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另一枚護國令
一個時辰后,從柴房溜達回來的顧如許進門就瞧見顧鐸靠在榻上喝藥,一旁的裴瑛也端著自己的藥啜兩口,便要抬頭看他一眼。 蘭舟和映歡姑姑站在一旁,神色頗為無奈。 “喲,這是……患難夫妻終于談妥了?”她眉梢一挑,脫口而出。 裴瑛臉皮薄,險些連手里的藥碗都沒端住。 “你可別逗他倆了?!碧m舟忍著笑搖了搖頭,“一個傷重,一個體虛,沒有同甘,也算共苦了?!?/br> 顧如許笑出了聲,看了看他倆,了然道:“果然還是殿下能治得住我哥哥,他昨日還嫌阿彥開的藥苦得很呢?!?/br> 顧鐸咳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阿彥開的方子,的確挺苦的。若沒有蜜餞潤口,著實難以下咽?!迸徵Φ?。 蘭舟啼笑皆非,唯有嘆息:“完了完了,皇姐這胳膊肘,已經朝外拐了?!?/br> 顧如許不以為然:“殿下這胳膊肘,從一開始就往我家拐啊,何時拐回去過?” 這沒羞沒臊的說法,饒是顧鐸都有些耳根子熱,裴瑛的臉都要紅得燒起來了。 “阿昭!……”她忍不住嗔了顧如許一眼。 可惜顧如許這些年在江湖上磨礪出來的臉皮,是全然沒將她的暗示放在眼里的。 趁他二人喝藥之際,顧如許沖蘭舟使了個眼色,同他出去說話。 走遠些后,蘭舟便問:“朝矜那邊可有進展?!?/br> 她目光微沉:“此人嘴硬得很,怕是得再磨幾日?!?/br> 林煦和季望舒輪番審問,無論是毒還是刑,于他而言都是見慣了的玩意,不下點狠手,看來是撬不開這張嘴了。 “司菀似乎已經開始懷疑你我藏身于楚京,這幾日城中的羽林衛多了不少,長生殿那邊也有所動作,看來是急眼了?!碧m舟道。 顧如許略一沉思:“司菀本就懷疑我與你還活著,這次哥哥也被救了出來,還搭上個毒鬼,她自然擔心當年的事被我們翻出來,要盡快斬草除根?!?/br> “皇姐不宜在此久留,司菀覺察到劫獄的事同她有牽扯,即便看似是個巧合,也不會輕易揭過去,公主府近來必定會有人前去監視,你我也不能再輕易出入公主府,忍耐一段時日?!?/br> “鄭府那邊如何了?” “這幾日還算太平,但以裴君懷的性子,布防圖一事既然已與鄭承有牽扯,只會更快將人處置了。鄭承也不是傻子,一旦覺察到不對勁,便會有所動作,讓沈雖白盯著些?!彼ь^忽見她面露詫異,皺了皺眉,“為何這樣看著我,我說錯什么了?” 她搖搖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就是覺得你和沈雖白的關系,是不是好轉了點?” 換了從前,哪怕只是個暗喻,他也斷然不會提出讓沈雖白幫忙這等話的。 她總覺得,他提及沈雖白的時候,齜牙咧嘴,欲除之而后快反倒正常些。 他清了清嗓子,別開視線:“不過是利用他一番罷了,別多想?!?/br> “文慧那邊你可有法子說服?”顧如許問道。 “恐怕沒那么簡單?!彼碱^緊鎖,“我們眼下拿到的證據雖已不少,但天欽府并非菜市口的府衙,擊鼓鳴冤便能入內稟明,況且我們本就是朝廷欽犯,即便呈上證物,也必會被視為欽犯關押,正中了司菀下懷?!?/br> 他這么一說,顧如許也陷入了遲疑。 “的確,即便我們將證物和證詞送入了天欽府,文慧也未必會相信這來路不明的證據,保不齊反倒會將證物棄置一旁,反倒來查你我的行蹤。此事,不應由你我出手?!彼紤]片刻,道,“若是讓天欽府少監呈交證物,質疑寧國府一案,可能成事?” 蘭舟一頓:“你認得天欽府少監?” 他想得到天欽府相助,自然要先摸清天欽府的狀況,這位少監,傳聞是文慧親手提拔上來的,名諱不詳,天欽府中的官員只稱他一聲“少監大人”。 此人平日里常以面具遮掩,容貌也知之不詳。 “此人的身份也算出乎我的意料了?!彼约营q豫,道出了他的身份,“許府的傅云月,你可還記得?” 蘭舟驚了驚:“就是當年對你出言不遜,被鐸世子和寧國公揍了的那小子?” 她點了點頭:“他這些年在許府暗藏實力,學了一身武功,被許楨安排進了天欽府做事,之前還幫了我一些忙。沈雖白與他也是舊識,可借此讓他出手相助?!?/br> 蘭舟沉吟片刻,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能信他嗎?” 她點了點頭:“雖說看著是個紈绔,但我已與他交了底,此人姑且能信?!?/br> “如此,便設法與他見上一面吧?!毖巯滤麄兊奶幘?,也只能賭上一回了。 此后數日,裴瑛在蘭舟的勸誡下,深居簡出,暫且斷了與千金布莊之間的往來,雖懸著一顆心,但為了讓司菀打消懷疑,也唯有如此忍耐著。 在蘭舟的診治下,顧鐸的傷勢逐漸好轉,已能在后院稍事走動,除了聲音還有些沙啞之外,已能簡短地說上幾句話。 沈雖白來過一回,同鐸世子見了一面,二人談了一會兒,顧如許便同他說起讓傅云月上呈證據一事。 她眼下正是要小心行事的時候,只能請他代為轉達了。 此法的確比她和蘭舟前去穩妥些,且不說文慧是否會信他們的話,便是要進天欽府,都極為困難,若有傅云月相助,至少以文慧對他的信任,呈上去的證據怎么說也會過目一番。 他應下了此事,何時能與傅云月見上一面,卻是要過幾日才能告知與她。 她問起了鄭府的狀況,他只說一切都好,鄭承那邊并無異樣,關于那半張布防圖他會設法盡快找到。 