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吳同知是個有點傲骨的人,也正因為如此,他在此處的人緣關系很差。加上他從得知新上任的知州大人是個紈绔后,就根本不看好他,只希望在洪州無過到調走為止。 沒想到,他還是小瞧了紈绔的本事,這才剛剛過來,就直接定下拿銀買罪的規矩來了。 他皺著眉頭抱拳說道:“大人,這樣恐怕不妥?!?/br> “有何不妥?”楚夏笑問道。 吳同知不想得罪知州,那樣以后的日子更是不順心,但實在是忍不住。想想以后也受不了這種罰銀辦案,總有一天還是得說出來,便直言不諱得說了。 “大人,如果以后有罪交銀子就可以不追究,那富人將會占著家產豐厚而犯法,窮人拿不出銀子只得妻離子散。這樣會讓百姓覺得不公平,最后惹是生非的啊?!?/br> 楚夏看了看他,此人和情報上寫的還真是一模一樣,便開口問道:“州府現在有銀子嗎?我想把碼頭修一下,把客和貨分開,不然實在是太混亂了,還要給漁民也弄個專屬的碼頭?!?/br> 吳同知人很死板,管帳目的事就是交給他,州府里面有沒有錢他最清楚不過了,頓時有些尷尬的說道:“稟大人,州縣庫房中只有不足五千兩銀子?!?/br> “如此吳同知就別想這么多了,本王既然來了這里,就不是來打混的。這洪州地理位置如此的好,不可能是個窮州,以后關系到銀錢之事,那時就要多麻煩吳同知了?!背纳焓峙牧伺乃募绨蛐Φ?,此人用來管帳再好不過了,那點清高酸味雖然不討人喜歡,但做帳比別人要清白多。 這讓吳同知不知要說什么了,如果要花錢的話,那用處可多了。河堤得修,道路要修繕,城中的防火驛所數量太少,人手也不夠置辦,現在有的那幾個也是破破爛爛的。 更別提其它州擁有的孤兒安置院,這里以前有過,最后連口菜粥都吃不上,最后孤兒全部餓得跑去當乞丐了。 洪州官學堂就是個擺設,里面沒什么求學學子,連先生都早跑去私塾了。只有兩三位家中窮得實在是養不起自己,又一心求學的學子,每月來州府要幾斤米,勉勉強強的活著,衣服都是補丁,窮人都不想出幾個銅板請他們教學。 吳同知身為讀書人,求學時也窮過,全靠家人辛苦養家??吹焦賹W里面是這個情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雖然官府中還有幾千兩銀子,但也不能隨意拿出去。 他只能偶爾從家中帶點青菜蘿卜過去,給這些面黃肌瘦的學子們加點菜。 吳同知看著楚夏的手從他肩上移開,要往里面走時,他下意識的說道:“大人,本府的官學已經快荒廢,院中還有三位貧窮學子,先生們為了糊口只得出去教學,再這樣下去,恐怕那三位學子都得回家種地了?!?/br> 楚夏來之前可是看過很全的情報,只要和官府有關的事,都記得仔仔細細。而對百姓他們的生活等情報,也一直斷斷續續沒停過的送來。 那破爛官學里面那幾名窮得像叫花子的學子,他自然也是很清楚,而且也明白,想要這吳同知老實聽話,那就要從這里下手。 “現在每年撥給官學的銀子是多少?怎么把人都餓成這樣了?!背难b不知道的問,就那幾斤米換成的銀子,還不夠他吃個早飯。 吳同知為難的說:“稟大人,全部開支一年只有二十兩,實在是用錢的地方太多,已經支不出錢給官學了?!?/br> 師爺不在跟前,楚夏對這種小銀子很陌生,但總不能說自己不知道,就似是而非得笑道:“你覺得一年多少銀子,可以讓官學像其它州那樣,學子吃飽穿暖,先生可養家糊口能安心的教學和學習?!?/br> “大人。不用和好的比,只要能夠維持下來,一年四百兩銀子就足夠先生和學子的吃穿用度,筆墨紙張不缺?!眳峭恢浪氵^多少回了,把能省的地方都省了,只要有這些銀子,雖然富不起來,最少能吃飽外加一個月吃兩回rou了。 四百兩銀子? 楚夏記得一般的小官學有個十來位先生,學子的數量還不算,這點銀子就夠喝點粥,連干飯都得吃不起。 于是他手一揮,直接說道:“行了,一年給官學一千二百兩銀子,給大家吃點好的。省得當了官眼界低,被那繁華一下迷了眼,就變成貪官了?!?/br> 本來州府中的大小官員都瞧著他,想看看這吳同知得罪了知州大人,搞不好晚宴都不讓去了。