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節
后院的墻下是什么,莊柔還沒看到,有個丫環被殺死在通往后院的院口處,衙役和書吏都在那查著呢。 前廳院子邊有座小亭子,里面倒是收拾的很干凈,她便走了過去坐在亭子中等著。 坐了一會,掛在亭中的燈籠突然暗了下去,那些掛在前廳的燈籠,也都一個接一個的熄滅。 此時無風,燈籠又沒破,頓時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一宅子死尸,又是大晚上,燈籠一個個熄滅,讓膽子小些的衙役直接腿打起顫。 借著月光和衙役來時手中提的燈籠,眾人大眼瞪小眼的站著不動,孫典史反應過來,惱火的喊道:“林仵作,過去看看?!?/br> 他之所以叫仵作去看,是因為他們天天和死人打交道,肯定不會害怕什么鬼怪,震得住這些不潔之物。 林仵作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背有些弓,大概習慣了被人使喚,他站起身來接過一個燈籠,走到前廳的房檐下,取下了一個熄滅的燈籠。 眾人一臉緊張的看著他,要是燈籠沒有問題,卻自行熄滅,那可就得去點香來敬一下了。 對于刨過尸的莊柔,她才不信這一套,只是坐在亭子的石桌邊,注意著四周的動靜。她并沒有發現有人藏身在周圍,看來剛才燈籠熄滅并沒有什么高手動手腳。 林仵作拿著燈籠看了看,那張滿是老態的臉上神色嚴肅,帶著股陰冷的說道:“油燒干了?!?/br> “……”孫典史頓了頓,身邊不少衙役則松了口氣。 突然,孫典史指著燈籠說道:“把燈籠全查看一遍,是不是所有的油都燒干了!” 知道不是鬼怪作祟,衙役們的膽子就大了起來,在捕頭的帶領下,把燈籠給查了一遍,“大人,這個燒干了!” “我這邊的也是,連油碟下面的水都沒了?!?/br> “稟大人,后院那些來時就沒亮的燈籠,也是全沒了油?!?/br> 孫典史摸著自己的山羊胡須說道:“從尸體的僵硬和尸斑來看,應該是昨天晚上遇的害。而這些燈籠正是因為昨晚人死后,就沒人再往里添油,所以小些的早就燒干,前廳大油碟則撐到此時才熄滅?!?/br> “屋內沒有翻動的痕跡,傷口利落,刀刀致命,現場痕跡也沒有打掃掩飾的跡象,可見此案是尋仇而不是謀財?!?/br> 莊柔在旁邊聽著點了點頭,覺得他說得對,而且有一點他沒提,此宅子之前是南宮家的產業,肯定是和南宮家有仇的人所為。 因為殺不到琉璃島,也打不上那大船,只能殺點南宮家的下人來警告,可見此人是個窮兇極惡之徒。 這時把南宮家的人喚來,問問他們最近和誰結了仇,再一個個的把仇家找一遍,八成就能找到兇手。 她正這樣想著,卻看到孫典史背著手說道:“好了,此案已破,把尸體都送到馬車上拉到亂葬崗埋了,路上蓋嚴實點,可別在大街上露了出來。大過年的,掃了喜氣?!?/br> 這樣就完了? 莊柔趕快走出亭子問道:“孫典史,兇手找到了?” 孫典史笑道:“莊大人,你有所不知。這是江湖仇殺,淶香城江湖人來往多,這種仇殺每次千美會都要發生十幾起,斗毆那就更多了,每天都有幾十回,根本就管不過來,江湖人那可是一言不合就動手?!?/br> “所以這種案子都不用破,這些江湖人會自行去尋找兇手尋仇,之前衙門查過幾起,把兇手抓到后關牢里,苦主家還不滿。大半夜的翻進衙門,把人犯殺了不說,還誤傷了幾位衙役和牢頭?!?/br> “所以這種命案,不用cao心,這宅子里被殺的人也是江湖人的下屬,說不定也殺過別人,助紂為虐過,并不清白?!?/br> 莊柔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竟然還能這樣,江湖人在淶香城很猖狂??! 見她一臉的驚訝,孫典史只得小聲的說道:“莊大人,現在是千美會舉辦的重要時刻,江湖人油水大,一整年的稅可就都指著這個月了?!?/br> “還請高抬貴手,這缺的二十名奴仆,下官會馬上送人過來,不會耽擱大人入住?!?/br> “你這要我怎么住??!”