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簿公堂
日月更迭,沈冬華漸漸適應了將軍府的冷眼。府上老奴看不慣她,但因為有大小姐撐腰,也沒人敢當面辱罵她。有幾個老嬤嬤喜歡搬弄是非,誣陷她心懷不軌,所幸大小姐并未因為這些謠言而厭煩她。 只是這天,麻煩找來了。 她的生身父親來到將軍府門口大鬧,逼她現身,要她跟他回家。 “別以為你躲在將軍府,我就拿你沒辦法。趕緊跟我回家,不然有你好受---” “我不回去,我不跟你走---” 她在這里吃好穿好,還有人護她,她何必回去受罪呢? 冬華的父親想強行將她拽回家,被門口的侍衛制止。 “休得撒野---” “好---仗勢欺人是吧---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 沈老爹一紙訴狀,送到京師衙門。他狀告將軍府大小姐,哄騙她的女兒到將軍府為奴為婢,并挑撥他們父女感情。 衙門收了訴狀,派了衙差,去將軍府拿人。 “官爺,你們搞錯了---大小姐沒有逼我,我是自愿的---求求你們,不要抓大小姐---” 不管冬華如何哭訴,衙差還是把青燕子帶走了。 府中老奴迅速圍過來,唾罵道: “小害人精,你真是害人不淺吶---” “我看她啊,早就和他爹串通好了,一唱一和,想訛錢呢---” “可憐我們大小姐,一片好心,卻含冤被抓,天理何在啊---” 一字一句,仿若無形的刀,插在她心頭。 --- 別說了! 都別說了! “都給我閉嘴!” 冬華情緒失控,推倒正前方的老嬤嬤,轉身跑了出去。 一時之間,院子里慘叫連連: “哎呦,我的老腰---” “賤丫頭,好大的力氣---” --- 小巷盡頭,青燕子跟著官差慢慢往前走。聽到匆忙的腳步聲,她停下來回頭看。 瘦小的冬華一個箭步沖上來,將兩官差推倒,掄起拳頭便砸,邊砸邊嚷嚷: “去死---去死---都給我去死~” 猩紅之色,于眸中顯現。 幾拳下去,兩官差便失去了意識。 --- “小白菜---” 這聲力喝也未能喚醒冬華,卻喚醒了冬華體內嗜血的本能。冬華掙爬起來,揮拳砸向青燕子。許是早就預料到她會這樣,青燕子率先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這力量使得冬華重心不穩,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撲到青燕子的懷里。 青燕子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一股血腥之氣于體內凝聚,從掌心流出,度入冬華的雙眸中,順著血液,輸送到五臟六腑。冬華眸中的紅色漸漸褪去,意識也逐漸恢復,好勇斗狠的眼神變成了茫然無助和惶恐: 【我---我在做什么?】 “去叫幾個人把這兩人帶回府。不用擔心,我去去就回?!?/br> “大小姐---” 冬華目送青燕子走遠,心緒亂成一團: 方才到底發生了什么? --- 聽說沈老爹要狀告將軍府大小姐,不嫌事多的百姓都跑來圍觀,想看看京師衙門如何為貧苦百姓伸張正義。除此之外,他們還想親眼看看,大元帥新收的義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當青燕子只身步入公堂,百姓頓時大失所望,同時很是費解: 很普通的女子啊,大元帥究竟看中她哪一點? 啪--- 驚堂木一拍,糊涂官質問青燕子: “前去傳喚的衙差呢?” “哦,也不知道是誰,亂扔小白菜,把人給砸暈了---” —— “但這不是重點?!鼻嘌嘧永溲蹝哌^公堂上氣得發抖的糊涂官,道,“重點是,如何還我一個公道。這姓沈的說我拐走他女兒,純屬無中生有。前不久她女兒流落街頭,是我大發慈悲,賞她一口飯吃,才不至于餓死街頭。他不知道報恩,還反咬一口,實在是可恨。大人若是不信,這里有證據---” 那是一張兩三百字的字據,里邊除了冬華對父親的控訴,還有冬華的愿望: 在將軍府為奴為婢五年! “大人,這字據不能作數啊。我家冬華不足十六,又不識字,定是她威逼利誘,冬華才不得已摁了手印。求大人明察---” --- “沈老爹,冬華為何離家出走,你心里最清楚。冬華跟著我,雖不是日日山珍海味,卻也是吃穿不愁,比在家受你打罵舒心多了。而且,我答應過她,五年之后,她若尋了心儀之人,我定會贈她一分豐厚、體面的嫁妝---” “說得好聽。你就是這樣哄騙我家冬華的吧!我才不稀罕你的臭錢呢,冬華是我女兒,我要她回家---” “哼。倘若冬華不是你的女兒,你便管不著她了,是這樣嗎?” 沈老爹猛地瞪大眼,彷如遭受驚雷般,愣了半響,才顫巍巍地問: “你---你胡說什么?” --- 大堂外,一婦人攜著七歲兒子撥開人群往里走。這婦人不是別人,正是沈老爹的妻子。隨同婦人一起出現的,還有大醫堂的大夫和賣藥的伙計,他們都知道沈老爹最羞于啟齒的秘密。 “大人,早年沈為民就來找過我,他陽虛,不能行房事---” “我家相公,確實不能生。這孩子,是我前夫的。大人若不信,可以滴血認親---” --- 衙差端來一碗水,卻被氣急敗壞的沈老爹打翻。 “你這賤人,公堂之上污蔑我,是何居心?你說,為何要害我---” “相公,你可別冤枉我,我既然跟了你,斷然不會有二心。你也知道那丫頭脾氣不好---我們狗仔差點就被她給害死了---你還要把她接回來,難道非要看著狗仔死在她手里,你才罷休嗎?” “賤人,你懂什么---” --- 啪--- 糊涂官重砸驚堂木,道: “公堂之上,注意言辭。沈為民,你老實說,沈冬華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沈為民腿一軟,跪地上瑟縮不已,好半天才道: “回稟大人,冬華---她是沈家小姐,沈冬梅的女兒---” 十多年前,沈家還是本地大戶。沈家小姐沈冬梅擅長詩書,目光清高,媒婆踏破門檻說破嘴皮,她也不為所動。就是這樣的女子,偏偏看上只懂詩詞歌賦的窮書生,并與父母斷絕關系,不顧一切下嫁于他。那書生姓鐘,叫鐘鉉鳴,有些癲狂,平日里好喝烈酒,根本無心生計。說來也諷刺,沈冬梅誕下愛女那夜,鐘鉉鳴太過高興,多喝了幾杯,竟醉死書房中。沈為民本是孤兒,替沈家看馬、趕馬,早就對沈家小姐情根深種,聞此噩耗便離開了沈家,全心全意照顧沈家母女。 只可惜沈冬梅紅顏命薄,沒幾年也抑郁而終。 “大人,冬華雖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她娘把她托付給我,要我好好照顧她,我不能辜負她娘啊---” --- “這么說來,你也是有情有義之人。沈為民,看在你辛苦撫養沈冬華的份上,本官這就派衙差去將軍府接你女兒,讓你們父女團圓。青燕子,你身為元帥千金,拐走良家婦女,打傷衙差,知法犯法,罪大惡極。本官這就將你收監半月,你且在牢中好好反省---” --- 對此,青燕子冷諷一笑,心想: 【沈為民啊沈為民,我有心救你,你卻偏往火坑里跳?!?/br> 冬華體內的猛獸,也差不多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