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保存
面對刁鉆的問題,秦秋白總能游刃有余地應付過去,可這一次,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不知所措時,上課鈴響了。他暗暗松了口氣,提起身為教師的氣勢催促:“要上課了,快回班級吧?!?/br> 威力幾乎為零。 趙津月沒再說什么,轉身離開。 一條無形的繩子拴在他頸間,他不由自主地望向她的背影,視線緊緊跟隨。 那道身影漸行漸遠,頸間的繩結被拉緊,他快要呼吸不上來了。只要上前一步,他就可以得到喘息,就可以得到他渴求已久的答案,但沉重的腳步拖住了他。 直到轉角處,繩子脫手了。 他恢復呼吸,悵然若失。 無論是否相識,無論是否悸動,他都不能邁出那一步。 她是他的學生,身為年長她十歲的老師,他不能違背職業cao守和倫理道德。 他是教書育人的老師。他不斷提醒自己。 怦怦的心跳聲回蕩在耳邊。 雨肆意傾瀉,似要沖刷大地的污穢,可從天邊降落的那一刻起,它就是臟的,夾雜灰塵與細菌。尤其在日益惡化的生態環境中,更為渾濁不堪。 放學回家后,趙津月伏在陽臺窗邊聽雨聲,放空自己。 外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從玻璃上看到燈光映出的人影。 “jiejie,我做了桃子慕斯,你嘗嘗?!?/br> 趙沉的身影漸漸靠近,快要與她的影子重合時,她離開了。 趙津月坐到沙發上,趙沉將蛋糕碟子和一杯熱可可放到茶幾上。 他洗衣服的時候發現她衣兜里有糖紙。她對食物一向很隨意,除了不吃蛋黃,其他什么都吃,沒有特別喜歡的,包括口味。 桃子味道的糖是他的新發現。 是她自己買的嗎?還是……誰送給她的? 她好像很喜歡,連糖紙都舍不得扔。 趙沉想到這里,心底生出幾分酸澀的落寞。 “還不錯?!?/br> 趙津月隨口夸了句,趙沉黯淡的目光瞬間亮了。 不管是誰送的,他都可以取代。 他咬唇笑著,一雙眼睛燦若星辰。 自打那一晚過后,他多了一個習慣,每每想她的時候,都會無意識地咬嘴唇,似回味,似留戀。 他怎么突然開心起來? 趙津月沒多想,吃點甜的確實有助于學習,這要感謝江柏靈。不過,也只有她送的糖最好吃。 她忽然發現趙沉的唇破了,滲著血絲。在她的印象里,他唇上那一處始終沒愈合,那早已不是她當初留下的痕跡,而是他自己在快愈合的時候又咬破了。 她揚了揚唇,喝了口熱可可:“挺甜的?!?/br> 氣氛變得微妙。 趙沉的喉結滑動了下,望著她的眼神閃爍不定。 是不是可以再靠近她一步? 就在他忐忑時,開門聲傳來。 趙嵐青下班回家了。 “怎么了?”她見趙沉慌慌張張,不禁關心地問。 女兒正平靜地吃著蛋糕,似乎一切都與她無關,她也什么都不在意。 趙沉連忙找借口解釋:“飯、飯還沒做好,我做了蛋糕,姑媽你嘗嘗?!?/br> 趙嵐青和藹一笑:“我還不餓,不著急?!?/br> 趙沉松了口氣,從她手里接過還滴著水珠的傘,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現在天冷了,得多穿點了,晚上我把秋冬的衣服都拿出來整理整理?!?/br> “行?!壁w嵐青應了聲,突然鼻子很癢。 一聲噴嚏引起趙津月的注意。 作為女兒,她應該說一些關心體貼的話,給母親倒一杯熱水暖暖身子,很簡單,卻又很艱難。 趙沉感受到母女間的尷尬生硬,他連忙緩和氣氛:“天涼容易感冒,我煮點姜茶,姑媽,你喜歡吃紅棗,我多放點?!彼D頭看向趙津月,繼續說:“姐,你不喜歡喝紅糖我就不放了,加點桂圓怎么樣?” 母女倆點頭回應。 趙沉去了廚房,客廳里只有母女二人。 蛋糕放進嘴里一點味道都沒有,趙津月還是默默吃著,一句話也不說,視線也在蛋糕上不動了。 趙嵐青早已習慣,是她當年犯的錯,導致她的童年很不愉快,母女倆的關系很差。直到前夫入獄,母女倆的關系才緩和些,不冷不熱。 她無奈嘆息,去浴室洗澡。 客廳空蕩蕩的。 趙津月拿叉子的手停住了,壓在喉嚨里的話沉沉落下。 她吃不下了,回房間學習,做題可以集中她的注意力。 姜的味道很重,嗓子很辣,趙津月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眼前的題明明不難,但怎么也解不出來。她打算放空一會兒,再繼續做題。 她想到了那位代課老師。 論壇私聊窗口里的照片和消息還在。她仔細看了看,確認那側臉和背影就是他。 其實答案已經很清楚了,只是他自己不想面對而已。 怎么能把最下賤的樣子露給自己的學生看呢?實在不是好老師的樣子,可他偏偏想做個好老師?;叵肫鹚首魈故幍哪?,趙津月不禁笑了笑。 曾經的她毫無興趣,現在她想點進他的資料看看。 不過,里面空白一片。 把她刪了?還注銷了賬號? 她轉著筆,興趣更濃了。 她毫不猶豫地打開筆記本電腦,建了一個帶密碼的文件夾,將聊天截圖和他發過來的照片傳進去。 文件夾的名字是009,這不是她第一次保存記錄了。 是記錄,也是證據。 最大的文件夾是004,那是屬于梁景川的存檔,里面存著玩弄他的視頻照片,以及一些與他工作有關的錄音,一旦被曝光,將是毀滅式的打擊。 她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他們也不是值得信賴的群體。 從什么時候產生這樣的心理呢?她也記不清了。 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在城里打工賺錢,父親和她在村里生活。 父親愛打牌愛抽煙,好賭嗜酒,常常后半夜才回家。每次賭輸了錢,都會醉醺醺地把熟睡的她從被窩里拽出來打罵發泄。 直到有一次,她圍觀了村里殺豬,宰一頭公豬,先閹后殺,沒有性激素分泌的rou質更嫩更好吃。 她印象深刻。 男人和公豬對于她而言,沒有區別。 為什么對待男人不能像對待公豬那樣呢? 后來她做了個夢,夢里的場景很熟悉,一頭公豬綁在長桌上,不過屠婦手中的刀到了她手里,寒光閃閃,嚇得那頭豬吱哇亂叫。 她突然發現,那頭豬的身子沒變,臉卻變了,變成了父親的臉。 還是那樣的肥頭大耳,是白花花的膩,是令人作嘔的丑陋。 她毫不猶豫地剁了下去。 “??!”一聲慘叫打破了夢。 床上鮮血淋漓,她的手也都是鮮紅的。 父親痛苦地捂著流血的身下,那團軟的、腐爛的rou物滾到她腳邊。 不是夢。 她開心地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