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
“洪州這么大,各縣的公差也沒有這么多,能安排到各村各鎮去值守,沒有發生大的事情,就只能靠你們自己守著了?!?/br> 里長手上有傷,此時想拱手見禮也不行,倒是趕快示意旁邊的人端上來個托盤,掀開上面的紅布,下面擺著兩排銀子。 他陪笑道:“大人,這是我們的一點小意思,勞煩大人來此救我們,這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給大人喝口茶?!?/br> 莊柔瞧了他一眼,還真是特別的上道,要放在平時,她并不會要這些銀子。但現在能多一兩都行,災民還得吃飯,多少能補貼些。 “我收下了,這筆銀子會以你們河安鎮的名義,記在救災司的冊子上?!彼樟诉@筆銀子,說了個誰也不會相信的真實理由。 雖然大家都不相信,還是跟著夸道:“大人真是義薄云天,心系百姓??!” “不用再夸了,你們快去善后吧,這些人我都帶走了?!鼻f柔擺擺手,翻身上馬,往洪州城方向走去。 河安鎮的百姓看著她騎馬遠去,忍不住說道:“她還真是騎得上去啊,那馬屁股后面這么多人頭,有十來個了吧?” “不止,我忍著惡心數過,足足有二十二個。這些死掉的還算好了,你看地上還拖著一個呢?!?/br> “看著真是慘,不過那也是活該,誰讓他們好好的日子不過,要來打劫!”有人呸了一聲,憤然的說道。 眾人都認同他的話,但是對于遠去的莊柔,看著那背影還是讓他們心里發毛,感覺她比劫匪還要更恐怖一些。 “??!??!” 莊柔騎著馬慢行,聽到身后有含糊不清的叫聲,便回頭看著地上那人說道:“你說什么,走得慢了?那我讓馬跑起來,這樣就能早些回到洪州城了,你可真是個心急的家伙,就這么想早點去洪州呀?” 楊棕躺在地上,努力抬起頭眼中充滿怒火的瞪著她,膝蓋和肩膀已經被打碎,他想站起來都不行。 腳被全是刺的鞭子綁住,上面的尖刺深深的扎進他的皮rou后,和繩子綁在一起拖在了馬后。 馬每走一步,早已經被打了個半死的楊棕,就會在地上被拖出去一截。 他大罵道,卻因為舌頭被割,只能發出些含糊的叫聲。 莊柔好好的看著他,半晌才聳聳肩說道:“你這樣說話我一點也聽不懂,什么你哥哥是洪州指揮使,我要是敢殺你,他就會把洪州衙門夷為平地的這種話,我可一點也沒見?!?/br> 楊棕怨恨的吼叫起來,這是昨晚他打不過莊柔時,說出來的威脅。本以為有出身為指揮使的楊榕做后盾,身為官府之人的莊柔,會有所顧忌,不敢殺他。 沒想到殺是沒殺,只是把他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不如昨晚就被殺死,省得還要受這么多虐待和羞辱。 “殺了這么多無辜的百姓,會有今天這個下場,你不是應該早就清楚嗎?干嘛現在還要擺出一副怨恨的樣子來,真是小肚雞腸?!鼻f柔很無奈的搖搖頭,顯然對他的任性有些不滿。 她嘆了口氣說:“好吧,你要是能撐到洪州城還活著,我就把你放了?!?/br> 楊棕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話,但也升起了希望,她應該還是怕自己的哥哥吧,不然早就像那些人一樣,把自己的腦袋砍了掛在馬屁股后面了。 從他躺在地上的角度看向莊柔時,她仿佛是個腰間長滿了死人腦袋的惡鬼,比他見過或是想象中的惡人都要變態許多。 就在這時,莊柔卻沖他吐了一下舌頭,“笨蛋,騙你的啦。我怎么可能讓你活著回洪州,半路上我就要拖死你?!?/br> “想到楊指揮使知道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被打斷手腳,活活被馬拖死,還要掛在城墻上暴尸示眾,一定會暴跳如雷。而我又是小郡王的手下,他肯定也會把小郡王恨之入骨?!彼俸俸俚眯α似饋?。 “說什么黑鍋我來背,善后他來做,整天在外面敗壞我的名聲。那我就看看,這次他要怎么面對楊榕的怒火!” 莊柔瞧著楊棕大笑起來,看起來有些面目猙獰,“算你運氣好,還能多活一會工夫,這樣死得也比較有價值,是不是很感動???” 楊棕看著這個瘋子,哇呀呀的怒罵起來,他才不要做兩個蠢貨斗氣的道具。