莊柔終于忍不住嚷道。 第669章 孫典史的陰謀論 孫典史急忙拱手道:“大人,若是不嫌棄,下官想請大人到下官的府上小住幾日?!?/br> 莊柔知道除了縣令之外,一個縣其它的官員大部份是當地人,這孫典史肯定不用住在縣衙里。 可她不能去,也不想去,隔壁的花艷樓才是她想去的地方。 “孫大人,我怎么能勞民傷財,你們給我找二十個下人,那不得讓他們親人分離。再說我也不在這里待太久,要也沒有用,剛才花艷樓想邀請本官過去小住幾日。我看也不用麻煩,就住那好了?!彼桓辈辉敢饴闊┌傩盏恼f道。 這話讓孫典史聽得發愣,雖然他也只是客氣一下,并不是真想把這個祖宗弄進自己家。 就算不去自己家,還能去官驛,哪有往青樓里跑的。 官員公開狎妓,那可是要被罷免的。 等等…… 孫典史看著莊柔,突然想到她是個女人,當然不可能狎妓,那住青樓也沒關系了。 能不讓她接觸到縣衙,這可是大家喜聞樂見的事,可他不敢立馬同意,被莊學文知道自家妹子住在青樓,肯定要大怒。 還沒等他勸一下,莊柔便說道:“我之前在青樓住好幾回了,覺得滿好住的,美人多不說,每日打掃的都很勤快,畢竟是專門伺候人的,比一般的丫環還要周道?!?/br> “孫典史,住的地方你就別cao心了,這些人死在我的宅子里,可不能就這么算了,怎么也得把原主人,就是南宮家的人叫來問問。他們的仇家是誰,從里面查出兇手,怎能因為尋仇是常事就放任不管了?!?/br> 她單手叉腰,弩弓就在手邊,顯然是不肯就這么擺手。 “這……那下官就派人給南宮敬云公子送封信去,請他來一趟。這次正好遇上千美會,不然他也不會出現在此地,前幾日還宴請過淶香城的大小官員?!睂O典史想想哪邊都不能得罪,就送封信去好了,來不來都算是給莊柔一個交代。 這也是湊巧,這南宮家的人除了千美會,平日很少會出現在淶香城,產業在這里也只是閑置罷了。 不過好在是給官府面子,只要到了淶香城,必會請官員們去吃一頓,然后在南宮家的文書上面蓋個章。 琉璃島南宮家族的人,離島上岸得通過駐守的水軍指揮使蓋章同意,每到一處府縣,都得到當地官府那蓋個官印,不然就算是違法出島,當地的官員可直接調衛所軍士把人就地正法。 別看人家是來蓋章,好像是求著你,可每次去赴宴時,官員都對南宮家的人恭恭敬敬,格外的客氣,半點也不敢得罪他們。 各地的世家,不少是前朝就存在,暗地里面不知有多少擁護他們。真要是對南宮家不客氣,那就是招惹了世家,麻煩可就大了。 莊柔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南宮敬云在我來的路上,據說抽刀砍樹時滑倒,正好摔在了自己的刀上,頭被砍掉了??峙履闼托胚^去也見不到他,會換個人來處理此事吧?!?/br> “什么!”孫典史整個人都驚呆了,看向莊柔的目光里全是恐懼,他已經認定,南宮敬云是莊柔殺掉的。 不然這世上,哪來如此可笑的死法,南宮敬云又怎么會去砍樹! 莊柔就當沒看到他目光中的含意,反正人又不是她殺的,就算賴也賴不到她的頭上。 這件案子她不好接手,絕對是和南宮家有仇的人所為,問肯定是問不出來什么,不過這些江湖人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 想殺誰就殺誰,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現在朝廷派出馮驚水整頓江湖,莊柔覺得是件穩定民心的好事。 南宮家仆人被殺光一案,說不定可以利用,晚上寫封信讓秦秋寄回去,把此事和哥哥說一聲好了。 莊柔從心底覺得南宮家的存在太糟糕,簡直就是養了只老虎在院子里,總有一天得翻墻傷人。 前朝皇族,享受過輝煌之后,家族怎么可能輕易的接受現在的身份。別看掛著逍遙王的名頭,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在他們眼中這種日子就是羞辱。 不會感謝不殺之恩,還會心生恨意。 真不知當時大昊的開國皇帝,腦子被誰說抽了,竟然放了他們。 