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查完幾天呀，著什么急？”

    蔣亦然嘿嘿笑了聲，打趣道，“是不是最近運動太頻繁，心里過意不去啦？”

    “你腦子里裝屎啦，那么黃？”

    “哎喲，我說運動，又沒說什么運動，你想到哪兒去了？到底是誰腦子里裝屎了？”

    “是我是我，”黎昕認慫，“不是要做唐氏篩查嗎？我問問時間?！?/br>
    “這還差不多，”蔣亦然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全然不顧安靜的餐廳內眾賓投過來的嫌棄目光，“再過一兩個周吧，我到時候讓護士打電話提醒你?！?/br>
    “那行，我沒別的事了?！?/br>
    “哎，等會兒?！?/br>
    蔣亦然吼了一嗓子，背過身，用手捂著聽筒，低聲拋出一串問題，“你在哪兒呢？我看你今天那個采訪了，所以，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老溫的？你決定就這樣算了？”

    “我在家呢?！?/br>
    黎昕輕輕咬了下唇，略微自嘲地笑了聲，“他自己處理去吧，是不是我也懶得管。如果真是我也沒辦法，還能把孩子塞回他媽肚子里？”

    “真該塞回他媽的他媽肚子里！?！?/br>
    蔣亦然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憤然，“你也太鎮定了，要是我肯定不能就這么算了，不打她個生活不能自理都算我輸，他奶奶的，人都走了還揣個孩子，那么會占便宜呢？純屬有??！”

    “有時間細談吧?！?/br>
    黎昕嗓音有些沙啞，感覺眼眶再度酸脹起來，她輕輕吸了吸鼻子，“我不跟你說了，我胃里難受，著急吐?！?/br>
    “好好，快去吧快去吧?！?/br>
    蔣亦然應了聲，隨之掛斷電話。

    黎昕從副駕駛摸索到紙巾盒，抽了張紙，小心地擦了下沾濕的睫毛，沈辛蔚的話對她沖擊太大，猝不及防地就沖碎了她為自己構筑的美夢。

    一想起，就覺得難過。

    她拍了拍臉頰，不停勸誡自己不要再想其他，先思考一下今晚的歸處。

    她是土生土長的b市人，二十多年卻只結交了兩個可以依靠的好友。

    蔣亦然那里是不能去了，至于方瓊……

    方瓊還在方家住著，四世同堂，一大家子人，她去更不適合。

    實在不知道去哪兒，住酒店她又沒帶證件，只能車頭一調，向老城區駛去。

    ***

    溫世堯坐在黎昕剛剛的位置上，剪裁合度的風衣將勁瘦的身材包裹，長腿交疊，帶著股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他低頭看著手機，另一只手夾著支煙，不疾不徐地抽著，煙云繚繞，將他清雋的面容映得朦朧。

    沈辛蔚已經由一開始的不安中鎮靜下來，沉默地坐著，緊俏的頰邊還有未干的淚痕，雙手握著杯子，不時轉動一下。

    答應哥哥將這件事散布出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經淪為博弈的棋子。

    而那些記憶中的可愛歲月，再也回不去了。

    包房陷入沉寂，偶爾會聽見走廊里悉悉索索的說話聲。

    溫世堯發完信息，將手機塞進口袋，捏著白色煙蒂，在面前的煙缸內擰滅，抬頭看向對面，清朗的聲音壓低，“這樣做，有意義嗎？”

    “沒有?！?/br>
    沈辛蔚散淡的眸光對焦，看了眼他沉郁的面色，蒼白的唇勾了下，“但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br>
    “你做的還少嗎？”

    溫世堯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火機，眉目間看不出情緒。

    沈辛蔚愣住，“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溫世堯淡笑了聲，微微揚起下巴，說道，“五年前，你離開時刻意將我與黎昕的事通知媒體，導致我們誤會多年，兩個月前你買通朋友，在社交網站匿名發送黎昕的吸毒緋聞，并嫁禍董煙助理，一個月前你對張雨欣說黎昕與顧念塵有私情，因此才將她排擠出劇組，張雨欣出于報復找人陷害，竟對懷著孕的人下迷藥，之后你又勾結蘇韻文在媒體大肆渲染……”

    隨著他的話，沈辛蔚握著杯子的手有些微顫，溫世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還有今天的事，我何時與你有過逾矩之舉？你這樣利用一個孩子，不覺得過分嗎？”

    “查得這么仔細，你為了黎昕，還真是費勁心神?！?/br>
    沈辛蔚將手收到桌面之下，交疊在一起，低徊的聲音有些喑啞。

    “我維護妻子，本該如此?！?/br>
    溫世堯淡笑，說到妻子時，好看的眉眼柔和幾分。

    沈辛蔚冷笑，“妻子？你知道在你之前，你的妻子是人盡可夫的女人嗎？”

    “如果說，我不在意呢？”

    溫世堯起身，長腿邁開，仍舊是慢條斯理的沉雅風姿，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彎腰，俊臉靠近她的，急遽收縮的瞳孔帶著滿滿的侵略，語氣陰深，“辛蔚，你真讓我惡心?！?/br>
    “惡心？”

    這兩個字沖擊太大，沈辛蔚努力控制著情緒，聲色卻仍止不住顫抖，“你是對我抱了多大的期望，才會覺得這樣就惡心了？”

    “我對你，從始至終，沒有一絲期待?！?/br>
    溫世堯眸色顯而易見的決絕，一字一頓地說，“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們，別把黎昕卷進來？”

    沈辛蔚蒼白的唇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一向恬淡的黑眸映著他，有著浪潮席卷后的慌亂。

    記憶深處的少年，風神散朗，雖疏離淡漠卻對她寬順有加，如今，竟也會為了別人露出原本的冷模樣。

    她所執著的過去，在他這里，似乎一文不值。

    想過無數次被揭穿之后的惶恐，但真到這一刻，卻又覺得不過如此。

    再絕望的時刻都經歷過，不是嗎？

    她笑，“只要我咬定孩子是你的，你們夫妻這輩子都過不好，你又能怎樣對我？”

    “我本想前事一筆勾銷的，是你們一再挑戰我的底線?！?/br>
    溫世堯伸手捏住她的纖細的脖頸，稍稍用力扼住她的氣管，“我不想拂了沈叔叔的面子，自然不會對你怎樣。照顧你是一定會照顧的，想想你離家這么多年，沈伯母不知有多想你，也該回去看看了?！?/br>
    “至于修風，我會保他提案順利通過?！?/br>
    聞言，沈辛蔚蒼白的小臉漲得通紅，眼底逐漸被恐懼浸染。

    她搖頭，纖細的手指用力拽著他的手腕，在他手臂劃下一道道血痕，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