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包庇
與此同時,沈遇和陸璋帶著人,已經到了一朝風漣門外,卻見竹林中一片漆黑。 “……好像沒人在這?!表n清詫異地望著前頭。 沈新桐忙道:“是啊是啊,爹你看里面連燈都沒有,那人說不定已經走了呢?!?/br> 她眼下打心眼兒里盼著那女子這會兒出門溜達去了,瞧這連燈都沒點一盞的竹林,保不齊真能碰碰運氣! “那女子跑進了一朝風漣,可都是親眼看見的?!标戣皡柹?。 沈遇沉默片刻,道:“派兩個弟子先進去看看,里頭可有藏著人?!?/br> 陸璋正欲喚兩個人上前,沈雖白卻攔在了青石路前,一揖手:“爹,陸師伯,不如讓我進去看看,一朝風漣外有這么多弟子守著,倘若真如你們所言,我私藏了可疑之人,想必也跑不出去,讓師弟們進去,說不定會受傷,得不償失?!?/br> 沈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才點了頭:“你進去吧?!?/br> “是?!彼D身走入了竹林。 “宗主,讓大師兄一人前去,是不是……”韓清面露擔憂。 若是那女子曉得大師兄是奉命來捉她的,不知會不會孤注一擲。 沈遇回頭看向陸璋:“師兄,吩咐下去,讓眾弟子跟在子清身后,別讓他發覺了?!?/br> “爹!……”沈新桐當即有種不祥的預感,卻被沈遇一眼瞪了回去,心中憂慮,卻也毫無辦法,只得默默跟在眾人之間,進了一朝風漣。 而此時在竹屋內,顧如許正與那“孫煥”較著勁,孫煥也是個能熬的,腦袋被卡在房梁縫隙里,愣是同她磨了好一會兒。 而顧如許也真就這么晾著他,任他面紅耳赤,雙目發白,也沒見著急。 “壯士,他要死了?!惫科嬖谙骂^提醒道。 顧如許晃悠著腿,不置一詞。 這種逐漸窒息的感覺仿佛置身與鬼門關前,還打了幾個來回,孫煥終究是個人,對于死亡的恐懼,都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他終究還是撐不住發出了嘶啞的低吼聲,似乎在求饒。 顧如許勾了勾嘴角,將他從房梁上放了下來。 得以喘息的孫煥,仿佛在一瞬間回到了人間,扶著墻吃力地喘息。 顧如許將他的臉擰過來,問:“說,叫什么?” “……九命……” “幾等殺手?!?/br> “甲等……” 顧如許狐疑地一皺眉:“甲等就你這樣兒?” “咳咳咳!……”他被她一句話氣得咳得面紅耳赤。 哈士奇看不過眼,替他解釋了一句:“他恐怕是擅長毒殺的,況且他的武功其實算高手了,不過運氣太差,撞在您手里,自然得吃虧?!?/br> “哦,差點忘了我的武功是個bug……”她恍然大悟,繼續問,“為何要給沈雖白投毒?” 他幾乎斷氣地搖了搖頭:“我不知……殿主只命我殺了沈雖白,將他的佩劍帶回去……” “照霜劍?”她吃了一驚,“阮方霆要這把劍有何用?” 人家劍宗的寶劍,長生殿拿回去供著不成? “我只是奉命行事,不過殿主……殿主曾經提到過什么‘灼華劍’……”他被折騰得頭暈眼花,從來不曉得原來窒息而死是這么難受的一件事。 聞言,顧如許和系統俱是一驚。 “你說‘灼華劍’?” 他點了點頭。 她震驚地看了哈士奇一眼,湊過去低聲問:“阮方霆該不會覺得照霜就是灼華?”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灼華劍流落江湖多年,與照霜同時名聲在外的絕世好劍?!惫科嫒粲兴嫉?。 “可阮方霆怎么又盯上灼華劍了呢?”她記得他不是對護國令比較有興趣嗎? 哈士奇目光中透著無奈:“這我哪兒知道啊,我就是一只哈士奇?!?/br> 顧如許:“……” 你特么當狗還上癮了? 屋外忽然傳來動靜,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瞥見了劍宗弟子常穿的白衣玄袍,登時頭皮一麻,暗道糟糕。 然沒想到,“孫煥”突然蓄力躍起,抄起不遠處的長劍,朝她揮來!她一時疏忽,措手不及,只得慌忙閃避。眼看著屋外的人就要進來了,“孫煥”執劍不顧一切地往外沖,大有要拼個魚死網破的架勢。 她顧不上許多,抄起劍一招凌虛劍意,在他踏出門檻的那一刻,將他捅了個透心涼! 血剎那便噴涌而出,急匆匆趕到門前的沈雖白錯愕地看著活生生的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不瞑目,溫熱的血,濺在他月白的衣袍上,染得觸目驚心。 