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和毒奴
打那以后,舒沅每天中午都會去書房溫習功課,毒奴也總在院子門口安靜的站著,灰色的長衫穿在他身上非但沒有折損他的魅力,反而平添了許多隱忍不發的堅韌之風。 舒沅沖他揮揮手,一路跑到他面前,將包袱里的甜點,一股腦的塞給他:“都給你?!?/br> 毒奴揣著那帶包袱,斂眉低聲道:“小姐,我不過是個奴才?!?/br> “這個時候,你應該對我說謝謝?!笔驺涮裘颊?,“而且,不給你,王婆也會拿去喂狗?!?/br> “……” 唔,她似乎把天聊死了。 毒奴突然問道:“小姐,你去過谷外嗎?” “幾年前去過,怎么啦?” “沒什么,就是很好奇外面是什么樣子?!彼Z氣平淡,卻有幾分向往。 “就是話本子里寫的那種,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話本子?!笔驺湔f道。 “我不認字……”他低下頭去,麥色的肌膚上泛起一層紅霞,竟是有些不敢直視她的澄澈的眼神。 “那也沒什么……”舒沅思忖一會兒,又愉快的說道,“平時我也沒事兒,中午的時候我就過來交你認字好了?!?/br> “真的可以嗎?” “當然,不過你不能告訴你主人,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br> “好?!倍九男ζ饋?,就好像陰暗的天空中一縷微弱的陽光,凌厲冷酷的眼睛也沉寂下去,留下眼尾兩道細紋,柔和的表情平凡到極點。 舒沅抱著書走了,毒奴卻又在背后叫住她,他說道:“謝謝你,小姐?!?/br> 毒奴很聰明,有些字甚至一點就通,不出十日,他已經抱著話本子看的津津有味,時不時還來請教舒沅幾個問題:“小姐,為什么白琪會殺了自己所愛之人,她不是很愛圣主的嗎?” “或許正邪勢不兩立,白琪就算再愛圣主,但圣主也是個反派啊?!?/br> “可她最后也自殺了……”毒奴喃喃說道,聲音悠遠綿長,眼神飄向遠方,呆滯無神,似是行尸走rou一般。 “還是因為她愛圣主吧,因為太愛,所以就不能放下?!?/br> “可她的師兄也愛著她啊……”毒奴低低道,“她怎么就能這么狠心丟下她師兄呢……” 舒沅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她想起“玉竹”這個名字,這兩個字怕是他一生的劫難。 舒沅不知如何開解他,只得說道:“這不過是虛構的人物罷了?!?/br> “那小姐你呢?你會不會也想白琪一樣,這樣不顧一切愛上一個男人?”毒奴問道。 舒沅搖搖頭,堅定的看著他:“永遠也不會?!?/br> 因為她根本不喜歡男人。 漸漸地,舒沅開始帶著漫漫來找毒奴,漫漫還是懼怕毒奴,每次來都縮在舒沅的身后,瑟縮的盯著他。 漫漫不喜歡他的眼睛,看起來就像一灘死水,冷的沒有人氣。 到后來,說什么漫漫也不再去了。 漫漫說:“那個毒奴看起來好危險,就像山里的野狼,王婆說這種野狼怎么喂都喂不熟,沅沅姐你最好也不要去了?!?/br> 舒沅揉著她的腦袋,笑道:“他沒有那么恐怖?!?/br> “你怎會這般認為?”漫漫生氣的看著她。 “他失憶了啊?!?/br> “他總會恢復記憶的?!?/br> “恢復記憶,我就得繞著他走了嗎?漫漫你得記住,我們是迷谷的主人,在自己地盤上,不能慫?!?/br> “好吧……”漫漫回應的有氣無力。 舒沅也的確好奇,為什么這般英朗的人,會有那樣冷的眼睛,他會變成這般模樣,是因為“玉竹”嗎?她對他似乎更好奇了。 因為好奇,她才想更進一步了解他。 有一天,她在紙上寫下“玉竹”兩個字,毒奴看后,兩眼發直,突然捂著腦袋“咚”的一聲栽倒桌子上,桌子當即碎裂,他又從桌上跌落在地上,不停抽搐,臉上帶著無法形容的表情,痛苦亦或是壓抑,直到他的嘴角有鮮血溢出,舒沅才如夢初醒一般,扶起他。 他眉頭緊皺,緊緊閉著眼睛,斜斜靠在她的懷里,她身板瘦弱,根本撐不住他高大的體型,只得和他一起坐在地上。 他的牙關咬的死死的,仍是不停有鮮血流出來,舒沅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么多血,只得不停用袖子替他擦試,等鮮血止住后,她的袖子也被他打濕染紅。 “你還能站起來嗎?”舒沅輕輕問道。 他搖搖頭,也說不出話來,只得把頭靠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舒沅輕輕拍打著他的背部:“沒事了,不要去想就不疼了?!?/br> 他沙啞著嗓子說道:“小姐,你知道我失憶之前的事嗎?” “不知道?!?/br> “那你可以幫我打聽一下那個叫‘玉竹’的人嗎?”他啞著嗓子哀求道,“我不知道玉竹是誰,可我偏偏很在意這個名字,一想到這個名字,我的五臟六腑都快要疼的炸開?!?/br> “若是一年之前,我還可以幫你,現在我也無能無力?!彼恼f道。 “為什么……” “因為迷谷祖訓,迷谷的女子及笄以后便終身不得出谷,若有違抗,死。我是這一輩子都要呆在這個地方了……” 毒奴沉默了,他看向他,卻發現她也正看著他,褐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他孤零零的身影,又可笑又可憐。 “以后你還是看看史記那些吧,魑魅說這些話本子害人不淺,果然如此?!笔驺浒言挶咀尤喟?,又撕成碎片。 毒奴看著散落的碎屑,淡淡的笑了起來,他靠在這個身形比自己小的女孩身上,卻感到無比安心,剛剛躁動的心也沉靜下來。 舒沅溫暖的掌心捂住他的眼睛,替他遮擋住午時的陽光,低低道:“睡一會兒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