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這封口費挺貴
“庭院中樹杈細了些,即便紅領巾前輩武藝不凡,也容易跌下來,我便自作主張了。紅領巾前輩放心,晚輩睡在門口,有屏風遮擋,無損前輩清譽。前輩專程來此教我武功,若是一直睡在屋外樹上,卻是我失禮了?!彼忉尩迷谇樵诶?,顧如許一時間也無法反駁。 “……那謝謝了啊?!?/br> 睡都睡醒了,她還能說什么呢。 “前輩先用些早點吧,粗茶淡飯,不知合不合胃口?!彼χo她盛了碗粥。 顧如許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對勁兒,可又說不上來,明明講的都是道理,可此情此景,未免太順理成章了些。 然真說起來,要教武功的是她,算漏了時辰,沒能及時回城的還是她,沈雖白似乎也沒做錯什么。 她恍恍惚惚地接過碗,恍恍惚惚的喝下肚。 待吃得差不多了,沈雖白又拿出一只封了口的小陶罐擱在她面前。 “這是……” “梨花蜜,府上最后一罐了?!彼?。 她這才想起昨日他似乎同她提起過他娘做的梨花蜜。 “沈夫人不介意你拿來送外人么?” 沈雖白笑了笑:“今年最后一罐梨花蜜給了前輩,我娘也會高興的?!?/br> 這話似乎意猶未盡,她拿起那罐梨花蜜,揭開蓋兒嗅了嗅,清甜撲鼻。 莫名的,她很中意這味道。 送到嘴邊的東西,不如大大方方地接下。 “……謝了?!彼龑⒒鄯旁谝慌?。 “從犀渠山莊回蕪州城,便是騎馬,來回也需兩個時辰,前輩每日往返,想必多有不便?!彼槐菊浀赝?,“不如暫且住在這一朝風漣,也好省些力氣?!?/br> “哦……”她正思量著該如何用這罐花蜜,隨口應聲,沉默半響,復又回過神來,怔忡地盯著他,“……嗯?你說啥?” 于是,他又耐心地將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聽是聽清了,但她的神色更懵逼了。 “……可我行李還在蕪州城的客棧中?!彼锪撕冒胩?,才接上話。 “今日去拿?”他稍稍歪了歪頭,目含笑意循循善誘。 “這不大好吧……”她干咳一聲。 “你不是還要教我十八般武藝么,每日這樣爬山,不累?” “是有點累……”誰讓你家非得住山上,還特么的圈了五座山!五座!即便她輕功蓋世也經不住每日翻山越嶺??! “既然如此,便暫且住在這吧?!彼?,“所幸一朝風漣還算寬敞,平日里也少有人來,清凈?!?/br> 講道理她著實有些抹不開面,但想想來時兩座山,回時兩座山,她都覺得心累??!照這樣看,她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身,才能在這個時辰到這傳授武功,太陽下山之前便要走,氣力幾乎都浪費在趕路上了,頗為不劃算。 “你屋里只有一張床吧?!彼€是覺得不妥。 “床歸你,我睡在門口,屋里屏風可作格擋?!?/br> “孤男寡女的,不大合適吧?!?/br> “沈某絕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若前輩不放心,我入夜后便去屋外歇息?!?/br>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占著人家的屋子,還把人家往屋外趕,這種沒臉沒皮的事兒她也做不出來,“我半夜不大老實,我師父常說我夢游?!?/br> “沈某夜里眠淺,不會讓前輩夜游去外頭吹冷風的?!?/br> “……我可能還磨牙?!?/br> “無妨,沈某不計較?!?/br> “說夢話呢?” “無傷大雅?!?/br> “我挺能吃的……” “一日三餐,若是不夠,我每日備些宵夜?!?/br> “……” 哦天,這男主真是絕了!還有沒有你不能忍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填,她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如此,我便叨擾些時日吧,習武也方便些?!?/br> 聞言,沈雖白欣然一笑:“往后,還請前輩多指教了?!?/br> 顧如許:“……” 為何有種背后一涼的感覺?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緊接著沈新桐便闖了進來:“哥!