技術頂呱呱。雖然很有賭博的性質,機會也就五五開,但看女王陛下現在的表現,他似乎是成功了。 看看那可憐的女王陛下吧,什么矜持儀態都不要了,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一口一個安安的叫著,甚至拔掉了一根本體珍貴的赤尾翎來聚攏他飄散的魂魄。 風行嘆息,老實說吧,一大把年紀了,跟著女王南征北戰這么多年,也是時候退休了。雖然他剛剛還在跟云靜燃和霍笙吵架,但其實算起來還大他們一輩。 連小輩子們都飛升上界了,他風行還在異界做著苦哈哈的打工人,如果晏洲安此次計劃能成功,女王陛下能安安心心窩在異界,他下半輩子也能頤養天年了。 此次損失三千妖獸,元氣大傷,估計能休息好一陣子。 眼看結界罩越來越小,風行祭出法杖撕裂了虛空,等待阿奴顏將最后一點魂魄凝固在赤尾翎,他袖子一揮,兩個人消失在原地,玄光鏡同時一暗,一切終結。 第四十五章 番外一:父母愛情,起源…… 番外:父母愛情(女王陛下和掌門) 晏洲安一百歲繼任太初仙門掌門, 又花了一百多年的時間來治理,太初幾千近萬年歷史,大起大落歷經無數, 在晏洲安手中達到了近千年來的鼎盛。 少年人無不向往外面的世界,門派穩步蓬勃, 晏洲安將掌門大權交予幾位師弟師妹, 只身踏上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