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她要怎么節哀?
吳青終于開口,聲音里面有著不應該有的冷靜。 她說:“謝謝你,安jiejie,我已經盡力了?!?/br> 她已經盡力了,可是這個世界啊,仍舊是不肯接納她。 安酒酒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你在學校嗎?我來找你好不好?我還沒見過你們學校長什么樣子呢,你帶我參觀一下好不好?” 我們學校什么樣子??? 吳青抬眼看去,覺得視線模糊看不清楚,她低下眼,回答道:“和我一樣,不好看的樣子?!?/br> 她把電話掛斷。 她低頭往下看,然后慢慢的抬起腿,一只腳伸出去,另一只腳也伸出去,她坐在窗臺上。 畫室在八樓,這么坐著,風吹的更大,吳青的頭發被悉數吹開,露出她整張、滿是雀斑、不好看的臉。 她原來以為,她終于遇到人生的希望,可是卻沒想到,這之后,是萬丈深淵。 吳青覺得自己喘不上氣,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下課鈴聲響了。 樓底下陸陸續續有學生走出來。 忽然一個女生抬起頭,指著八樓尖叫道:“那人不會想跳樓吧!” 周圍的同學紛紛抬起頭網上看,坐在窗戶邊上的人雙腿垂在外面,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底下炸開了鍋,有人開始打電話向老師求救。 還有人大聲的喊她下來,不要坐在上面,說那里危險,讓她有什么事情下來好好說。 在那一刻,吳青忽然落下淚來。 原來在這種時刻,也會有人關心她。 可是太晚了,她活的真的太累了,身不由己的碌碌無為,她就像離了根的草,不過落在那片土地上,都長不出新芽開不出花,沒有泥土會滋養她,雨水一落下來,她便會變得破敗不堪,可憐又可笑。 安酒酒還想要說些什么,可是電話已經被掛斷,她喂了幾聲,沒有回音,心里更加著急,讓徐毅趕緊送自己到吳青的學校。 吳青曾經跟她說過,她現在在學畫畫,每天下午都要去,畫室正對著cao場,旁邊是教學樓。 安酒酒趕到學校,找人簡單打聽,一中的畫室都在同一棟樓,安酒酒很快得知畫室的方向,于是往那邊走。 路走到一半,隔了一兩百米,見著畫室樓底下人頭攢動,一群人圍著在議論著什么,有些高高指著的手伸向同一個方向,安酒酒順眼望去。 目光聚焦對準,她看到畫室窗戶邊上坐著個學生,身形像極了吳青。 安酒酒心頭一緊,趕忙加快了腳步。 可每走一步,看的就更清楚一點,她的心便被攥的更緊,像是姝姝搭的積木,不安高高成塔。 吳青哭的什么也看不清,風吹得她的臉僵硬發疼,她想起這些年所有的荊棘,同學們嘲笑的嘴臉,何艷得意洋洋的神色,老師毫不在意的忽略,父母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她自己卑微丑陋又可笑的模樣。 安酒酒咬緊了牙,整個人開始發抖,手心里冷汗淋淋,連話都說不出來。 是吳青。 她心里面的害怕不安不斷地放大,她走到樓下,讓徐毅扶著自己,想要往樓里跑。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砰的一聲。 然后,身后響起一堆人的尖叫:“??!” 安酒酒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她渾身冰冷僵硬,連頭都不敢回。 “怎么辦??!好嚇人??!” “快叫救護車??!” “她不會死了吧?” 草坪應該剛被翻新過,上面的草郁郁蔥蔥,上面還種了幾株水仙,泥土和花香混著鮮血的味道飄出來,散著一股詭異的氣味。 安酒酒回過頭來的時候,草坪已經密密麻麻的被人圍滿了,她想過去看看,可是卻挪不動步子,眼淚不聽使喚的掉下來,一滴一滴,掉的滿臉都是。 等她回神,救護車已經到了。 醫生問有無陪行人員,卻沒有一個學生站出來,安酒酒從人群中走出去,拿出自己的律師證:“我是她的律師?!?/br> 周圍的學生的好奇的打量著她,她一眼也沒看,只看到腳下,吳青的鮮血沿了滿地。 她咬緊牙,坐進救護車,吩咐徐毅,聯系司霖沉。 吳青不可能會突然跳樓的,這件事情,她一定要查清楚。 醫生在車上做急救,安酒酒坐在一邊,看到吳青身上的校服全是灰塵,而且破破爛爛像是被人撕扯過,頭發也被扯得亂七八糟,混著斑斑血跡,看得她心痛不已。 她今天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讓之前做的一切全部廢掉。 到底是怎么樣的壓力與絕望,才推著她上了那窗戶,奮不顧身的往下跳。 安酒酒緊緊的閉上眼,不敢再看。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機器滴滴聲,她睜開眼睛,看到醫生松開了放在吳青身上的手,然后道:“2020年5月17日十二點三十分二十四秒,患者吳青,搶救無效身亡?!?/br> 安酒酒腦袋哄得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著醫生,努力許久,才開口道:“你方才,說什么?” 醫生無奈而憐憫的看著她:“節哀?!?/br> 怎么節哀? 好好的一個孩子,她做了這么多的努力,她曾經感受到她這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可不過一天,她便死在了自己的目前,她要怎么節哀? 從學校到醫院,距離不長,直通車,五分鐘便到了。 安酒酒從車上下來,風立刻吹過來,吹得她有些頭暈眼花的站不住。 不過五分鐘,又是大風的天氣,不知道為什么,她身上憋出一身汗來。 吳青已經咽了氣,醫生無力回天,幾個人抬著她,徑直推往太平間,等待后續的工作安排。 車輪在地上打著轉,和地面摩擦著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路過的人都自動的讓出一條路。 安酒酒依舊站在原地,覺得頭疼的很,她閉了會兒眼睛,轉身想要跟著進去,低頭的一瞬間看到吳青不知何時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血跡,已經凝結。 深紅的一片,像是一只發紅的眼睛,看著她,靜默又絕望的問她,為什么沒有救救她。 醫院通往太平間的走廊長而陰森,外面放了一排排藍色的座椅,安酒酒站在太平間門口,看到醫院工作人員在收拾吳青的遺體,她頓住腳,不敢再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