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立刻拿出你的身份函,消去你臉上的霧。沒有問題,進去。有問題,或多說一個字,跟他一起下黑牢?!?/br> 鬼騎朝女人伸出了手。 “沒有。我沒有身份函?!迸藚s搖了搖頭,黑霧如同頑固的面具,隨她的臉擺動,“我也不是異鄉人?!?/br> 鬼騎眉頭一揚,似乎生氣了,剛要大喊什么,女人卻道: “但我有這個?!?/br> 她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枚令牌。 陽光照射在令牌上,不同于普通的刺繡紋令牌,由烏金石鑄成的黑暗荊棘隱隱發光,交纏著翡翠雕刻的藤蔓,似乎在暴風中恣意飄搖。 一把代表權柄的長劍,插在藤蔓之間,蕩出陰鷙卻雄渾的氣勢。 這樣的長劍符號,在整個深淵,同一時間內只有五枚令牌有資格雕刻。 由“御魑慶典”的五位勝者奪得,代表深淵唯五的“零”等級。 而在柯塔林,只有一枚。 也是在這一刻,鬼騎、巡邏官、四周所有人……都悚然變色。跪地的約瑟夫更是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女人道:“把這個‘軻弩黨’的人帶到埋骨堡,我要親自處理。還有,立刻讓梅芙·克蘭茲來見我?!?/br> 她左手一展,身體和黑袍瞬間化作了無數只漆黑的影鴉。 吱嘎吱嘎—— 烏鴉飛進城門,輕而易舉地通過了密布的城門結界,她消失了。 獨留靜謐的城墻與人群。 …… 埋骨堡主塔,頂層的走廊,長滿了綠葉藤蔓。 “……你回來了?!但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下,你這么長一段時間跑哪里去了?!” 門被推開了,萊拉·奧利維無聲地回頭,看到她的表姐梅芙·克蘭茲急匆匆地推門而入。 萊拉:“好久不見,表姐?!?/br> 第179章 歸來的領主(二) 玫瑰、狼與新生。還…… 梅芙·克蘭茲是位典型的深淵美人。她身材頎長, 五官高挺,最具特色的是她的玫瑰色卷發,如同終年鍍了一層帶著血光的暮色。 而她的打扮是典型的深淵貴族打扮。刺繡長袍上繡著展翅的雪白的烏鴉, 那是深淵最古老的保守派家族克蘭茲家族的紋章。 作為這個大家族的繼承人之一, 她氣質雍容華貴,血色的長袍上鑲嵌著數顆如星辰般的紅鉆, 在晨光下,它們閃爍, 與她的發色相得益彰。這一切都賦予了她驚心動魄的美艷。 “深淵第一美人”, 這是深淵人給梅芙·克蘭茲的稱號, 名副其實。 而她的美貌部分遺傳自她來自獸部的前來聯姻的母親, 這令她多了份復雜的風情。 她是萊拉的表姐,也是萊拉目前血緣上最親近的同輩人。雖然, 梅芙的父親、萊拉的母親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并非出于同一房。 “兩年前,祖父派我來輔佐你?!?/br> 梅芙說, “我明白你曾經發生了許多事令你習慣獨行。但我認為,恰當時刻, 你還是需要學會和克蘭茲通氣。你不能總是什么都不說, 就直接消失, 每次出現, 再一意孤行地鬧出大事?!?/br> 萊拉聽后, 卻沒有立刻說話。 她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卷軸, 這是施了術法的卷宗, 標題正呈現“約瑟夫·維?!边@個名字。她不動聲色地合上,“這次也一切順利嗎?” “是的,這段時間我偽裝成了你的模樣。多虧你習慣性的神出鬼沒, 我應該沒有露餡。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有幾次瑟古德似乎有所察覺,非要越過我和你密談,也不聽我的話?!?/br> 說到這位首席狼騎,梅芙雪白的胸口起伏,帶著腐蝕之紋蕩漾,她似乎回憶起了不好的回憶,“……就因為你把他這個家仆的職權設置得跟我一樣?!?/br> 室內寂靜,萊拉的手敲上了桌面。 篤篤,聲響沉悶。 臉上的陰影順著她的手臂蔓延,纏上了皮膚上棕紅的灼傷,令人感到森冷。 “他也出自克蘭茲家族,你沒必要這樣?!?/br> 除了這一句,她沒有再正面回答任何梅芙的話。 萊拉把另一柄的卷軸拋給了梅芙,“這上面的人,我要立刻處理?!?/br> “還有,接下來,這些人……” 她報了一串人名。接住卷軸的梅芙卻抬起了頭,眨了眨眼睛。 能在柯塔林做“小尊主”,她并不是空有美貌的人。她知道什么時候可以適當相逼,什么時候必須聽從命令、不能逾矩。 “好?!贝饝撕?,梅芙才問,“他們是……” “叛徒?!比R拉言簡意賅。 …… 重生的好處之一,就是面對潛藏的叛徒和細作,可以利用提前得知的消息將他們清除。 黃昏下,數人被狼騎拖到了埋骨堡的廣場前。他們有的身穿絲袍,看上去身居高位,有的則著普通麻衣,是如同最為平凡的平民。 但他們的待遇卻毫無區別,他們被拖出了一條血路,當著人群的面押在了刑臺上。 