卻沒想到,直接便給那破官學要到了一千二百兩銀子。 眾人都驚呆了,這是直接多了八百兩銀子,別說是餐餐吃rou,都可以去風月場所走幾趟了! 如guntang的油鍋中滴進了一水,頓時炸開了鍋,所有官員都圍了上來,“大人,我們應捕的兵器都已經破修,需要換新的了?!?/br> “大人!桃花橋早就要修繕了,一直沒有銀子!” “大人,守城衛所說要是再不給銀子,就要不管城中治安了,這個事關緊急??!” “大人” 楚夏被他們圍了起來,感覺好像掉進了狼窩之中,有種窮兇極惡的感覺。 吳同知剛得了一千二百兩給官學,一看大家都撲了上來,就怕州府中的那點銀子不夠花,就扣掉了無關緊要的官學。他趕快擋在楚夏面前,大聲喝道:“你們要做什么,大家都是讀過圣賢書的人,現在這樣成何體統!” “有事都好商量,全圍過來做什么,大人又不是明天就走了!” 被他這么一罵,大家這才發現失態了,趕快緩了緩情緒陪笑道:“吳同知說的對,大人風塵仆仆的來上任,這茶水都還沒喝上一杯,就要忙公務也是我們的不對?!?/br> 有銀子就是好,楚夏笑了笑說:“大家不用擔心,州里缺少銀子的地方,現在我做了知州,當然會去想辦法解決。大家共同努力,讓洪州成為富饒的魚米之地,稅收多了治安又好,各位也能升官為國效力??!” 眾官員此時只覺得新來的知州大人真是萬般好,不愧是從京城來的人,做事如此有魄力。沒有哪個官員上任就敢夸下??谝k和錢有關的事,紈绔不知天高地厚的這一點,還真是非常的厲害。 莊柔冷眼瞧著這些興高采烈的官員,正想著這里又沒什么賢王,能讓他去敲詐這么多銀子,楚夏便拍著她的肩膀說道:“銀子的事,就由這位莊典史去處理。大家放心,我在豆湖縣上任期間,她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賺到了兩萬兩銀子,所以大家的事都是小事?!?/br> “??!”大家全看向了莊柔,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還以為是寵著玩的女應捕,竟然有這么大的能耐。 莊柔目瞪口呆的看著楚夏,誰要給他賺銀子了,這么大個州縣,又不是豆湖縣芝麻大點的地方,全是財大氣粗的人物,隨便弄幾個權貴過來就行了。 瞧瞧這碼頭亂成什么樣,連浸豬籠都做得出來,還指望著一次就幾萬幾千兩的收??? 她剛想回絕,就見許通判怒氣沖沖的從大堂中跑出來,來到楚夏面前一抱手便說道:“大人,我覺得如此審案不妥,那許家人就算亂用私刑,也是因為此地上百年來的風俗。念在他們是粗人不知禮也是初犯,還請大人饒他們一回?!?/br> 楚夏瞅了瞅莊柔,用口型說了兩個字,銀子。 莊柔翻了個白眼,根本沒去理會他,那一千兩罰不出來,到時候也是他自己掏腰包。對于一個郡王來說,這點銀子算不了什么。 她不想管這事,其它人卻不這么想,這關系的不是一餐晚宴,而是那些知州大人答應下來的事。眾官員便七嘴八舌得說起許通判來,還有人過來以勸慰為名,勾著許通判的胳膊肘就往旁邊拉。 “許通判,知州大人可都是為了大家好,再說法不容情,只是罰個銀子又不是拉去砍頭,你也太大驚小怪了?!?/br> “對呀,不能因為是同宗,許通判你就這樣護短?!?/br> “許大人你別管這事了,今晚大人設宴,咱們一醉方休,管那些犯了事的人干嘛?!?/br> 許通判一頭霧水,這才一個多時辰,怎么大家全都向著新來的知州了?難道是自己在大堂上時,這里發生了什么事嗎? 這時有他手下的捕頭使勁把他拖到遠處,邊拖邊把事情給他說了說,可別叫自家的頭吃了虧。 “一千二百兩給那沒用的破官學?”許通判聽得兩眼放光,他管的事中光水利一項,就快要了他的老命了,沒銀子什么事都做不好。 轉念一想,反正以前也幫許家做了不少事,現在大不了就說是知州大人在壓他,這樣把屎盆子推出去便行了,得罪人的又不是自己。等弄不到銀子時,再給個難堪也行,現在先瞧瞧他的本事。 于是,許通判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后悔的說道:“原來大人是有這樣的用意,小人見識不知差點誤了事,還請大人見諒?!?