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是一回事。

    懷疑成為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一點點的僥幸，已經隨著時間和事件的推進而緩慢蒸發。

    黎昕張張嘴，想將郁積的廢氣緩慢呼出，卻恍覺得越積越多，整個胸腔好像要被撐爆了似的難受。

    這大概就是肺要氣炸了的感覺。

    連帶著心跳都快的不像話。

    她停下手里的動作，直起身靠著椅背，雙手握著水杯，湊到唇邊，輕輕吹去飄起的水汽。

    顧念塵堅持：“還是讓小姜捎你一段，太晚了，路上不安全?！?/br>
    “好吧，”沈辛蔚點頭，目光在他與黎昕之間轉了一圈，笑言，“那不打擾了，我去外面等?！?/br>
    說完，便轉身向大門方向走去。

    很平常得體的話，但聽在黎昕耳朵里，倒像是生出了另一層意思。

    什么叫不打擾了？

    打擾到什么了？

    她將水杯重重磕在桌子上，金屬杯底與實木桌面相碰，聲音沉沉。

    “怎么，攝影棚這么大的地方，容不下沈小姐？”

    回頭看著那道纖瘦的身形，揚高聲線，說出的話有些陰陽怪氣。

    沈辛蔚腳步頓住，轉身看著黎昕，紅唇微微張開，看起來不知所措。

    停頓了下，她喃喃開口，“我只是覺得，你們……”

    “覺得我們什么，覺得我和導演有什么，所以你不能打擾？”

    黎昕起身，不疾不徐地逼近，眼神鋒利，語氣咄咄逼人。

    她身高算得中上，167cm的身高在嬌小的沈辛蔚面前，多少帶些壓迫感。

    不遠處還在工作的小組聽見動靜，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頭的活兒，向著他們的方向張望。

    仍未找到手機折返的劉冰，擎著電話猶豫著要不要上前通知一聲，畢竟溫總的電話，他也不怎么敢耽誤。

    但……看著黎昕氣場全開的模樣，想想還是算了吧。

    畢竟，這位才是自己的老板。做助理一年多以來，還沒見她這樣發火，就不去趟雷了。

    于是縮了縮身子站到一邊。

    沈辛蔚一只手越過身前，搭在另一只手臂臂彎處，手指握緊，姿勢帶著些防備。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們可能在討論劇……”

    她囁嚅著解釋，眸子里已然起了水霧，配著溫婉的長相，越發的楚楚可憐。

    連劉冰都覺得有些不忍。

    “不是那個意思，你哭什么？”黎昕打斷她的話，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反而厭惡更盛，歪頭看她，語氣雖平靜，說出的話卻足夠難聽，“總是一副別人都在欺負你的模樣，你是有多缺愛？”

    “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br>
    跟過來的顧念塵伸手扯著黎昕的手腕，將她拖到身邊，低聲勸了句，隨后對沈辛蔚說道，“小沈，快回去吧，小姜已經在外面等著了?！?/br>
    黎昕被他拽的重心不穩趔趄了下，抓著他的袖子，才穩住身形。站直了身子，側頭看見不知何時站到門口位置，靠門而立的溫世堯。

    大門處朦朧的光線將他整個籠罩其中，面色沉靜，目光深遠，好似沒有情緒。

    因為有卡車擋住去路，從他們的位置到大門，需要先平行走一段路，再左拐。

    他們正處在平行的路段的末端，因此一直側身對著大門。

    加之人來人往，幾個人都沒發現他何時站在門口。

    黎昕眉頭輕抬，滿臉譏諷。

    沈辛蔚低眉順眼那一套，想必是演給他看的。

    積壓的不滿又蓄起一波火氣。

    “顧導的擔心未免多余，”她松開顧念塵的衣袖，對著抬腳走來的男人笑了下，剛剛哭過的眼圈紅意仍未消退，“接沈小姐回家的人多的是，咱們凈在這兒cao些沒有用的心?！?/br>
    劉冰有些頭疼地看著眼前的局面，終于明白自己老板這突如其來的怒氣出自哪兒。

    前陣子厲虹得知沈辛蔚在劇組時，和自己說過幾句以前的事。

    他還感嘆過，自家老板的忍耐力夠強。

    畢竟這事兒要是落在自己女朋友頭上，早不知道分了幾回了。

    但現在看來，愛情果然會讓人失去理智，再滴水不漏的人，也不例外。

    最近這日子過得，也太不消停了。

    劉冰嘆了口氣，向著還未散去的工作人員跑去，清場。

    沈辛蔚順著黎昕的目光看了眼，回過頭，向前走了一步，扯住黎昕的手，低聲說，“黎昕，你誤會了，我沒有……”

    紗布觸到黎昕冰涼的指尖。

    她有些嘲弄地勾唇，捏著她受傷的手指抬到眼前，語氣譏誚，“誤會？知道誤會的意思嗎？”

    捏到痛處，沈辛蔚登時落下淚來。

    黎昕唇角輕壓，一把甩開她的手，轉頭問顧念塵，“我住哪個房間？”

    顧念塵盯著她看了幾秒，開口，“讓劉冰找小馬取房卡就行?！?/br>
    小馬是生活制片，劇組所有人的吃喝拉撒全部歸他管理。

    黎昕點頭，隔遠看了快步走來的溫世堯一眼，轉身向自己的化妝室走去，腳步飛快，步步生風。

    “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有什么明天再說?！?/br>
    顧念塵蹙眉，對沈辛蔚說完后，聽見她淺淺地“嗯”了聲后，又抬眸和溫世堯打招呼，“溫總過來了?！?/br>
    沈辛蔚忙背過身，擦去眼角的淚，隨后轉頭看向溫世堯，紅唇彎了彎。

    “手怎么了？”溫世堯看著她手指上已經被血浸透的紗布，沉聲問。

    “沒事兒，”她將手指背到身后，“昨晚搬家整理東西，被剪刀剪了下?！?/br>
    溫世堯點頭，“房子還住的慣嗎？”

    “住得慣，比我在倫敦住的好不知道多少呢?！彼珠_唇角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我先走了，你去看看黎昕吧，她好像誤會了?！?/br>
    “好，讓周鐸送你?！?/br>
    溫世堯看她走遠，從口袋里掏出煙盒，抖了下，遞到顧念塵眼前。

    “我不抽煙?！鳖櫮顗m搖頭，“老婆懷孕，溫總的煙還是戒了比較好?！?/br>
    “已經在戒了?！?/br>
    溫世堯將煙盒收回，頓了頓，最終將露出頭的煙塞了回去，裝回口袋。

    他的煙癮很重，最近已經克制了許多。

    只是心煩的時候，還是想拿出來吞吐一番。

    眉頭挑了挑，“顧導知道昕昕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