抬起眼,正望見顧如許站在那,銀色的面具,被劍氣切成了兩半,從她臉上滑落下來,他清楚地看見她眼中,還未斂起的駭人殺氣。 一切,仿佛都靜止了,誰都沒能先開口說一句話。 他身后,很快便跟來了一群劍宗弟子,沈遇和陸璋亦在其中,顧如許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長生殿殺手,他還穿著劍宗的弟子袍,這里認識他的人,都曉得他是劍宗弟子“孫煥”,就連廚娘都覺得,他是受沈雖白所托,來送飯的,而他送來的吃食,正倒在她腳邊。 那一刻,她忽然有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 嘖,被算計了。 “壯士……”哈士奇擔憂地望著眼下的狀況。 “你一會兒跟緊我?!彼吐晣诟?。 韓清慌忙沖過來,一眼看見倒在竹屋門前的尸體,不由得吃了一驚:“孫,孫師弟!……” 劍插在“孫煥”后心處,血沒完沒了地淌出來,染紅了干凈的一朝風漣,他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嗬嗬”聲,只是望著他們,喚了聲“師兄”,便徹底斷了氣。 “孫師弟!”韓清大驚,忙要去喊大夫。 沈雖白蹲下身,伸手去探他的脈搏,搖了搖頭:“韓師弟,不必去了,孫師弟已經去了……” 聞言,韓清僵在了那。 沈新桐跑過來,看了眼尸體,臉色頓時蒼白了下去,難以置信地望著站在屋中的顧如許:“……十一?”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這的當真是她的小師妹。 屋外的劍宗弟子層層把守,沈遇與陸璋也看見了她。 陸璋的臉色頗為難看:“居然是你——!” 四下一片嘩然,眾弟子一時間或驚或恐,手紛紛按在了自己的佩劍上,防備地盯著那墨衣女子。 顧如許曉得,自己的名聲,在江湖上傳成了什么樣,只是沒想到,會被曾經的同門以這般戒備的眼神看待。 “你這女魔頭居然殺了孫師弟!”不知是誰起的頭,轉眼間,四下罵聲接連而起,皆是為那“孫煥”鳴不平,求公道。 她想解釋一番的,但這些人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其實說了又能如何,她一個魔教教主說的話,誰會信呢? 她唯一的失策,就是沒能料想到,這個長生殿的殺手臨死還不忘反咬她一口。 這事說到底怪她下手不夠狠,才叫他鉆了空子。 不過看屋外這架勢,她今日,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十一,為,為什么?……”沈新桐六神無主地看著地上的尸體,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眨了下眼,面無表情:“你真是什么都想問為何啊?!?/br> “你這魔頭如此無法無天!竟敢闖入劍宗殺人!”陸璋義憤填膺,當即便拔出了劍。 “陸長老這是要殺本座嗎?”她歪著頭無力地笑了笑,指著地上的尸體,“就為了他?” 陸璋氣得雙目赤紅:“妖女!你還要造多少殺孽!” 沈遇望著她,目光沉得嚇人:“你離開犀渠山莊的那日,為師便有言在先,有生之年,你不得再踏入犀渠山莊一步?!?/br> 她笑了一聲:“原來本座還發過那樣的誓啊……” 顧如許這性子,怎么就這么擰呢,話是原主說的,如今尷尬的倒是她。 她看向沈雖白,他似乎想說什么,可她忽然不想聽了。 “這些人都是你帶來的?”她笑著問他,不溫不火。 沈雖白無從解釋,眼下也沒有任何謊言,能說服這等局面。 他只能說:“是……” 不知為何,顧如許忽然覺得很好笑了。 “嗯,你到底還是劍宗的大弟子,本座也早就說過不會再信你的?!彼硭斎坏芈柫寺柤?,想拿劍,卻發現自己壓根沒把紅影帶在身邊。 “十一我……” “行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本座懶得費口舌了?!彼驍嗔怂脑?,隨手抽出了花瓶中的一支花,眨眼間,一股劍氣竟從那細枝上繚繞而出。 四下皆驚。 要打便打吧,遲早都有這么一天的,她如是想著。 “人是我殺的,要討公道的,一起上吧?!彼X得累得很,也沒勇氣去看沈雖白眼下是用什么眼神看她的,她承認這樣有點慫,但是沒辦法。 他若是對她失望了,至少給她個裝作不知道的機會吧。 反派boss也是會傷心的好不好。 被這么多劍宗弟子圍困,還有沈遇和陸璋在,局勢對她很是不利,她得想個法子帶系統先逃出這里再說。 實在不行……魔教教主當眾掄板磚會不會有點丟人? 