但只是小小的案子,莊柔暫時想不出怎么拉南宮家下水,但配合辦案,南宮仙玉總不可能推脫掉。 光是指責她不想讓自己舒心,人送給自己之后,就全殺了想栽贓在自己身上,這種借口莊柔也可以隨手掂來,一點壓力也沒有。 而孫典史站在莊柔邊上,腿肚子都是抖的。 他聞到了nongnong的陰謀味,就像他當年搶到這個位置時一樣,看誰都是滿腹壞水。 當官的警覺,讓他覺得淶香城衙門,陷入了朝廷和南宮家的博弈之中,他們有可能會成為這盤棋中的棋子,會被毫不猶豫的犧牲在其中。 孫典史想的太多,越來越誤會,只想找縣令大人去商議個求生之路。 “孫典史,這宅子就暫時擺著吧,麻煩你們好好查查,說不定還有其它線索,我這幾天就住隔壁花艷樓了?!鼻f柔見他全身僵硬的不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開口說道。 孫典史回過神來,趕快點頭,“那下官這便派人去把花艷樓里的無關人趕走?!?/br> “別呀,都趕走了讓人家怎么做生意,我就不信花艷樓還不能給我收拾個清靜的住所出來。再說這是人間百態,看一看又怎么了,本官愛民如子,你們別做擾民的事?!鼻f柔有些惱的說道。 她本來就是想混進花艷樓,要是讓官差把人都趕走,這不就打草驚蛇,不方便極樂宗干壞事了。 想到這些家伙不好好查案,整天盯著拍馬屁,她便擺擺手說:“行了,你們忙去吧,我先去隔壁住了,有事就到花艷樓來找我?!?/br> 現在天色已晚,就連四周的青樓也安靜了不少,一個個早就摟著姑娘睡了。 孫典史本來也是從家里被喊出來的,本想早點回家,此時還得回去把縣令從被窩里喊出來,商議一下朝廷和南宮家鬧起來的事。 他便恭敬的把莊柔送到門口,一看除了衙役之外,對面的墻邊早支起了一張小桌,秦秋正坐在那涮鍋子吃。 旁邊還站了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大半夜的穿著清涼,端個酒壺立在一旁,只等著酒杯一空,就趕快倒滿酒。 花艷樓回去報信的那兩人,則站在墻角,低頭哈腰的對著秦秋陪笑,那樣子就怕伺候得不周道了。 而銀霸靠墻席地而坐,懷中抱著一個銅盆,里面裝滿了大塊的rou,正吃的不亦樂乎。 涮鍋里的rou香撲鼻,看那樣子似乎吃好一會了。 孫典史和莊柔都愣在了門口,愣怔的看著這一幕,一陣風兒吹過,只覺得心涼體冷,非常的不痛快。 真是世道不公,有些人太糜爛無恥??! 第670章 人人恨之 秦秋用筷子夾著一片薄薄的羊rou,在鍋子里邊涮邊抬頭看著莊柔,淡定的說道:“辦完案子了?真慢,等得我都快吃不下了?!?/br> “花艷樓給你準備的?”莊柔不懷好意的看向了伺候他的人,這些人眼力可真差,都看不出來這里是誰說了算嗎? 那兩名伙計這時趕快上前行禮,“見過駙馬大人,我家東家已經收拾出個清靜的小院,派我倆等著接大人過去休息?!?/br> 莊柔掃了眼一臉無辜,夾起半盤羊rou片涮到鍋中,打算一口吞的秦秋,“涮鍋子備好了?” 兩名伙計一愣,急忙稟道:“早已備好,大人想吃什么都能馬上端來?!?/br> “行吧,帶路?!鼻f柔這才罷了,轉頭對孫典史一拱手,“那本官就先走一步,希望大人可早日破案,本官可不想被人針對了?!?/br> 孫典史心中一寒,“大人放心,下官明日天一亮,便派人送信到青瀘塢,向南宮家的人通稟一聲?!?/br> “嗯?!鼻f柔沒再繼續廢話,讓那花艷樓的人收拾了桌子,牽上馬車轉過巷子,順著墻便到了花艷樓的大門口。 此時街上行人已少,只有些大醉而歸的人被馬車或是小轎送回住所,就連這周邊十幾家青樓酒樓也是安靜下來。 花艷樓門口剛好有大醉之人被扶上馬車,還死拉著姑娘的手不放,嘴上含糊的不知在說什么,好不容易才被下人拉上馬車離去。 姑娘那張帶著燦爛笑容的臉,此時見人一離開,立馬變得冷若冰霜,想來是沒討到額外的賞錢。 見門口沒了閑雜人等,兩位伙計趕快把馬車牽了過去,站在門口朝里喊道:“貴人到!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