/br> “好說,以后大家一同進退?!背囊慌旧茸有Φ?,便在眾人的擁護之下往他在州府的下榻之地走去。 瞧著這一大群跟在他身后,很是歡喜的洪州大小官員,莊柔搖了搖頭,只覺得他們太可憐了。這好好的當個不會辦事的官,還能混吃等死的賴到告老回鄉。 現在可好了,要不了幾天就得擔心自己的腦袋,什么時候就因為知州大人的亂來而掉了。 第113章 財大氣粗 許同知出去一趟就叛變了,許田富沒能等到他回來,反而只是被史藏瞅一眼,就嚇得全身發抖都快尿出來了。 剛才大聲嚷嚷時,史藏進來就給他的胳膊下掉,從護腕中抽出一根一指多長的細針,按住他的頭就直接把針順著眼角就給扎了進去。 只有輕微的疼痛,眼睛也沒有瞎,但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嚇得許田富就是一聲慘叫。 “這叫**針,順著眼睛扎入腦中,輕輕攪動幾下,你就會變成一個傻子。對于不聽話的人,就是用這個廢掉他,傻子自然就說什么聽什么了?!笔凡仃幚涞恼f道,大堂上連氣都沒人敢出,全部人都盯著他,好像看到鬼從地府中爬出來一般。 為了保命不受苦,許田富忍著rou痛答應去湊銀子,這錢他當然不會自己掏,會找借口說是為了保護族人,才同意交出一千兩。所以這銀子,就得由大家湊才行。 史藏收了針,便叫上十幾名衙役親自護送許家人回去,順便把銀子收回來。晚上大人就要設宴,銀子必須馬上拿到,師爺更是在路過看中的酒樓時便分開,讓史藏去收銀子,他則直接往酒樓中去包場了。 莊柔跟在楚夏身后繞州府半天了,這里確實很大,知州就住在內衙之中,還怕帶的妻妾和下人多,還弄了個三進院。馬德正拍馬屁的工夫很好,院子被打理的不錯。 楚夏對此很滿意,不像豆湖縣整個縣衙小得可憐,大家都沒住在里面。而洪州府卻是正經的衙門,所有官員全部住在其中,地盤也是大得嚇人。 辦公的廨署和正堂在前面,內衙便是大家所居住的地方,除了高墻隔出來的一個個二進的院子給官員和幕僚師爺居住,衙役和吏員也在此,只不過是在廨署和內衙的夾院中。 內衙之中已經被馬德正翻新,但吏員和衙役們的夾院卻還是老樣子,大家住的都很差,每間住了個三四人,十天半個月的才能回次家。 做為新上任的知州,楚夏走到此處時,看著那破舊人擠人的吏員屋子,覺得還有不少的空地,干嘛全擠在一起。成親的那種更是連家都不能回,這小孩生出來都不知是替誰養,有長輩而不得盡孝,實在是不像話。 于是,他手一揮,便要求給吏員們再加蓋屋子,大的院子置辦多些屋子,讓獨自一人的書吏住進去,同用一個院子。而其它有家室拖兒帶老的,便一家一戶小院子。 要求也不高,除了兩間廂房帶個小廚房,再多個能走兩步曬衣服的院子足夠了。 吏員便一大群的跟在后面,本來對于住了多少年的破房子早就不抱什么希望,現在一聽新上任的知州大人竟然還關心他們的住所,有家的還能有小院子把全家接來,頓時激動得不行。 不止可以一家團聚,還能省下一筆數目不小的租房錢,大人簡直就是上天送來的好人??! 對于甩著手不用管賺銀子的楚夏,他的愛好便是花錢,衙役他們怎么能住得爛,不然就是丟了他的臉了。這些破房子半點也不配他這樣貴氣的人,全部重建大修絕對要好才行! 楚夏只在衙署中轉了一圈,便拉攏了全衙的人,不管他當官辦事如何,只要肯給大家謀福便是個好上司。 就算討厭他,也不能討厭新屋子嘛,誰喜歡三四個臭男人擠在會漏水的小房子中,藏個私房錢或是晚上想點燈看會書都不行。 環視地盤這件事,就和狗搶地盤要一路尿著占味般,楚夏花了近二個時辰才走完,然后便趴在自己府署的內院書房的八仙榻上起不來了。 “那邊的丫頭,給我捏捏腿,快走死我了?!彼吭诖采虾暗?,早知道應該弄個椅轎讓人抬著走,怎么就蠢成這樣,還以為一個破州府沒多大。 想到自己以前去大理寺游蕩,只走了一點點地方,完全沒想到加上吏員和衙役們,一個州府竟然有如此大。 而這洪州府里面同知和通判各兩人也太少了,通判那邊暫時多了個莊典史,只要再來個州同知就行,他覺得直接往京里要個人更好。 “怎么還沒給本王捏腿,沒人嗎?”楚夏趴半天了,覺得雙腿脹痛卻沒人來按一下,便氣呼呼的轉過頭,明明剛才進來時從京城來的丫環還在呢。 這一回頭,眼前就出現一片暗紅色夾黑色的衣物,莊柔站在榻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臉上表情非常的難看,陰得快滴水了。而房門大關,人不知什么時候全被她趕了出去,這是要說悄悄話啊。 楚夏撐起身體翻了個身,往榻上一靠就說道:“瞧你那張臉,好像誰欠你幾百萬兩銀子沒還似的。小姑娘家家的別這樣,可是會變成老姑婆哦,如果有事想對我說,就幫我邊捏腿邊說?!?/br> 莊柔打量著他的腿,慢悠悠的說道:“大人,我看你以后在洪州府中出入還是坐個軟轎,四個雜役抬著就行了?!?/br> 沒想到她難得有一次和自己的想法相同,楚夏便歡喜的說:“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別站在那發呆呀,幫我捏一下。京城里我常請來的按摩師傅不肯跟我來洪州,我還得在這里找個手法好的才行,可別人我也用不習慣呀?!?/br> “大人這雙腿看樣子是沒用了,不用就這樣直接打斷,那樣出門不管是抬還是背,就算是抱也沒人會說閑話。隨時都可以不顧禮節的躺下來,無比的瀟灑自在啊?!鼻f柔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腿rou,誠懇的提意道。 楚夏只覺得小腿被她捏得酸痛,哎呀呀的叫著一下就把腿縮了回來,抱著膝沒好氣的罵道:“叫你捏一下而已,你就想把我的腿打斷,我可是給你升職當了典史,不報恩就算了還負義!” 莊柔哼了聲,“什么破典史,你當我傻啊,州府之中又沒這個職位,說到底只是你的跟班。還讓我給你們去找銀子,瞧你那口開的,這里也重修那也撥銀子。嘴皮上下一開就千兩銀子扔出去,你當銀子是河水沖來的呀?” “我這也是為了拉攏他們呀,除了給錢買人心,其它的手段我都不會?!背睦碇睔鈮训谜f,“我被調到這破地方,都是你惹事害的,所以銀子就交給你去辦了?!?/br> 竟然怪到自己頭上來了? 莊柔翻了個白眼便應道:“那就漲稅,未滿十八歲就出嫁的女子,夫家都要交養媳稅,這樣應該可以收一大筆來應急。只要出嫁時沒滿十八,就算現在已經八十歲了,也得補交稅銀?!?/br> 楚夏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你這是嫁不出去,整天被人在后面議論后想出來的報仇手段?做人要厚道點,還想叫八十歲古稀老人補交出嫁的稅,真虧你想得出來?!?/br> 他在那叨嘮了半天,卻沒人接話,再抬頭就見莊柔一直仰著頭滿臉不屑的表情,純粹就是來尋麻煩的。 “行,我和你說正經事?!背目攘艘宦?,一副胸有成竹的說,“讓你去找銀子是給你權力,大家都指著你吃飯,這樣有人對你不滿之時,就會有其它等錢用的人護著你。如此一來,就更加的方便你行事,在這洪州府之中橫行霸道了?!?/br> 莊柔不解的問道:“為什么別人要對我不滿?” “”楚夏沉默了好一會,才幽幽的講道,“我想大概要不了幾天,你是個災星的事就會傳過來,那時所有人都會對你避而遠之?!?/br> “現在讓你找銀子,就是控制了整個洪州府,誰想干點什么事都得靠你去賺銀子,誰還敢得罪你啊。我可都是為了你好,別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br> 雖然他說的很有道理,但銀子要是這么好賺,誰都可以去賺了。莊柔啪得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大腿上,瞬間就讓楚夏覺得整條腿都麻了,而且還被她突然打下來給嚇到。 “我可是你的大人,竟然敢對我動手,還打得這么重!”楚夏使勁用手揉著發麻的腿,很委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