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分析結果沒有問題也不是好事,因為這就代表沒有進展。 如果是這樣那還是要繼續等八天,甚至八天都可能依然沒有任何進展,那蘭斯洛特這么急地贏了比賽,帶著一支艦隊趕過來,現在也只能干著急么。 會議室中陷入了沉默,機甲組的負責人在這些和數字打交道的人面前插不進什么話,自進入會議室起就沒有開過口的機甲組負責人說了話,打破了僵局。 “蘭斯洛特上將,我有一個提議?!?/br> 眾人的目光都轉向機甲組負責人,那是一個熟面孔。 這次的機甲組負責人就是尚毅,就在前幾天他還是蘭斯洛特隔壁班的教官。 當時蘭斯洛特在名單中看到尚毅的名字還有些震驚。畢竟這人當年是機甲部最早的一批學生,那些曾經的元老很多都已經上過多次戰場,擁有了更高等級的軍銜,只有尚毅一個人從來沒有自愿上過前線。 他從機甲部畢業起就一直待在機甲部繼續教書育人,對于帝國機甲部的建設也不比那些元老少。 即使選擇不同,但他也是在為了帝國,為了機甲部在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力,可能只是在大眾看來,上戰場殺蟲族這樣的事更讓人熱血沸騰。 蘭斯洛特一直覺得尚毅也十分值得尊敬,經過在機甲部一段時間的接觸,蘭斯洛特也看出了尚毅在教書育人方面的擅長,好像也就自然而然覺得他會一直在現在的職位上繼續發光發熱,所以這次在沒有什么特殊情況下,他主動請纓在蘭斯洛特看來還有些意外。 蘭斯洛特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或許可以讓一個人駕駛機甲,將機甲投放在當時烏利亞元帥駕駛機甲投放的地方,遵循烏利亞元帥行駛的路徑,一直到失蹤前最后一次發出信號的坐標,重新走一遍?!?/br> 幾人面面相覷,這個提議明顯不符合搜查的一般原理,甚至可以說有點匪夷所思。 尚毅繼續說道:“我有這個提議基于兩點,一是搜查人員機甲駕駛水平不如烏利亞元帥高,目前都是分塊分區域搜索,就像是偵探破案,那偵探一定要從頭至尾了解案件的所有面貌。若是把偵探一分為好幾個部分,每個人只知道事情的一小部分,那無異于盲人摸象,就算最終把結果拼湊出來了沒有那一條無形的線將事件串起來,那真相依舊是撕裂的,不是真正的真相?!?/br> “如果連起來依舊沒有進展,那就是我想的第二點,將路程重新走一遍,試著從烏利亞元帥的思考方式去選之后的道路,但這就需要機甲駕駛者十分了解烏利亞元帥,并且若是要將這危險重重的過程再現一遍,也需要這個十分了解烏利亞元帥的人同樣擁有高超的機甲駕駛技術?!?/br> 這話一出,研究組的負責人便提出了異議:“恕我直言,我覺得這個方法不可行,這也太扯了,這個辦法完全是在靠運氣,可能你們開機甲的人從來做事情都不會用科學的角度去看,這件事情的機會成本太大了,我對機甲不說很了解,但也算略知一二,這個任務烏利亞元帥來做都出了問題,那么派去的這個人實力起碼和烏利亞元帥相當,能夠和烏利亞元帥的機甲cao作實力相提并論的人若是再出了意外,那這件事的風險也太大了?!?/br> 機甲部和研究所是軍部權力最大,也是互相最看不順眼的兩個部門,機甲部負責人尚毅聽他說完也不甘示弱。 “那你就想眼看著烏利亞元帥失蹤只能干著急,如果八天過完還沒有找到烏利亞元帥,沒有救援物資,烏利亞元帥就算是最頂級的alpha那也是rou做的,也是會死的?!?/br> 研究部負責人拍桌站了起來:“你這是在偷換概念,我只是否定你的提議,并不是說不救烏利亞元帥。就事論事,我是在客觀地對比各種解決方案的機會成本,你不要想用你們機甲部那套蠱惑人心的思想綁架方式來說服我,自以為占據了道德高地,可以隨意評判別人?!?/br> 他換了口氣,繼續道:“那我反過來問問你,如果烏利亞元帥知道我們要派一位實力能和他相提并論的人,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甚至可能一連折損兩名大將,烏利亞元帥作為元帥,作為軍部的中流砥柱,他會認同你這種做法嗎?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你是妄自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烏利亞元帥呢?” 一旁偵查組的人見這兩位大佛馬上要打起來了,連忙出來打圓場。 “您二位先消停消停,大家都是為了烏利亞元帥,為了軍部不至于這么傷和氣?!?/br> 又有人出來安撫:“就是就是。