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在前，厲虹總算無話可說。多年來她在工作室上花的心思比花在家庭上的要多得多，嘔心瀝血一場，卻因為黎昕的離開就面臨土崩瓦解的局面，她只不過是覺得不甘。

    最終，溫世堯還是選擇秘而不宣，這種事牽一發動全身，捅出窟窿只會引發整個圈子的經濟恐慌，得不償失。

    這場鬧劇，以黎昕拿到了雙倍的轉讓價，溫世堯一并退股收尾。

    厲虹看似毫無損失，只是兩人的相繼退出，公司沒有了萬世做后盾，也沒有足以撐起場面的藝人能及時出現，即將面臨的，是資源流失伴隨的估值嚴重縮水，能維持到哪一天，就是她的事了。

    ***

    簽好合同后，黎昕將合同折了下，裝進隨身的包里，走出會議室。

    溫世堯跟在她身后，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小聲同鄭明軒交代著什么。

    不時有行色匆匆的職員抱著文件夾來回穿梭，路過黎昕身邊時，會停頓一下和她打招呼，隨后又匆匆擠回座位，一如往常。

    已經接近五點，暮色彌漫，夕陽昏黃的光色從玻璃幕墻透進來，漸次為走廊鋪上層柔和的光暈。

    黎昕踩著柔軟的平底鞋，從陽光下緩緩走過，恍然間，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穿著高定禮服，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步步生風地走過，濃妝淡抹的臉上，終年難見笑容。

    再濃墨重彩的過往，也終要回歸平淡。

    而她，正在同過往一一告別。

    從他們進會議室起，就一直等在外面的劉安安突然從某個角落躥出來，一身鵝黃色及膝連衣裙飄逸靈動，小跑著迎過來，嚇了黎昕一跳，倏地停下腳步。

    劉安安似乎不是找她的，歉意的笑笑，隨后越過她，在溫世堯面前停下。

    劉安安半長的卷發有些凌亂地搭在胸前，寫滿青春活力的面容帶著幾分怯意，看向挺拔俊朗的男人，音色甜膩而欣喜，“溫總，上次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

    溫世堯駐足，長眉微微挑了下，黎昕回頭，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黎昕勾起一側唇角，狀似譏嘲地笑了下，快步走向電梯，穿著平底鞋的身影健步如飛。

    “溫總，上次的事還沒來得及謝你，”劉安安站在溫世堯面前，彎唇笑的甜美，揚起的小臉因為激動而染上層淡淡的緋色。

    眼前的男人俊逸非凡，挺拔的身形帶著股與生俱來的壓迫感，深沉如海的眸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來時，劉安安突然就覺得呼吸不暢，搭在身前的雙手相互捏緊，深深淺淺呼吸幾下才調整好，繼續說道，“溫總，你今晚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當做感謝?！?/br>
    “沒有?！?/br>
    溫世堯目光一直留在電梯前的女人身上，聞言，只是不冷不熱地開口。

    他拒絕的太過漫不經心，劉安安清亮的黑眸眨了眨，似乎一時難以消化，停頓了下，失望地轉身，正準備離開時，聽見溫世堯又說了聲，“對了……”

    “什么？”

    她迅速回過身，目光又重新期待起來，心跳莫名就快的離譜。

    溫世堯似乎對她的情緒起落絲毫不放在眼里，淡聲補充道，“上次會去天臺，我不是為了救你?！?/br>
    雖然劉安安一早就知道他當時不是特意去救自己，但被這樣直截了當地點出來，還是有些措手不及，看著他削薄的唇一張一合，只來得及呆呆“哦”了聲。

    等到反應過來時，溫世堯已經拔腿離開。

    劉安安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醞釀了一下午的勇氣頓時消弭無蹤，頹然地倚著玻璃幕墻。

    她這個年紀的小女生，在家有父母寵著，在學校因為長得好看又備受男生追捧，走到哪里都是一呼百應的，哪里受過這種委屈。

    想著想著，眼圈漸漸就紅起來，順著墻面滑到角落蹲著，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在電梯前等候的鄭明軒小心回頭看了眼，幾不可見地搖搖頭。

    除了黎昕，別的女人在自家老板眼里，估計都算不上女人。

    ***

    黎昕下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停車位，卻意外地發現車旁“站”著個人。

    說“站”似乎并不貼合。

    中午剛剛見過的楚煜正一只胳膊撐在車頂，身子整個倚在車身上，見她下來，布滿精短胡茬的下巴揚了揚，笑道，“嗨，大明星！”

    黎昕在距離他大約一米遠的地方停下，雙手環臂，輕哼了聲，“楚先生可別告訴我，這又是緣分?！?/br>
    “對，這就是緣分?！背系么邕M尺地點頭，順帶著眨眨眼，一臉陶醉，“簡直妙不可言?！?/br>
    死皮賴臉的舉動惹得黎昕忍不住彎起紅唇，輕笑了聲，隨即又收住，恬淡的面容冷了下來，語氣認真，“楚先生，請你別再跟著我好嗎？我對你沒興趣?！?/br>
    聞言，楚煜咧了咧一側唇角，“嘶”地抽了口氣，“哎呀，這可怎么辦，我剛剛才對黎小姐感興趣呢?！?/br>
    黎昕淡淡瞥了他一眼，“對我感興趣，是想喜當爹嗎？”

    這次輪到楚煜朗笑出聲，黎昕沒心情和他耗下去，走到車門旁，按住把手抖了抖，“麻煩讓一下?！?/br>
    “不讓，”楚煜身子又貼緊了些，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除非你請我吃飯?！?/br>
    平生最受不了這種黏黏糊糊的人，至此，黎昕的耐心值已經耗光，紅唇抿了抿，不氣道，“無端端請你吃飯？你當自己是灶王爺？”

    楚煜倒不生氣，仍是副笑嘻嘻的模樣，從褲子口袋里摸索個手機出來，捏在指間，懸到半空蕩了蕩，“如果說……不是無端端呢？”

    黎昕認出是自己的手機，應該是走得急，落在書吧，被他撿了去。

    她伸手去奪，楚煜卻倏地站直身子，胳膊剛剛揚起，仗著身高優勢，讓她奪了個空。

    無奈，黎昕白嫩的掌心向上，伸到他面前，“給我，謝謝?！?/br>
    “請我吃飯，吃完就給?！?/br>
    楚煜仍舊揚著胳膊，執著于這種幼稚的把戲。

    剛下來的溫世堯，正隱在電梯旁的暗處，瞇眼看著不遠處的情景，眸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