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ejie,雙修嗎(十二)
七情嶺內。 沈望渾身的靈力被無端封住, 不動聲色地隨那些家將往前面的府宅中走去, 就在他入內后不久,大門在他的身后被‘吱呀’一聲關上。 他霎時間轉頭看去, 看著那扇關上的門,眼中情緒變化幾分, 卻都被他按捺下——無論如何,先弄清楚當下的形勢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門關上之后不久。 同一座府宅外面又出現了一條迷霧中的黃土道, 兩個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其中一個女聲詢問的話音里捎了幾分詢問的意味:“師兄,你還好吧?” 不多時,另一個男聲悶悶地響起:“嗯, 師妹放心,既然師父讓我隨你來取這‘落紅境’中的寶物, 我便會護送著你拿到東西?!?/br> 頓時,那女生松了一口氣,即刻語帶慶幸地回道: “這可真是太好了,方才在濃霧中我也未料到竟然暗藏五彩迷幻蝶這類殺物, 我爹爹給我的護生法寶我還cao練不熟,沒來得及護住師兄, 師兄不會怪瀟湘吧?”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男聲才回道:“師妹多慮了, 受這等幻境迷惑, 是我學藝不精?!?/br> 說話間, 兩人已經來到了同樣的府邸門口。 墻頭再一次出現了一條蛇。 那自稱‘瀟湘’的女子注意到了, 即刻就想掏出法寶, 結果與那蛇對視的下一刻,忽然就跟著對方一同消失了。 留下她的師兄在原地大驚失色,抄起自己的法器就想一力降十會地硬破這奇怪秘境中的情形,然而沒等他動手,他的修為就被封住,緊接著以與沈望同樣的待遇,被屋子里沖出來的煉氣修士們團團圍住。 他聽見那些人瞎了眼對自己喊‘小姐’,臉上立刻出現幾分尷尬,防備地看著他們的同時,還不忘出口解釋: “你們怕是認錯人了?!?/br>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底思考,這‘落紅境’是許久之前一個妖修留下來的修行洞府,里面聽說留了許多當世少見的妖族,兇險萬分。 然而…… 其中也蘊藏著巨大的機遇。 傳說這妖修修的是有情道,卻因參不破人間的七情六欲,分出化身去到塵世,與凡人相戀,最后堪破紅塵,成為妖族名噪一時的大妖,卻不知為何遲遲未飛升上界,反而慢慢失去了消息。 這落紅境,是那妖修留在九洲的唯一一個秘境。 不知是不是承載了那妖修在人世間歷劫時的情感,落紅境的入內要求便是兩人之間有情愫的修士,不論是單戀、互相愛慕、或是曾有情分,都符合這要求。 傳說…… 這落紅境的主人找到了上古妖族一位妖族大神伏羲所擁有的法寶碎片。 伏羲大神在上古時期與其同血脈的女媧大神,便是如今在九洲的人間界也是赫赫有名,便是凡人都為他們立祠堂,皆知他們兄妹二人為人面蛇身的形態。 伏羲大神有一先天傍身的法器,名喚混沌鐘。 此物有溝通天地、鎮壓世界、扭轉乾坤的神威。 然而,上古諸神大戰之后,神州大地在諸神混戰的威力下被分成了九等,諸如混沌鐘這等有通天徹地之能的法器也隨著諸神的隕落而消失在九洲當中。 但是,后來這落紅境的主人卻尋到了混沌鐘的一塊碎片。 有許多人懷疑,這落紅境之所以能存在這許久不曾崩塌,便是用這一塊碎片進行鎮壓,與天地同生的混沌鐘哪怕僅此一片,其威力也是如今的人間修士所難以想象的。 想到這里,那個男修士回過神來,警惕地看著這些散發著活人生氣的煉氣期修士,開口問道: “不知你們可見過一位穿著白色衣裳,約莫到我眉頭這般高,戴著一枚紅色耳飾的女修?” 