就在這時,沈雖白突然拔出了照霜劍。 沈新桐吃驚地看著他朝著顧如許走去,看這架勢,是打算動手了。 她不忍看這場面,昔日的同門,居然要刀劍相向,她一度以為,她哥絕不會對十一出劍的。 她想攔,卻被韓清拉住了。 “小師姐,別過去?!蹦强墒穷櫲缭S,即便沒有紅影劍在手,也不是等閑之輩,憑她的功夫,沖上去還不曉得是個什么下場。 “子清!回來!”沈遇有種不好的預感,然此時沈雖白已然站在了顧如許面前。 照霜被月光照得分外明亮,顧如許不由得瞇了瞇被晃疼了的眼,定神望著他。 “沈少俠這是要料理門戶了?” 這口氣,顯然是為了膈應他的。 沈雖白不答,忽然出劍朝她刺來! 她沒想到他真的招呼都不打便動手,心驚之余,用手中花枝一擋。 一時間,二人竟在屋中爭斗起來,四壁震蕩,竹木搖搖欲墜。 韓清怕他倆殃及無辜,趕緊拉著沈新桐退到屋外。 兩招之后,顧如許發覺這小子動起手來挺狠啊,招招逼得她直退,用的還都是她之前教他的那些招式! 放狠話的是她沒錯,但她沒想到這小子居然真同她動手! “沈雖白你大爺的!”她實在沒忍住,上躥下跳間吼了他一句。 沈雖白皺著眉,一言不發,將她逼到“孫煥”的尸體旁,低聲道了句:“拿劍?!?/br> 她一愣,旋即看見插在孫煥尸體上的劍,不及細想,先將其撿了起來。 手中有了兵刃,到底比那花枝好上許多,接起招來也得心應手了些。 但沈雖白這一句,倒是讓她不明白了。 “出掌?!彼值?。 “???”她一臉茫然,看了看屋外的一眾劍宗弟子,以及尚在觀望的沈遇和陸璋,他倆再打一會兒,他們指不定就該出手“幫忙”了。 “快?!彼吐暣叽?。 她著實不懂他想做甚,但眼下好像也沒有更壞的情況了,她咬緊牙關,索性不想了,抬手便給了他一掌。 本以為他會擋上一擋,誰曾想他竟突然收了劍勢,不閃不避地硬是接了下來,順勢扣住她的手腕,一個翻轉,她還沒反應過來,照霜已經“被”打飛了出去,而她手中的劍,竟然抵在了他的咽喉處。 眼下這架勢,她居然反擒住了他。 “誒?……”她一臉懵逼地看著手里的劍,以及被她扣住的沈雖白,有些不明所以。 但屋外的眾人卻突然地驚慌起來。 “哥!” “大師兄!” 沈新桐和韓清大驚。 沈遇和陸璋的臉色也變了。 她這才回過神來——她好像有了個不得了的人質。 “別愣著了,還不快走?”沈雖白一臉難以置信,說出的話卻是在提醒她。 若是這樣還不懂他的意思,她這腦子也白長了。 她立刻握緊了劍,扣著他的肩,往屋外走。 “誰敢上前,本座就殺了他!”她像模像樣地厲聲威脅道。 哈士奇也趕緊跟在她身邊,朝外走。 “你這魔頭!”陸璋氣得臉都紫了。 “你快放了大師兄!”韓清萬萬沒想到,在黎州遇到的來路不明的高人會是紅影教的教主,更沒想到她真敢綁了沈雖白來脫身。 她步步朝墻下退,周圍的劍宗弟子想攔又不敢拿大師兄的性命開玩笑,紛紛退到一邊。 “別惹毛本座,否則沈雖白有沒有命回來,本座可就不能保證了?!彼m時地又補了一句。 “十一!住手!”沈遇怒視著她,朝前走了一步,似是不信她真會下手,打算親自清理門戶了。 顧如許心頭一緊,沈雖白比她反應還快一步,當即對著她的劍鋒一撞,嚇得她慌忙往后縮,卻還是割破了他一層皮,血珠子嚶嚶地冒了出來,四下登時一片驚慌的抽氣聲。 沈遇頓時停住。 “你特么——想死??!……”顧如許心驚rou跳地瞪著他。 “快走?!鄙螂m白低聲對她道。 這一劍,真唬住了眾人,他們順利的退到了墻下。 顧如許瞅準時機,一把將他推了出去,夾著狗躍上墻頭。 “沈宗主,后會有期!” 轉眼間,她便跳了下去,待陸璋追上去時,哪里還有她的蹤影。 “哥你沒事吧!”沈新桐趕忙上前扶住他。 沈雖白搖了搖頭:“不妨事?!?/br> 她看著他脖子上的傷口,就一陣后怕:“先去上藥吧?!?/br> 他點點頭,朝那墻頭望了一眼,回頭正迎上沈遇意味深長的目光。 “抱歉,爹,孩兒技不如人,讓十一跑了?!彼⑽⒋怪^認錯。 沈遇靜靜地看了他許久,終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沈新桐陪著他去拿藥,命人將孫煥的尸體斂回去下葬。 陸璋心中憤懣不已,但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板著臉拂袖而去。 “恭送宗主,陸師伯?!鄙螂m白拱手一揖。 這一夜的折騰,似是發生了太多讓人措手不及的事,卻又結束得不明不白,唯有一朝風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