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戒指
意識到自己身上涼,溫世堯薄唇碰了下黎昕的額頭,便松開置于她腰間的手。 “收拾收拾,叫上楊……楊先生一起過來吃飯?!?/br> 黎昕幫他將外套扯下,抬手搭在衣架上,對隨后進門的楊毅清笑笑,自己又找了件針織開衫套上,挽起袖口,隨口說了句,向廚房走去。 她與楊毅清只見過有限的幾面,說過的話一只手能數出來,稱呼上還是套些的好。 她的話很平常,像是再普通不過的妻子對待歸家的丈夫。 溫世堯卻愣了下,看著漸漸走遠的纖細身形,亮白的燈光將裸色毛衣襯得溫暖干凈,連腳下的影子都柔和了幾分。 恍惚間,有種離家半生驀然回歸的錯覺。 就像幼時記憶中,曾有過的柔軟而朦朧的融洽時光。 他這三十多年,就如雨水都難滲透的漆黑隧道,因著這種那種的原因,受著母親怨念,扛著家族責任,一向理性行事,從不知期待為何物。 唯一與此背道而馳的行為,大概就是一夜的進退維谷中,他沒有因為避免結束而避免開始。 五年時光,雖各自畫地為牢,但很幸運,交錯光年終是沒能將他們沖散。 最終,他們也等來這一天,成雙入對,生兒育女,過上不曾奢望的家庭生活。 這樣的日子難能可貴,他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 “不是讓你招待我吃飯嗎,發什么呆呀?” 楊毅清換好拖鞋,在溫世堯身邊站著,拍拍他的肩,“看我夠兄弟吧?大過年的過來陪你們吃飯?!?/br> “說實話,我不是很想招待你?!?/br> 溫世堯淡淡睇了他一眼,抬步向餐廳走去。 莫名被懟,楊毅清卻習以為常,毫不在意地吹了聲口哨,手插著褲子口袋,四處看著房間結構,一步三晃地跟了上去。 今天是陽歷新年,飯菜也應景兒地擺了一桌子,只是為了照顧黎昕的口味,大都以清淡為主。 楊毅清也不氣,大大咧咧地往桌子前一坐,對著剛剛坐下的溫世堯大手一揮,“老溫,開瓶酒?!?/br> 這兩人都過得什么日子,過節了連瓶酒都沒有,寒磣人嘛。 這邊,溫世堯正在給黎昕盛湯,頭也不抬,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自己找去?!?/br> 聞言,楊毅清手停在半空,看著盛完湯還要細心攪涼的好友,嘴角抽搐了下。 認識十幾二十年了,見過他冷漠陰郁的模樣,也見識過他的雷霆手段,很難想象,他還會有這么居家體貼的一面。 這男人該不是讓黎昕下了降頭? 見他半天沒動靜,溫世堯抬頭,“地下室門沒鎖,你去吧?!?/br> “好好,我去?!?/br> 楊毅清訕笑了聲,這才想起他有幽閉癥,沒事很少會去地下室那種昏暗又不通氣的地方,也沒多說,起身越過外廊,獨自過去。 溫世堯將碗放在黎昕面前,音色淺淡,“來,把湯喝了?!?/br> 被人這樣伺候還真有些不自在,黎昕咬咬唇,沒話找話,“你不過去看看嗎?” “不去,他自己能找到?!?/br> 溫世堯對她揚揚唇,又夾了塊魚放到她面前的盤子里,“咱們吃飯,不用管他?!?/br> “對了,楊毅清怎么會過來?”黎昕啜了口湯,漫不經意地隨口問道,“不是說臨時有事,你回公司了嗎?怎么又和他在一起?” “是他公司新研發的手機要面世,找我做廣告?!?/br> 溫世堯面不改色地回道,垂眸夾了筷子米送進嘴里。 沒多久,楊毅清便返還,手里拎了瓶12年的drc,進門就嚷嚷,“哎老溫,你這下面還藏著76年的呢,都落了灰了,啥時候請哥幾個喝了?” 溫世堯睇了他一眼,“等我女兒出生?!?/br> “你怎么知道是女兒?”楊毅清重新落座,輕嗤了聲,將另一只手里的東西扔到桌子上,“我一開酒柜門,就撿到枚戒指,是不是你家工人掉的?” 小巧的排戒落在桌面上,發出清脆而循環往復的聲響。 群鑲碎鉆的設計,雖只有幾顆小分數的鉆石,卻在燈光下散著流光溢彩的色澤。 黎昕的心跟著顫抖起來,心口持續收緊。 驀地就想起五年前,自己曾在碧云居的垃圾桶里見過的首飾盒。 雖是與她無關的時光,卻也讓她至今仍難釋懷。 她想像平日里一樣偽裝的毫不在乎調侃幾句,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低著頭,不知所謂地盯著面前盛滿飯菜的餐盤。 愛情這種東西,永遠沒有淺嘗輒止這一說。 如沼澤,越掙扎,越深陷,直至無法自拔,將人完全吞噬。 猛然而起的沉默,空氣里都是時鐘的滴答滴答聲。 楊毅清似乎發覺不妥,攥著的酒瓶輕輕放在桌子上,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誰告訴你是工人掉的?” 仿佛隔著很遠的距離,清疏明朗的聲音傳進耳畔。 黎昕捏著勺子的手被抬起,小巧的戒指順著纖細的指尖緩慢下移,套在她無名指的鉆戒上方。 不大不小,尺寸剛好。 是極為意外的。 手指動了下,黎昕余光看向那枚閃著光的戒指,心跳已經由原來的滯重變得歡快起來,礙于人在場,她只能不露痕跡地捂著胸口,清清嗓子,“什么時候買的?” “有些年頭了,”溫世堯也是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樣,松開她的手,低頭繼續吃飯,“還以為是搬家弄丟了,原來是落在酒柜里?!?/br> 楊毅清一見危機解除便活躍起來,招呼阿姨找了開瓶器,幫他打開酒。 黎昕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后來的飯吃的索然無味,只想快點吃完跑回房間,好好研究一下溫世堯的話藏了多少信息量。 *** 吃過飯,溫世堯便和楊毅清鉆進書房。 楊毅清在書桌前坐下,打開電腦。 溫世堯從褲子口袋里掏出張照片,是一張看起來沒什么價值的老舊明信片。 他的手指沿著明信片邊際探尋一番,隨后指甲一扳,將明信片正反兩頁剖開。 其中,赫然出現一張老式內存卡。 “我靠,這玩意兒你哪里弄來的?”楊毅清從他手中拿過內存卡,有些不可置信,“這是哪一年的老東西了,現在的電腦連插這種卡的地方都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