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他說:“你告訴我寶庫在哪里,我就停手?!?/br> 機械骨刀從他指尖滑出,尖端锃亮,燃著血色的符文光芒。這是柄割rou削骨的利器。 歐文朝萊拉走過去,來自南境神明的力量壓制住了她。她恐懼地喊叫,因為她見過歐文這幾日如何用這把骨刀對其他人。 她想逃跑,卻被歐文一腳踹倒在地,踩住了她的手腕。 啊,好疼??!萊拉感覺自己的肩胛骨和手腕大概是碎了,但她來不及為此哭泣,一波更劇烈的疼痛襲來,令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歐文彎下了腰。 刀鋒刮向她的手指。 他如同屠夫在做最精湛的演示,不過一削一碾,萊拉就發出慘叫。 鮮血從翻rou的表皮中汨汨流出,指骨被碾碎的聲音傳來,那么小,又那么清晰。 她的食指廢了。萊拉能感覺到。 她變成了父親。萊拉想起了父親遺體上那癱軟的、畸形的、恐怖的手指。這是好還是不好? 她不敢看自己的手,只能一邊痛得痙攣,一邊低聲啜泣。 “你住手?。?!” 露西婭悲叱,幾近崩潰地瞪著歐文,歐文卻無動于衷。 他又故技重施,刀劃上了萊拉的第二根手指。萊拉又一次發出絕望的痛嚎。 他的動作分明在說拒絕交流,他在等待露西婭的答案。 露西婭的嘴唇咬出了一條血線。 然而,對于是否說出答案,奧利維們卻心照不宣——她們必定不可能把寶藏地點說出去。 那是最后的吊命稻草。如果說出來,那等于掐滅自己族人和領地其他人的最后一線生機。 都哈·宓勒,喜好虐殺、屠戮……這種人在知道寶庫下落后,不僅不會放棄虐殺,反而會更為肆無忌憚。 而世代累積的財富落到仇人手中,這也是將是家族湮滅前的最大陣痛。 露西婭的眼淚不停地滾落。 “歐文,求你……” 哀求、威脅,她全都說了一遍,但歐文無動于衷,她也沒有說出答案。 刀落。碾刮。 不久后,萊拉的十根手指都血rou模糊,她虛弱地躺在地上,冷汗淋漓,痛得已發不出聲音。 她大概是去了傳說中的“主宰地獄”。但這過程也太漫長了。歐文削了她的手,又去剝她的腳。 更痛了。萊拉痛得眼淚橫流。但奧利維絕不求饒。 “我記住你了,歐文·安霍爾德……”萊拉抬頭,意識不清地說,“總有一天,我要把這些都還給你、都哈·宓勒和休謨·沙夫納……” 歐文冷冷地看著女孩。她形容狼狽,手腳浸在血中,她已經廢了。 而十二歲的她,不過才鬼徒初階不到的實力——“鬼徒”與南境“智者”相當。 這個實力在深淵大貴族的這個年齡的后代中可以說得上落后,就算活下來,也注定泯然眾人。 在這種情形,還說出這種話,足以說明她不夠聰明,甚至談得上愚蠢。 “小孩,憑你?”歐文冷酷地輕嗤了一聲,卻繼而念出古語,手中召出了幾根機械長刺。他不打算再浪費時間了。 毒刺。這也是毒刺,但與他刺入露西婭后脖的不同。 “……這次的毒刺,并不為昏迷,而是致殘、令人陷入無上痛苦的毒劑。我相信萊拉一定承受不了?!?/br> 歐文的臉埋在黑暗中,語氣涼薄,“這其中提取了來自闇域虛空、在明域最為昂貴的毒物的毒,絕無解藥。一旦刺下,便無法治療?!?/br> “露西婭,這是你和她最后的機會?!?/br> “歐文,求你了,求你停下……” 露西婭的臉白如堊石,她拼了命地掙扎起來,淚水浸染了她的臉。 歐文閉上了眼睛,他站了起來,卻也接著揪起了萊拉的頭發,他將毒刺對準了她的咽喉。 萊拉全身顫抖起來。 但倏然間,一道巨響傳來,黑影升騰而起,如迅雷一般蕩了過來。 歐文的毒刺被扇在了地上。 萊拉落地抬頭,卻吃驚地發現,露西婭竟掙脫了“禁制之鎖”。 掙脫禁制之鎖,通常是在精神和身體的極限沖擊下,才可能出現。那通常是被逼到絕境時產生的狀況,但深淵歷史上少之又少…… 而沖破的代價,便是遭遇反噬,那是對于靈體的重創。 “燃血?!甭段鲖I一道舊語,她全身的腐蝕之紋,都浮起了黑影。 燃血術,是鬼戰士的法術,通過燃燒血液來獲得力量。 她如同來自地獄,全身的影化作一頭惡狼,將歐文撲倒在地。 “露……”歐文猝不及防,睜大眼睛。 而露西婭扼住了他的喉嚨,他的肌膚立刻見血,也映著露西婭眼中的血光。她眼睛中盈滿恨意,可以滴血。 她聲音沙啞的說: “歐文·安霍爾德,你應該永入無邊的極惡之地,在那里沉淪?!?/br> 露西婭的手中出現了一道黑影聚成的匕首,朝歐文的心臟刺去。 “少爺!”門卻突然被打開了,聽命于歐文的黑袍者們闖了進來。