況且這個提議是基于有這么一位人,既要機甲cao作實力過硬,還需要十分了解烏利亞元帥,咱們先得看看有沒有這么一位人,這個人愿不愿意舍身去救烏利亞元帥,再來討論這件事情的機會成本也不晚,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人,或者這個人不愿意去,那大家也不需要在吵,對吧?” 在幾位負責人馬上能把這場小型會議升級成一場有關思維倫理道德高度的辯論賽時,蘭斯洛特作為這場會議的發起者卻在一旁沉默著,他現在在想尚毅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偵查組負責人打著圓場,這問題就又拋回到了蘭斯洛特頭上。 幾位負責人都將這事的定奪權交給了蘭斯洛特,他也不急著肯定或是否定誰的觀點。 他說道:“劃分區域搜索路徑已經是最優方案,就算是在加派人手來調查,人多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現在蟲淵的勢態每況愈下,蟲族大戰一觸即發,目前烏利亞元帥失蹤的消息只有幾位負責人和軍部高層知道,但如果在八天后還沒有烏利亞元帥的任何消息,這事情恐怕就瞞不住了?!?/br> 幾位負責人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若是元帥失蹤的消息傳到士兵或是人民的耳朵里,那恐怕就不是恐慌這么簡單了。 幾位負責人的表情也很難看,蘭斯洛特繼續說道:“再回到剛剛說的問題,如果真有一位機甲cao作實力高還十分了解烏力亞元帥的人,并且這個人愿意去試一試這個方法,各位會同意嗎?” 這個提議是機甲部負責人尚毅提出來的,他自然是沒有異議,研究部負責人聽了蘭斯洛特剛剛說的利害關系,也摸清楚了他的立場:“確實,如果烏利亞元帥八天后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這事情就麻煩了,如果真有這么一個人,他也愿意去,那我沒話說?!?/br> 剩下幾位負責人也都表示能夠接受,那么問題又出現了,這樣一位人究竟在哪里可以找到? 蘭斯洛特見幾人都同意了這件事,嘴角微挑,站起身來說道:“機甲比試贏回來的北冕,我正好來試試手?!?/br> - “機甲預計投放地點已接近?!?/br> “能源連接已準備就位?!?/br> “補給物資已準備就位?!?/br> “機動裝置已準備就位?!?/br> “機甲編號hj002,代號北冕,機甲cao作者蘭斯洛特上校,請問是否執行投放任務?!?/br> “執行?!?/br> 隨著蘭斯洛特確認語句發出,純白機甲與航母分離進入預定軌道。 航母主控制室內碩大的顯示屏上,鑲嵌著銀邊的純白機甲在星際中出現,那是銀河中不會有的顏色,是銀河中突兀又自然的一點。 蘭斯洛特在cao作室內檢查著控制臺上各項數據,帝國機甲的cao作臺每代都各有不同,cao作形式大同小異,若是精神力控制比例大可以完全脫離cao作臺,cao作臺的略微差別也可以完全忽略。 北冕與南冕是帝國排名前二的兩臺機甲,也是同一批被制造出來,所以開小灶見過南冕的蘭斯洛特雖是第一次進入北冕的cao作室卻一點也不陌生 通訊頻道內傳來聲音,那是來自航母主控制室的波段。 “蘭斯洛特上校,請您把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隨時保持通訊頻道通暢,祝您一切順利?!?/br> 蘭斯洛特駕駛的純白機甲懸停在太空中,在與主控制室通訊結束后,機甲尾端和背后噴出推進劑,機甲在最短的時間內推升力達到閾值,沒多久航母主控制室內的顯示屏上就已經捕捉不到純白機甲的半點影子。 隨著離航母的距離越來越遠,蘭斯洛特駕駛的機甲也逐漸進入了無人區更深的地方,隕石碎石的數量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增加,對機甲的cao作要求也越來越高。 最開始蘭斯洛特只調用20%的精神力控制機甲就可以很輕松的避開那些大型的星際漂浮物,駕駛時間超過三小時后機甲旁的漂浮物數量越來越多,為了維持住飛行的速度,蘭斯洛特也不得不將精神力控制的比例提上去。 他的身側是一塊塊不規則的隕石碎片,身邊的景物都在飛速向后撤去,他的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浩瀚星際。 飛行時間已經接近六個小時,蘭斯洛特按照烏利亞失蹤時傳回的航行記錄信息飛行著,他甚至連補充營養劑的時間都沒有,精神力控制的比例占到了80%才堪堪維持住能夠和當時烏利亞的飛行速度持平。 