送他離開布莊時,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她心口突突地跳,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怎么了?”他回過頭來,她卻不知自己想說什么了。 “……萬事小心,若是發覺不對勁,便立刻離開鄭府吧?!彼龘狭藫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 明明諸事順利,怎么會突然覺得不安起來。 方才腦海中竟然閃過了他被萬箭穿心時的場景,倒是把自己嚇了一跳。 沈雖白莞爾一笑:“嗯,我記著了,你也多加小心?!?/br> 說罷,消失在門邊。 下人關上了門,她卻在那怔愣了許久,直到蘭舟站在了身后,她才緩過了神。 “就這么舍不得?”他問。 她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這語氣可真夠酸的?!?/br> 他回以理所當然的眼神:“未過門的妻子心里總記掛著別的男人,我醋一下不是很尋常嗎?” 她啞然失笑:“都什么時候了,還拿這事兒較真?!?/br> 輕描淡寫地揭過了這個話茬,她轉身往回走。 “鐸世子這幾日好轉許多,有些話要同你我說?!碧m舟正色道。 顧如許愣了愣,隨他一同去見顧鐸。 顧鐸已能在窗下小坐片刻,見他們進來,便讓他們坐到跟前去。 “哥,何事急著喚我和阿彥來?”顧如許順勢坐在了他身旁,蘭舟也落了座。 顧鐸遲疑了片刻,似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對他二人道:“有一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先同你們說清為好,或許對你們將行之事也有助益?!?/br> 蘭舟皺了皺眉:“世子請講?!?/br> “此事本該由我一人來辦,然我眼下的傷勢,恐怕還要耽擱好些時日,阿昭,你不是問過我,是如何活下來的嗎,其實在行刑當日,上法場之前,我便已經被人下藥迷暈,被送上法場斬首的人,壓根不是我。而背地行事之人,正是阮方霆?!?/br> “竟是如此……”她猜測有人事先調包,卻沒想到是在上法場之前。 “長生殿一直是司菀的人,阮方霆聽命于她,將我劫走,我醒來時,已經身不由己。而朝矜,便是阮方霆派來審問我的人?!?/br> “司菀為何要這么做?”顧如許不解地望著他。 “為了我手中的護國令?!鳖欒I道,“世上所有人都認為顧鐸已死,她便能徹底將我藏起來,我一日不交出護國令,拷問便一日不歇?!?/br> 顧如許猛然反應過來,取下了隨身攜帶的護國令,放在他面前:“我聽聞當初有兩枚護國令,一枚在劍宗手里,另一枚據說先帝交托與你,兩枚護國令一同出現,方可取出先帝遺旨,昭告天下?!?/br> 顧鐸點了點頭:“護國令本就是能調動大周兵馬的兵符,先帝將其一分為二,原本是宮中和寧國府各留一枚,先帝曾言,若是他日昏君當道,寧國府可憑此令上諫,免大不敬之罪,然而五年前,先帝卻將宮中那一枚護國令交托與我,讓我 妥善收好,他日必有大用。 先帝覺察到宮中有人意圖刺殺,一時間卻不知是誰,在那人動手之前,先留了一道遺旨,交給了你我的外祖司筠司太傅。而兩枚護國令,先帝再三叮囑,讓我與爹盡快送出楚京城,以防萬一?!?/br> “父皇對刺殺之事既然已有察覺,為何不讓寧國公多加提防?”蘭舟狐疑道。 “先帝自然也想過召寧國公前來護駕,但當時一切都只是猜測,宮中的情況比我們想象中更為復雜,寧國公身為外臣,不便時時刻刻守在先帝身邊,宮中近侍雖已極為小心,卻還是沒能防備周全?!?/br> 先帝所中之毒,頗為古怪,他根本沒有機會詳查,直到落入阮方霆手中,才得知此毒來歷。 “此毒需以人參為引,便是這樣栽贓了我母后?!碧m舟咬牙道。 “先帝已去,遺旨尚在,唯有拿回兩枚護國令,方能去見外祖?!?/br> “我與阿昭已經打探過了,司太傅一直被軟禁于儒林閣中,司菀這五年來始終沒能從他口中問出遺旨的下落,亦不敢輕易動他,在阮方霆得到兩枚護國令之前,應當性命無虞?!碧m舟道,“世子,另一枚護國令現在何處,我等最好盡快將其取回?!?/br> 顧鐸默了默,終究是道出了護國令的下落:“另一枚護國令,我當年送去了法源寺,那兒有一座顧家祖上的宗祠,法源寺慧明方丈與我乃是舊識,答應替我收著護國令,這些年,倒是無人發覺?!?/br> “法源寺!……”顧如許吃了一驚。 她也曾數次上平月山,卻不知那兒竟有顧家的宗祠,爹娘也從未帶她前去祭拜過,想來應當十分久遠了,她印象中的顧家宗祠,應當早就被移到了寧國府中才是。 “慧明方丈乃守信之人,既然當初允諾替我收著另一枚護國令,便斷然不會輕易交出去,阮方霆等人恐怕也不會想到找尋了五年的另一枚護國令,就藏在楚京城外不到五里的地方?!鳖欒I道,“若要將此物取回,我須親自上平月山一趟,當日我與慧明方丈約定,若不是我前去取回,他不可將護國令交給任何人?!?/br> 聞言,蘭舟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 “看來,只有設法上平月山一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