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鄭明軒應道，“q市東海岸已經是完善成熟的沿海旅游度假區，我們申請西南海岸的側重點是什么？”

    溫世堯敲開電腦，將本市到q市沿路的城市場景地圖打開。

    q市是國內首批沿海開放城市，全國性綜合交通樞紐，國家創新城市試點單位，是重要的港口城市，也是目前全世界范圍內最大能源輸出港。

    沈運恒在世時，便十分看好天然氣進口這一發展前景，因此作出了一系列計劃，只是未及實施，便被飛來橫禍拿了性命。

    現在，倒是白白便宜了丁目誠。

    溫世堯點住鼠標，拖動畫面，看著位于兩市臨界點的考古公園，研究一番才開口，“從文化古城投建切入，以秦宣河國家考古公園遺址為中心，從民俗文化、鄉村旅游，一路延伸到海上平臺、海上樂園的投建，形成板塊劃分，做全域旅游規劃?！?/br>
    “好?！编嵜鬈幾鐾旯P記，收起資料欲走，又想起些事，頓住腳步，“那……林珺那邊怎么辦？”

    “先找人跟著，隨時注意她的動態，適當制造情況出面?！?/br>
    “好，我這就去辦?！?/br>
    隨后，鄭明軒轉身出了辦公室。

    門鎖輕扣，發出咔嗒聲。

    天光微黯，房間陷入沉寂，一片昏昧。

    溫世堯有些疲乏地閉眼，胳膊撐在桌子上，右手拇指與食指指腹按壓眼瞼，隨著眼球緩慢轉動。

    關于母親，所有好的壞的記憶全在腦海里沖撞，如曇花泡影般倏現倏滅，他想置若罔聞，卻又無力抵抗。

    多年來隱忍成習，他的難過沒有發泄的出口。

    只能安靜地坐著，任由心里的海嘯翻起巨浪，最后歸于平息。

    一直坐到夕落月起，星光斗轉。

    對面大樓投過來的燈光，被巨大的玻璃幕墻分散成光束，將房間映得輪廓模糊。

    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一聲，溫世堯掀眸看了眼，是鄭明軒提醒他飯局時間要到了。

    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起身，撫平西裝上的褶皺，回復清遠冷峻，抬步向外走去。

    ***

    黎昕對人物的拿捏越來越精準，和老戲骨高志遠的對手戲也越來越默契，因此夜戲拍得極為順利，七點半便收工。

    影視城坐落在b市最偏的華安區，離市中心區域極遠，一來一回需要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因此藝人們下戲后，多數直接回了酒店。

    華安區雖偏，但在影視城帶動之下，倒也算繁華。

    尤其是影視城周邊，各種檔次飯店以及娛樂場所應有盡有。

    黎昕正換衣服的間隙，董煙推門進來，雙手有些局促地搭在身前，“昕昕，大家都沒事，一起去唱k吧?！?/br>
    黎昕洗好頭，正拿著毛巾，坐在鏡子前不緊不慢地擦著頭發，見她進來，彎唇笑笑，“你們去玩吧，我不怎么會唱歌?！?/br>
    她不喜交際，這些事一向是能推則推。

    “哦，是這樣……”

    董煙怏怏接話，尾音拖得很長，看起來并沒有走的意思，她難為情地伸手抓了下短發，邁了一步跨進門內，“那個，余蘭那事兒……”

    “煙姐，我知道與你無關?！?/br>
    黎昕將毛巾放下，清眸誠意十足，“余蘭也受到懲罰了，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吧?！?/br>
    “不管怎樣，實在抱歉了?！?/br>
    董煙堅持將歉意道出。

    余蘭出了事，最受牽連的就是她了，開拍兩天來，一直被劇組的人另眼看待，讓一向自恃清高的她著實氣憤。

    卻又不能說什么，畢竟自己助理做的事，懷疑到她頭上再正常不過。

    這個社會就是如此現實，沒出事之前人人都捧著你，出了事之后誰都躲著走。

    思來想去，還是放下身段兒過來道個歉，本以為依著黎昕平時表現出的那張揚性子，多半會迎來頓冷嘲熱諷，沒想到私下里，她倒并不難相處。

    “聽說你手機丟了？”走之前，董煙扭頭又說了一句，“昨天晚飯時，我看見服化組的張琴琴和新來的那個沈什么的一起，從你化妝室拖了兩個箱子出來，不知有沒有掉在箱子里?！?/br>
    “沈辛蔚？”黎昕杏眸瞇了瞇，脫口而出，見董煙點頭，她笑笑，“我知道了，煙姐，謝謝?！?/br>
    “不用，我走了?！?/br>
    董煙說完，便轉身出了化妝室。

    黎昕對著鏡子坐了一會兒，便收拾了東西出了攝影棚，準備回酒店。

    夜色寒涼依舊，黎昕將圍巾緊緊攏在頸間，呼吸間，蒼白的水汽緩慢在空氣中飄散。

    影視城的空地上不知何時擺上了圣誕樹，隔著很遠，就能看見樹上盤繞著的閃閃爍爍的彩燈，在喧嘩的街道上，流光溢彩地安靜綻放著。

    道路兩旁有商販支起小攤兒，在賣一些彩紙包裝的水果，手持的煙花和閃爍的熒光棒。

    黎昕后知后覺地看了眼手機，哦，原來今天是平安夜。

    往年一直很忙，根本沒時間過節，加上她這人生性淡薄，因此很少關注節日。

    此時，看著那些彩紙包起的水果，竟有些心動。

    想買個平安果，和自己的愛人分享。

    看了眼東倒西歪，睡在保姆車前排的司機與劉冰，她徘徊了片刻，將帽檐壓低了些，向小攤走去。

    “老板，我要個蘋果，給我包一下吧?！?/br>
    黎昕低頭從小攤上挑了個紅紅的果子，連同一張百元鈔票遞到攤販大媽手中。

    賣水果的大媽將蘋果包好，遞給她，又捏著她遞過去的錢揚了揚，說了一串話。

    她說話速度很快，又帶著方言，黎昕聽了很久也沒聽懂。

    有些疑惑地歪了下頭，下意識將身子向前傾了些，“阿姨，您說什么？”

    大媽怕自己說話聲音太低，她沒聽清，又又高聲重復一遍，“我說啊……”

    黎昕仍舊有些懵，還是沒聽懂。

    大媽翻了個白眼，將兜里的五十塊錢零錢掏出來，在她眼前晃了下，又指了指桌子上的二維碼，“我沒零錢，姑娘微信或者支付寶支付吧?！?/br>
    “什么意思？”

    黎昕蹙眉，依然沒聽懂。

    大媽拍了下大腿，有些急了，嘰里呱啦又說了一遍，越急家鄉話飈得越溜。

    黎昕聳肩，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