方才于伯告訴我,你把最后一罐梨花蜜拿走了,你不是素來不喜甜食么,怎么還同我……搶?……” 話音未落,她便望見自家哥哥與一玄衣女子對坐而食,小粥點心,擺了滿滿一桌。 此情此景,若是換做別的師弟師妹,她定然不會覺得奇怪。 劍宗宗規雖嚴,但男女之間倒不似少林峨眉那般,勢同水火,犀渠山莊內,時常能見著師兄妹同桌而食,談笑風生。 ——可眼前的人,是她哥哥。 她那在這方面仿佛長了顆榆木腦袋的親哥哥! 她覺得自己要瞎眼了,轉過身,再重新轉回來。 桌邊二人,一瞬不瞬地干瞪著她。 很好,她沒眼花。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玄衣女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個來回。 身段兒倒是不錯,盤亮條兒順,就是平了點,這倒是和她小師妹有些像——不過小師妹那叫身姿矯健。 不知來路也就罷了,還戴著面具,光看那嘴唇與下巴是不錯,就是不曉得摘下面具會是什么模樣。 令她驚訝的并非這女子為何憑空出現在一朝風漣,而是她哥幾時懂得“金屋藏嬌”了! 哦,想起來了,他前幾日可不還和爹爹一起看那種見不得人的書么。 “哥?!彼y以置信地看向沈雖白,語重心長地勸道,“不是meimei說你,你可對得起明jiejie?這要是被爹娘曉得了,非得打折你的腿?!?/br> 沈雖白:“……” 顧如許:“……” 自己的meimei,自己最是了解,她話中之意,他自然心領神會。趁著顧如許還云里霧里,他當即將沈新桐拉了出去。 “前輩,失陪片刻?!?/br> 顧如許一勺粥還僵在半空,錯愕地眨了眨眼。 屋外。 “哥!你拉我出來作甚!”沈新桐被他扣著手腕,腿又比他短一截,跟在后頭跑得有些急,“怎么,敢藏得敢認??!” “胡說什么?我何時‘金屋藏嬌’了?”沈雖白從未有一刻這般想賭上她的嘴。 “那屋里的是誰?”她不依不饒。 “她是!……”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被他剎住。 “是誰?” 他干咳一聲:“……她只是一位前輩?!?/br> “哥你連謊都不會撒?!彼荒槺梢?。 什么前輩,說這話的時候你倒是別扭臉??!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打小她就曉得,自家哥哥是個耿直到一撒謊就耳根紅的人,從前讓他幫她頂個包,認個錯,他轉眼就被娘看穿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鄙螂m白為難地皺著眉。 “無論是哪樣,哥,你可有想過明jiejie?明jiejie若是曉得你背著她……她該有多傷心!”她氣得直跺腳。 “……” 岳溪那鬼丫頭明若是曉得十一在他這,才樂得瞧熱鬧呢。 “她在這,是做正事的,莫要多想,也別四處亂說?!彼诘?,“尤其不能讓爹娘曉得?!?/br> 許是他神色頗為正經,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沈新桐有些發虛,但還是對此半信半疑。 “真的?” “千真萬確?!?/br> 她癟癟嘴:“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哥你真學壞了……” “休要胡說,我與……與前輩清清白白,莫要瞎猜,污了人家的清譽?!?/br> “她要在這待多久?” “一年?!?/br> “一年?——”沈新桐一副活見鬼的眼神,干瞪著他。 他清了清嗓子:“……她并非一直待在一朝風漣,也沒什么壞心眼,你只需替我瞞著爹娘就成?!?/br> 沈新桐朝屋里瞄了一眼,權衡片刻,再看看自家哥哥的臉色,咬牙道:“加上之前的四百兩,作為meimei,給你便宜些,一千四百兩,不二價?!?/br> 他深吸一口氣:“……沈新桐,你這是趁火打劫?!?/br> 她攤了攤手:“我肯幫你藏著著你屋里的小嬌娘就不錯了,我若是去告訴娘,娘轉眼就能給我三千兩作為知情立報的獎賞,我可是念在兄妹之誼才忍痛只收你一千四百兩封口費?!?/br> 沈雖白黑著臉:“……回頭給你送去?!?/br> 聞言,沈新桐志得意滿地笑了笑:“哥,作為meimei,好意提醒你一句——小心翻船啊?!?/br> 沈雖白:“……” 這meimei不如塞錢眼里別拽出來了。 “你要那么多銀子作甚?平日出穿用度也不曾短了你?!彼櫭紗柕?。 “我要闖蕩江湖??!”她眼中滿是向往,“見了十一之后,我才知道江湖比我想象中大多了?!?/br> “外頭不比莊子里,人心險惡,處處都得提防,你可受得???” “快意恩仇也好,人心狡詐也罷,我可不愿一輩子都在犀渠山莊待著?!彼J真地看著他,“我會成為一代蓋世英雄,然后把十一帶回來的!” 沈雖白心頭一震,無奈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卻不置可否。 “那我先走了,你可記得早些把銀子送來,不然我這嘴一下沒把住給說漏了什么的,可就不能怪我了?!彼\兮兮地笑著。 他稍稍緩和的臉色又給氣得沉了三分:“銀子倒是記得比什么都牢,幾時學武也如這般,爹娘也省心些?!?/br> 她吐了吐舌,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忽又回頭。 茂密的竹林間,糅雜著粼粼日光,斑駁而寧靜地灑在青石小道上。她揪著自己的衣袖,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哥,你覺得十一還能回來嗎?” 他遲疑片刻,到底是不愿打破meimei心中那一點期望,也不愿毀了自己心中那一點期望,輕輕點了點頭。 沈新桐彎了彎嘴角,終是離開了一朝風漣。 沈雖白回到屋中時,顧如許已經喝完了粥,正疑惑地望著他。 “那是……你meimei吧?” 沈新桐的性子還真是一點兒沒變,風風火火的,可把她嚇了一跳。 “嗯?!彼α诵?,“抱歉,舍妹魯莽了?!?/br> “無妨,小姑娘正是活潑的時候?!?/br> “不必擔心,她向我討了些封口費,今日之事會當做什么都沒看見?!?/br> 見他說得如此云淡風輕,她一時好奇:“討了多少銀子?” “一千四百兩?!?/br> “……” 貧窮之手微微顫抖。 她沒什么別的想法,只是突然覺得,自己這“房租”還挺值錢的。 用完早點,休息片刻,便可開始繼續練心法了。 沈雖白近日雙腿多有不便,只能先想法子練練內息,至于其他幾本,再做打算罷。 她盤算著七日內將心法傳授與他,待他融會貫通,她便可傳功給他。 顧如許這身內力邪乎得很,傳個十年份的,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內力深厚,方能將十八般武藝運用自如。 而后她再回閻羅殿,假裝出關歸來,想必能順利蒙混過去。 然,想象是豐滿的,現實卻是一副骨架子,關鍵時刻總給她掉幾根肋骨戳她肺管子——沈雖白午后修煉內功心法,也不曉得怎么回事,突然就走岔了。 感覺到他的氣息陡然混亂,那一瞬間,她明顯感覺到他周身殺氣渾然怒漲,這內功心法也不曉得是什么路數,瞧著還挺正經,練著練著就歪了。 眼看著他咳出一口濁血,她慌忙扔了手中的點心,上前點住他周身大xue。 “重新聚氣,快!”她一個翻身繞到他身后,以自身內力替他疏導內息。 所謂強堵容易,疏通難,沈雖白體內兩股氣息互不相讓,劍宗所教的內功與這心法似乎不大合得來,他方才定是不慎調動了另一種心法,才會招致如此結果。 “別慌,慢慢來,把之前劍宗教你的都忘了?!彼料㈧o氣,專心為他調理。 來這之前,為防萬一,她早早便跟系統問來了應對之法,得虧她如此機智,否則這會兒非得鬧出大亂子不可! 折騰了許久,沈雖白的內息方才漸漸平穩下來,她順手替他打通了經脈,讓他過了這個坎兒,得以讓他一身內力輪轉起來。 沈雖白睜開眼,面色蒼白,額上冷汗涔涔,險些跌下蒲團。 她趕忙搭了把手,將他扶住。 “怎么樣,好些沒有?” 他疲倦地點點頭:“……多謝?!?/br> “內功需得循序漸進,是我著急了?!彼欀?,扶他起身回屋躺著。 沈雖白的臉色十分難看,方才那一走岔,險些害他走火入魔。 這套心法的確古怪,稍一著急,便容易出大事,看來今后得慢著些了。 “抱歉,看來是我天分不足……”便是這個時候,他也不曾責備過旁人,還能對她擠出一絲笑意,看得她心口一揪。 “不是你的錯?!彼诖策?,看著他幾乎脫力的樣子,才曉得自己真是在強人所難,“沈雖白,你不必為難自己,學武這事……我沒想要害死你?!?/br> 若真的不行,她也不會將他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