身前身后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色,烏利亞當時獨自一人接下這項最嚴峻最孤獨的任務,要在這片大的有些離譜的碎石帶中尋找信息中轉站。 蘭斯洛特每經過一處大型的行星碎片便會留意一下,星際中的漂浮物會跟隨時間做小規模的運動,但這些大型一些的漂浮物運動的幅度卻很小,所以會有人將這些漂浮物當成天然的指路標。 出發前蘭斯洛特有研究過烏利亞的行進路徑,很遺憾沒有看出任何有規律的地方,現在運行途中他便觀察途徑的一些大型漂浮物,想從中窺探到烏利亞搜索時曾經會想到的東西。 烏利亞當時是在飛行開始七小時左右失去了聯系,蘭斯洛特眼看著距離他出發的時間馬上也要到七個小時了。 蘭斯洛特全身心都投入在眼前的顯示屏以及精神力控制上,絲毫沒有察覺到此刻他的心臟跳動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即使蘭斯洛特幾乎記下了過去七小時內沿途路過的所有大型漂浮物的位置,甚至是一些痕跡的朝向,等到純白機甲順利到達烏利亞蹤前最后一次傳回的坐標點時還是陷入了迷茫。 蘭斯洛特沒有從那些漂浮物中尋找到任何有規律的指向,想要從路徑窺探到烏利亞當時的所思所想實在有些困難。 純白機甲在航行了七個小時后再一次懸停在了浩瀚的深藍太空中。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無功而返,調頭回去,等待搜查人員的消息。 另一個就是碰運氣,隨便選擇一個方向繼續下去。 但后者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由一個點向四周發出射線,在三維空間內可能性就是無限的。 有可能只是機甲的左腳稍微多用了一絲的力氣,使得機甲向某個方向偏離了零點零一度,那將這看似微不足道的角度放大,可能在數萬公里外那差距已擴大了數萬倍,零點零一度的偏差會導致他們的終點完全成了兩個地方。 他不甘心,不甘心在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后,又陷入到了無所適從的地步。 不甘心就因為自己性別分化成了omega就自甘沉淪。 同樣也不甘心就此放棄,或許蘭斯洛特骨子里就不是認命的人,為了完成和老皇帝的賭約,為了自己的夢想,性別分化成了omega卻是進入了幾乎清一色alpha的軍部,他可以隱姓埋名,放棄一切特權,從頭開始。 以往種種他都是以最理性最冷靜的心態做出的決定,可現下此時此刻,他卻拋棄了他的理性,做出了人生第一次的沖動。 純白機甲突然在原地轉了幾圈,當速度降為零機甲緩慢停下,蘭斯洛特朝著停下的方向再次啟動引擎。 從來考試都是信心滿滿下筆毫不猶豫的蘭斯洛特,現在對著完全靠運氣選出來的路也是沒有絲毫的遲疑。 他不是會為自己的選擇后悔的人,就算是完全沖動做出的決定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向前。 沿著選定的方向飛行,碎石漂浮物竟然出乎意料的有所減少。 蘭斯洛特將速度又提了上去,同時將信號接收頻段調到最大,以這個接收范圍就算是三十年前有人丟在這里一部遠古電子終端,蘭斯洛特的機甲都能捕捉到它的電波。 這次蘭斯洛特沒有再去看時間,他就那么一直向前,飛呀,飛呀...... 身邊的景色一塵不變,數著大型隕石的數量超過了一百,超過了兩百,超過了三百,超過了五百....... 他會注意每一塊顏色更深的石頭,有時甚至會看錯,將他們錯當成南冕的一部分。 蘭斯洛特好像突然有一點理解了那些詩歌中寫的句段。 那是他小時候最不喜歡的詩詞歌賦,晦澀難懂,但又要讓他背誦默寫。 “我等過了清晨,等過了晌午,等過了黃昏,等過了傍晚,在黑夜的睡夢中依舊尋找著你的身影,我好希望你化身成明天早晨喚醒我的第一縷陽光,但我也好怕睜開眼后那陽光只是潮濕閣樓地板上一塊孤獨的光斑,伸手一抓,便蹤跡全無?!?/br> 漂浮物逐漸減少,精神力控制的比例隨之降低,或許是因為長時間沒有補充營養劑外加高強度的精神力消耗,又或許是腦海內一遍遍重復的詩歌浮現的身影,蘭斯洛特竟犯了機甲cao作的大忌,他在cao作過程中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人喚醒,腦袋昏昏沉沉,醒來后看到那人的身影甚至都覺得那只是自己的執念化成的夢境。 直到那聲熟悉又有些欠打的聲音再次響起,蘭斯洛特才確定了這眼前是真實而非夢境。 那聲音帶著笑意。 “這么看來,兩個月前的那個賭約是我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