天亮了自己還沒回去,哥哥一定會來救自己的,一定會! 而遠處的河安鎮百姓,聽不見走遠的莊柔說了什么,但能看到她停下來回頭。 片刻便聽到她那肆意妄為又變態的大笑聲,似乎坐在掛滿頭顱的馬背上,是件非常爽快值得開懷大笑的美事。 眾人只覺得后背發涼,不忍再聽下去,趕快散了。 莊柔笑過之后,抬頭看看天,平靜的說道:“天快亮了,我們走吧?!?/br> 楊棕的心緊了起來,身體忍不住抖了抖。 “怕嗎?知道自己將凄慘的死在這條路上。來時志得意滿,回去時卻已是半步黃泉?!鼻f柔平靜的說道。 “本想對你說,吃點好的上路吧,但現在糧食緊缺,你那口都沒有?!彼f完后又歪頭想了想,突然鄙視的反問道,“你配吃嗎?” 楊棕盯著她的臉,他要把莊柔的臉深深刻在腦海中,化成鬼也不能忘記! 莊柔笑了笑,抽了一下馬,“走了?!?/br> 那馬吃了疼,又拉了這么多的東西,心情特別不好,撒開蹄子就在路上狂奔起來。而楊棕也被拖在馬后,撞擊著地面一路向前。 天亮之后,這二人一馬,成了路上的奇景,也成了見到此事百姓的長久噩夢,時不時總能在夢中看到這令人恐懼的一幕,久久不能消失。 第442章 用意 這一大清早,楚夏在睡夢中被蕭然叫醒,他一點也不想起來,還是被蕭然強行給他穿上衣服梳洗,半睡半醒的給拖到了馬車上。 他隨著馬車的搖晃又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了一下,他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到了?” “大人,已經到城門口了?!蹦敶蜷_了精致的車門,拉住他的手,把他拖了出來。 楚夏揉揉眼睛,打量著四周,發現這里是城門口,四周還圍滿了百姓,當然不是來看他容貌的,而是全抬頭往上看。 他也轉過身,跟著眾人抬頭往上瞧,愣怔了幾息才突然反應過來,“哇!這么多人頭!” 城頭上掛了一串人頭在示眾,還有一具衣衫襤褸的尸體,被吊在城頭上。而他站的位置最好,正好在尸體的下方。 一個激靈,楚夏趕快往后跳出一大步,緊忙拍了拍衣服,發現沒有什么血水落到衣服上,才松了口氣。 他氣呼呼的看著莫聰和蕭然說道:“你們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就是為了讓我來看這么惡心的東西?” 莫聰不善言詞,也跟著他轉頭看向蕭然。 蕭然默默的看了一眼莫聰,便稟報道:“大人,這是莊柔昨晚在河安鎮殺掉的劫匪。她把匪徒的腦袋都割了下來,那尸體完好的據說是匪首?!?/br> “呀,這人數不少啊。莊駙馬出馬果然一個頂倆,單槍匹馬就拿下這么多匪徒,真是英雄蓋世,本官一定會上報朝廷的?!背木椭朗沁@家伙干的,不然這城門口堆出人頭京觀,蕭然也不敢拉他起來。 當著百姓的面,他便裝模作樣的夸獎一番,也對她的好運佩服,說出去抓匪盜就遇得上,誰能有這么好的運氣。 楚夏悄悄瞅了一眼城墻上的人頭,全都面目猙獰,他沒細看,反正一人也不認識。 他本來還懷疑搶劫百姓的是衛所,看現在的樣子,似乎不是。如果真是他們,那派出來的人肯定都是軍中佼佼者,哪里能全讓莊柔殺了。 真要打不過她,也會有人跑出去報信,不等這些人頭送回城中,衛所就會半路劫了。 正這樣想時,蕭然靠近他,以手擋嘴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大人,那全尸是楊榕的一母同胞兄弟楊棕。屬下查過他們全家,每個人都記住了長相,絕對不會看錯?!?/br> “哈?”楚夏睜大眼睛看著他,楊榕那個寵在手心里面的弟弟? 蕭然自然是不會騙他,更不會看走了眼。 楚夏瞧著他那張堅定的臉,悲喜交加的說道:“我先回馬車,你把莊柔找來,就說我要見她?!?/br> “大人,她把人頭交給守衛,看著他們把人頭掛好后,就出城跑了,并沒有回來?!笔捜坏ǖ母嬖V了他這個令人沮喪的消息。 “……”楚夏沉默了,楊榕現在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還不知道會鬧成什么。他怎么就能這么蠢,把弟弟派出來送死,簡直就是給別人添麻煩??! 他嘆了口氣,擺擺手,“算了,回府,把先生叫來,看這屁股怎么擦?!?