與他們同時抖落在地的,還有許多物件,蓋有白齒魚的紋章的錢票、印有蜥蜴圖騰的信函…… “奉奧利維領主之名,今日在此處決柯塔林的叛徒。罪證確鑿,柯塔林不容忍任何叛徒。死為懲戒,死為地獄?!?/br> “主宰在上,我是被冤枉的,不,不……” 任何懇求和狡辯都無濟于事。當渾厚的高塔鐘聲響起時,狼騎抬高了手中的處刑鈍器,狠狠地砸下。 像是瓜果被砸開,頭顱四分五裂,鮮血噴濺了滿地,卻沒有被立刻清除。 “奉領主之名,示眾三日,不得收尸?!?/br> 梅芙·克蘭茲也來觀刑了,眺望著噤若寒蟬的人群,她眨了眨眼睛,任由身旁的情人為她披上了長袍,端上了冰湯。 她喝了口,目光仿佛只是在觀賞一幕有趣的戲劇。 卻不知道,這一幕卻被另一側的柯塔林首席狼騎瑟古德和萊拉都看在了眼里。 瑟古德三十出頭,但樣貌依舊沿襲年輕時的銳利的俊朗,他只有一只獨眼,黑鎖甲扣在精瘦的身上,卻如同一把再銳利不過的刀,令等閑不敢逼視。 瞄著梅芙那方,他目光同樣犀利,靠近萊拉冷聲道: “這是小尊主的新人。您外出修行這段時間,她又收了兩個人。但身邊這個三等男人,炙手可熱,據說她要提他當副夫?!?/br> 萊拉對瑟古德的話不置可否。梅芙的確出了名的風流,而這風流大概是遺傳自她的家族。 克蘭茲作為一個舊貴族,一直沿用深淵舊俗,沒有廢除屬于強者特權的多偶制。在他們管轄的厄爾嶺,無論性別,階級越高,實力越強,便能擁有越多的配偶。 領主,可以擁有一個主配偶,五個副配偶。梅芙,作為其女,地位僅次于此的貴族,則可以一主三副。不過,據萊拉所知,厄爾嶺的貴族圈并不滿足多位配偶,還盛行豢養情人的風俗。 梅芙把這個風俗發揮得淋漓盡致。她比她不過大一歲,前世二十幾年,正夫位空懸,但她光是記得她擁有名字的副夫和情人,便高達二十多位。 遠方,瑟古德口中被稱為梅芙“新人”的男人容貌俊俏,被梅芙牽著手,低頭不語??瓷先ゲ⒎琴F族,但力量不弱。 萊拉收回了目光,“那是梅芙的自由?!?/br> 瑟古德冷冷抽了抽嘴角,“但這里是柯塔林,多偶制已廢……” 萊拉瞥了眼瑟古德,她知道對方在想什么。瑟古德,是領主之手,和身為小尊主梅芙常意見相左、針鋒相對。 但萊拉認為,他們的矛盾并不是單純起于政治。 他們剛隨她回到柯塔林的時候,關系曾很好,萊拉曾經察覺到梅芙在夜晚悄然拜訪瑟古德府邸,不止一次。但她什么都沒表態。 后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們的關系破裂了,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梅芙是外祖父和舅舅派來幫我的,身份函的刻印地依舊在厄爾嶺。厄爾嶺制度不廢,她便依舊可以擁有特權?!?/br> 萊拉的語調很平靜。 瑟古德沒有說話了。 萊拉用手輕拉斗篷的帽檐,觀看廣場中的刑罰。 瑟古德卻眺望了眼遠方的古堡,突然收斂了冷冷的神色,尊敬地道: “我聽說,您近來也帶了位混血種進入埋骨堡……一位來自秘密社團的通緝犯,卻沒處理,請問是否有什么需要狼騎效勞?” 萊拉的手猛地按上了扶柄,卻是冷冷地抬頭瞪向了瑟古德。 首席狼騎神態虔誠,但她卻能一眼看出他眼底潛藏的試探。 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讓瑟古德身體一僵,隨即埋下了頭。 “收起你的試探?!比R拉說,“我帶個人進埋骨堡,無論想干什么,還輪不到你們一個二個都來過問。這隨我的意愿?!?/br> “你也記住,你先是我的副手,其次才是克蘭茲曾經的家仆?!?/br> 瑟古德:“對不起,領主。只是……” “我知道那邊在擔心什么。你可以告訴外祖父,他的擔憂沒有必要,我沒有亂收人的習慣?!?/br> 萊拉起身了,黑霧下,她的語調陰森。 轉而面向廣場,盯著那里還吊著的一群還未處置的人,她開口道:“剩下的人,讓他們開口……還有,派人去梅芙那里,讓她把最近處理的政案整理給我。我晚上要看?!?/br> 瑟古德忙低頭稱是,萊拉卻已經消失了。 …… 埋骨堡邊塔高層,是一處監牢,約瑟夫已經被吊了兩天了。 他被吊在窗口處,那正好可以讓他看到廣場上的場景,這兩日有人陸續被處決。他的審判卻遲遲不到,僅有人來喂他食物。他也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么。 此時,之前游走時的偽裝被強者強制消除,他恢復了本身的容貌。他二十五六出頭,由于長時間的漂泊,俊逸中帶著股粗獷,是女人中最喜歡的樣貌之一。 被關在這里,路過的女狼騎看到他都忍不住駐足,這也是瑟古德之所以會對萊拉進行試探的原因。 而這一日,約瑟夫正昏昏沉沉,突然察覺到似乎有人來到面前,睜開眼,卻是差點被嚇得靈體飛散—— 那日和他同歸的“女傭兵”正站在他面前,破舊的衣袍換為了刺繡斗篷,容貌卻依舊掩在黑霧中。 她手中卻多了柄長劍,立在地上,劍柄對著他,燃起了灰燼,湮滅、又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