他們聽見了動靜,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進入。 看到此情此景,沒有猶豫,他們抬起了那印著符文的巨箭。 長箭破空,突突,射向了露西婭。 “不……” 歐文被掐住了喉嚨,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他想阻止,卻是徒勞。 巨箭穿透了露西婭的身體,本就因為靈體重創而虛弱無比的她被沖擊倒地。剛剛,她幾乎用了所有的力量。 而在她倒地的時候,萊拉隱隱看到地面上的碧光粼粼,也聽見了似乎有什么刺穿骨骼和□□的聲音?!肮霉茫?!” 她哭泣著想要喚醒露西婭,但露西婭倒在那里,鮮血汨汨流淌,不再有回應。 “誰讓你們……” 歐文的聲音傳來,但萊拉因為身體的劇痛,她已經逐漸聽不清了。她隱約看到歐文奔向了姑姑所在的方向,也隱約看到了一位黑袍者繼而也走入了暗室。 那人聲音蒼老,在怒吼:“……歐文·安霍爾德,你和你的父親到底都背著長老會在干些什么?!” 那位黑袍老人竟朝她奔過來,萊拉看到了他渾濁的眼珠,高挺的鷹鉤鼻,滿臉的皺紋。但她也看到他和歐文一樣的銀發和金色瞳孔,讓她即使意識模糊,也恐懼地瑟縮了下。 老人在痛苦地喘氣,卻說,“別怕,別怕,孩子,我這就帶你回你祖母的身邊?!?/br> 他把她從血泊中抱起來。 或許是手和腳太痛了,萊拉聽不到聲音,也發不出聲音,她隱約聽到其他人似乎在喊他“烏利亞長老”,隨即她便暈了過去。 …… 萊拉的手腳被精心裹上了草藥和紗布,她昏迷著躺在石室的角落上,仿若進入了夢鄉。 佩妮洛普盯著她,卻在無聲地流淚。 這幾日柯塔林流了太多的血,但眼見孫女受到慘絕人寰的虐待,老人依舊忍不住流淚。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可以重新開口說話。她聲音沙啞地沖著身前的老人說:“謝謝你,烏利亞,謝謝你?!?/br> 老人長著鷹鉤鼻,銀發金瞳,那是典型的安霍爾德長相。 烏利亞·安霍爾德,他是歐文的叔伯,如今安霍爾德家族的長老之一。 他看上去是個怪脾氣的長相。然而當下,他卻目光悲哀、愧疚地看著佩妮洛普,聲音沉重地說:“是我來晚了……我也實在沒想到,四十年了,我們再會是這個情形?!?/br> 聽到“再會”一詞,佩妮洛普閉上了眼睛,似乎想起了痛苦的回憶。 “……我知道我來北境后,你的家族是為了怎么保護你,是怎么來編排我的?!?/br> 她低聲說,聲音溫柔、悲哀卻冷酷,“如果我當初知道露西婭收下的是安霍爾德家族的人,我一定會讓她小心的?!?/br> “哦,佩妮洛普……”老人的目光鎖在佩妮洛普身上,他們的聲音同樣痛苦。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那是悲戚的沉默。 不久后,佩妮洛普抬起了碧眸,其中是祈求:“烏利亞,我想見我的露西婭,求你帶我去見她,好嗎?” …… 露西婭躺在狼皮毯上,目光冰冷、空洞而模糊,因為痛楚,她全身劇烈地抽搐起來。 不幸后擁有更多的不幸,當時她倒地,頭正好撞到了那根毒刺上。所有人都說她活不了了,只有歐文說她能活下去。 歐文……想到這個名字,露西婭流下了眼淚。 “滾出去?!彼龑λf。銀發少年說不。 直到那位黑袍長老帶著她的母親佩妮洛普和萊拉過來,她再一次讓他滾,哭了起來,歐文才在老人的強迫下僵著身子離開了。 他走遠了,真的走遠了。 露西婭這才重新能夠呼吸。 她看到自己的母親走到了她的身前,懷中抱著昏迷的萊拉,架勢像是一刻都不想撒手。 但母親看到她,卻又流下了眼淚,“哦,露西婭,哦,我的露西婭……” 露西婭壓制住身上的痛楚,笑了笑,“母親,我愛您,愛萊拉,也愛父兄。我可能要先你們而去,和他們相聚啦……” 佩妮洛普緊握住了她的手,卻搖了搖頭。 露西婭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而這時,過去的回憶,快樂的,悲傷的,慘烈的,都盡數在她腦海中蕩過。 母親的所在像是安慰和支撐。而這一刻,她突然不想再支撐了,那件慘烈、骯臟的秘密,那件令她委屈的秘密,她不想一個人扛下地獄,她想傾訴。 露西婭突然像個小女孩一樣哭了起來: “那個歐文·安霍爾德,我恨他,真的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