/br> 蕭然把他送上馬車,看著來城門口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便叫上莫聰把楚夏給送了回去。 而在指揮使司的楊榕已經知道了此事,因為天亮了人都沒回來,他便讓手下去打探,沒想到打探到的結果竟然是這樣。 張啟和那群得力的屬下,腦袋全掛在了城頭上,自己的弟弟還被掛尸示眾。 據探子來報,楊棕身上沒有致命傷,而最早看到莊柔入城時的人說,人是一路用馬拖回來的。一直拖到了城門口,才解下來掛上去,他是活生生被虐死的。 楊榕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他手下坐在下方,全都苦喪著臉看著他,有不少臉上還有悲憤之色。 半晌,才有人鼓足勇氣站起來抱拳悲鳴道:“大人,不能讓兄弟們被如此羞辱,屬下愿意帶人今晚把尸骨搶回來!” 他只說今晚,確實也不敢在這里說白天去搶,畢竟他們是衛所的人,那可是保家衛國的存在,現在去搶被示眾的土匪是個什么意思? 而且那惡毒的女人,還出了告示,說他們是其它縣里的山賊,想著洪州富饒,所以才趁著流民多的這個的機會,跑過來冒充他們搶劫。 現在已經全部伏法,掛在此一是為了引出他們的同伙,把漏網之魚一舉殲滅。 二便是給大家看看,想趁亂做點什么事的最好打消念頭,不然這就是他們的下場。 不管從哪方面看,都不適合他們光明正大的去搶人。這種憋屈到極點,只能看著自己人被掛在城頭,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糟糕極了。 楊榕終于開口了,“這筆帳,我們一定會算?!?/br> “他在死前肯定放過話,說出過自己的身份,然而得到的卻是虐殺。這是沖著我來的,那個叫莊柔的女人,因為知道他是我弟弟,才虐殺了他?!?/br> 楊棕在死前會叫囂出身份,大家都能想到,這恐怕也是他死的比別人慘的原因。但眾人都沒敢提,不知他這樣暴露了大家的身份,會對他們的事有多大影響。 議事廳中鴉雀無聲,全都不想觸霉頭,只等著楊榕繼續說下去。但他這時卻沉默不語,陰沉沉的看著眾人,不知在等什么。 丁謀士咽了一下口水,他知道再不說話,楊榕可能真的要朝他們發飆了。 他只得站起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大家想過沒有,如果我們身份暴露的話,那些文官為何還沒有找上門來?” “就算不敢來抓我們問罪,但來走個過場,問一聲也是很尋常的事,卻來都沒來。大家猜猜看,這其中到底有什么問題?”丁謀士在做書生時,因為太窮還去茶館說過書,賺幾文錢糊口,怎么拉動大家的情緒,他相當的拿手。 大家一聽覺得對,紛紛議論起來,這到底是為何? 丁謀士拿著文人不分四季都要帶的扇子,啪得叩了一下,點點桌子睜大眼睛說道:“因為他們怕!害怕我們衛所!” “他們最怕的是什么,當然是我們的報復,這洪州府能有多少人,就是些無能的衙役,成不了什么事。所以他們明知道是我們做的此事,也不敢找上門來!”他很肯定的說道。 眾人不解的問道:“如果他們怕我們,為何還要把人掛在墻頭上?” “對啊,丁軍師這個你到是說說,為什么?” 丁謀士老謀深算的摸著胡子,咬牙切齒得說:“因為此事都是那莊柔做的,她連城都沒入,掛完就離開了洪州?!?/br> “你們恐怕忘了,幾個月前,她和我們的大人有過節。女人心眼小,又占著自家哥哥在皇帝面前得寵,所以無比猖狂?!?/br> 這時,楊榕抬起頭,冷峻的說道:“把她找出來,我要用她來祭死去兄弟們的在天之靈。頭七那天,我要見到她的人頭!” “是!”眾人抱拳齊喝道。 第443章 機智 洪州衙門中,楚夏把師爺叫來商議了半天,眼下要解決的一件事,就是楊榕肯定會派人來搶尸,要不要讓他把尸體帶回去? 現在還不是和他面對面干的時候,尸體讓他帶走,可以緩和一下他的怒氣。但就這么讓他把尸體帶回去的話,也顯得官府廢物。 當然,如果有人來背這黑鍋最好,官府廢物沒關系,可要顯得自己沒用,那就不好了。 楚夏抿了一下嘴問道:“莊柔還沒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