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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圓說:“我不會走那么遠的,你一定會很容易就找到我的?!?/br> 他彎下腰給她脫鞋,把她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輕輕拍了拍,“睡覺,我走了?!?/br> 她一下有點委屈,眼睛花冒出來,不想耽擱他忍著哽咽沒出聲,點點頭。 他走了。 門一關,眼淚一下子涌出來,她抱著被子哭起來了,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臉埋在被子里哭了一會兒,身子突然飄起來,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許鏡清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回來了,托著她的后腦把她摁在懷里,輕輕拍她的背,“怎么了?” 她悶在他胸口,“你怎么回來了?!?/br> 許鏡清說:“我感覺到你難過了,是不是舍不得我?” 或許是因為道侶盟契,或許是因為別的,總之,他感覺到她的難過了,酸溜溜的,像拿小針扎似的,可難受可委屈了。他嚇壞了,踩著劍又急急忙忙回來了。 她縮在他懷里抽抽搭搭,“你這樣,我,我很沒有面子?!?/br> 許鏡清著急,“我不走了,你別哭了,你哭,我也想哭?!?/br> 她手背抹眼淚,“你走吧,我不難過了,我好了?!?/br> 他確實必須得走了,最近戰事頻繁,雖然不是正式的羽林軍,也擔了個前鋒使的虛職,身不由己。 他指腹抹去她臉頰淚痕,彎腰看她,“真的?” 紀圓快速整理好表情,“真的?!彼鹕頎恐叩介T口,收拾起散落一地的小情緒,“快去吧,他們需要你,我在這里很安全,別擔心?!?/br> 許鏡清抿唇,牽著她的手撒嬌,“那親我一下?!?/br> 要是真親起來,怕是又得耽誤好一會兒,她板著臉,“你睡著的時候我親過的了?!?/br> 許鏡清睜大眼睛,“哪里!” 紀圓指他的嘴巴。 他一下捂住口鼻,慫著肩膀跑走了。 紀圓不屑嘁了一聲,“這點出息?!辈庞H了一小下就這樣,真做點什么還了得,他還不得長對翅膀飛到天上去! 第三十五章 朝著他用力奔赴 次日, 在藥房外水渠邊洗紗布的時候,楚音發現了紀圓脖頸處的金色小蝴蝶。 楚音甩了甩手上的水,撥開她垂落的長發, 陽光照射下金色小蝶似振翅欲飛,素白的指尖輕輕劃過, 楚音說:“這是道侶盟契?!?/br> 紀圓毫不避諱, “嗯?!?/br> 楚音說:“我昨晚回去的路上, 看見許鏡清了,他捂著嘴從你屋里跑出來?!?/br> 楚音說當時天都已經快亮了,他臉上全是血, 手捂著,血從指縫里溢出來, 把她嚇壞了。 出于醫修救死扶傷的本能, 她沖他喊了一聲, 許鏡清卻跑得更快了,踩著劍咻一下就不見了人影。 楚音手蘸了蘸水甩出去, “就是這樣,咻地一下,就消失了,我還以為他被誰打了, 現在一看,我什么都明白了?!?/br> “原來是結道侶了?!背舻皖^笑笑,“真好?!?/br> 楚音個子比她略高些, 很瘦, 袖子挽到肘部,手臂細長但看起來很有力量。 紀圓歪頭看她,她手掌撐在水池底, 垂著腦袋,長發垂下蓋住臉,看不清表情。 有什么東西,一滴一滴落在水里,吧嗒吧嗒,被水流動的聲音掩蓋了。紀圓安靜立在一旁,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攪弄著池水,漣漪蕩開,就像那些極其細微的抽泣聲,從無到有,再漸漸歸于平靜。 午后有短暫的休息時間,楚音和紀圓坐在后.庭草地上曬太陽。 楚音亮出手腕內側給紀圓看,手指頭點著皮下青紫的血管,“以前,我這里,也有一個印記?!?/br> 紀圓點頭,安靜聆聽,楚音繼續說:“他叫風少丞,是上一任的遙山界羽林軍副指揮使,五年前平常界異界妖人闖界,遙山界支援,我亦奉師門之命前往,一次戰役后他負傷,我們認識?!?/br> “其實這個故事很俗套,我是醫修,他是傷兵,我照顧他,我們漸漸喜歡上對方?!?/br> 楚音長長嘆了口氣,低下頭摘了一片草葉在指尖把玩,“其實我想說那時候我真的很不懂事,但其實才過了五年,我現在也并沒有懂事多少……” 楚音下巴擱在膝蓋上,說:“我脾氣很壞,他偏偏喜歡觸怒我,看我生氣就笑,有時候我會偷偷掐他,他不會生氣,他是個很溫柔的人。認識不到半個月,在他傷好臨走前一天,我們結了盟契?!?/br> “平常界有很多桑樹,你知道的吧?!背艉鋈晦D頭看紀圓。 紀圓點頭,“是,很多桑樹?!币驗槊钊A仙宗喜植桑養蠶,桑樹是最常見的樹。 楚音說:“就在桑樹下,桑葚還未完全成熟的時節,人間的春末,我們結了契。他突發奇想,混合了一點紅桑葚的汁水,所以我們的印記是紅色的,湊近了聞,還有桑葚的果香?!?/br> 楚音說到這里,眼睛募地一下亮起來,看著遠方,嘴角微微翹起,“他用狼毫蘸著我們的血,捧著我的手腕,給我畫了一只小鳥。我也是,但是我沒有他畫的那么好看?!?/br> 她閉上眼,眼淚順著腮邊滑落,“可就是畫得太好了,太像了,我的小鳥飛走了,找不到了?!?/br> 飛必成雙,性喜雙棲,雌雄不相分離,是為比翼鳥。 她的小鳥死在了那場大戰中。 丟了一翅的比翼鳥再也不能飛。 紀圓跪在草地上擁抱了她,楚音靠在她肩頭,悶聲說:“那時候我問他,如果你死了怎么辦,他說如果我死了印記自然就消失了,你再去找別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