圍著他的人七嘴八舌地回道: “小姐你怎么了?為何出個家門回來連我們都不認識了呢?” “這可糟糕了,我們得趕緊匯報給老爺,本來今日有人上山捉了條靈蛇,準備給小姐補一補,這下看來卻是不妥了?!?/br> “是啊,還是先看過大夫妥當?!?/br> 你一言我一語當中,那些高壯的如同打手般的人士,已經用那男修不容拒絕的力量,將他拉進了府中,更是因為他的修為被封住,導致他的拳腳力氣都無法與這些人對抗,硬是被拖進了那府中,眼睜睜回頭看見大門關上。 …… 與此同時。 沈望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已經相當適應了自己奇怪的身份,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命令諸人帶他去廚房看看今日的晚餐。 周遭的那些家仆對他好勸歹勸,說他是萬金之軀,將來是要嫁給皇親國戚的,平日里在屋子里看看書、繡繡花也就算了,親自去廚房那是萬萬使不得的。 沈望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沒跟這些人黑臉,暗自捏著鼻子頂上了這個奇怪的‘高門大戶小姐’的設定。 他滿心都是隨著那黑蛇一同消失的秦唱晚,出于連累了對方的內疚感,他暫時放下探究這秘境和這奇怪府宅的心思,專心致志地想要找到秦唱晚。 因為家仆們之前提過靈蛇rou,好歹與他走進這府宅前看見那奇怪的一幕有點關系,抱著不可錯過的原則,沈望堅持要去廚房。 那些人仿佛看不見他這完全不符合大戶小姐該有的身高,也見不到他喉嚨上那一枚明顯凸出的鎖骨,更看不到他一身男修的衣裳,睜眼喊著瞎話爭相勸他。 然而沈望絲毫不為所動,并且總算利用這糟糕的小姐身份爭取到了丁點權利。 這里的人仿佛擔心不從他意思,他就又要鬧出一番離家出走的戲碼來,各個臉上帶著憂愁,緊緊地隨著他去到廚房,浩浩蕩蕩的巡山隊伍末端還墜著幾個之前壓著他進府中的煉氣修士。 沈望并不急著輕舉妄動,只很淡定地往廚房的方向而去。 廚子們都被趕到了院外,各個摸不著頭腦地打量他,仿佛不知道他這個“大家閨秀”沒事來廚房給他們找什么麻煩。 沈望卻沒搭理他們,反而徑自往廚房里去。 在廚房堆菜的角落中,他看到了一個網籠,里面盤著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暫時看不清是什么。 但沈望直覺這就是自己想找的,立刻就過去想解開那網籠的封口,卻被周遭那些人給攔住了,紛紛勸他說這靈蛇危險,若是放它走了,它定會記仇回來報復,還不如吃了它。 沈望這一次拗不過這些人,只擰著眉頭盯著那籠子許久,察覺到里面那條蛇有些焦躁不安地動了動,甚至做出試圖攻擊那網籠的動作來。 他生怕自己在這奇怪的府宅里被留下用一頓開了靈智的蛇rou大餐,立刻讓周圍人放了它。 但是那些人都說這是老爺吩咐的專門為他留著的靈蛇rou,神色間顯然都不打算執行他的指令。 沈望隱約察覺到自己這個身份的父親怕是什么身居高位的官員,家中規矩森嚴的很,他作勢跟著眾人回到自己的屋里,假借午休之名義,準備趁眾人不注意之后利用矯健的身法,偷偷地從房中溜出來。 說回廚房。 那黑蛇自打睜開眼睛之后,發現了自己的處境,頓時就一陣焦躁,它試圖張口說話,卻只能做出來吐信子的頻繁動作。 這條蛇的反常引起了廚房諸位廚子的注意,都在紛紛討論它是不是想沖出來咬死自己。 唯有籠中那條蛇聽了,心中一陣郁悶。 原因無他,這蛇身子里套著的分明是秦唱晚,印象中,她在失去記憶之前,還在跟那條奇怪的黑蛇對視,對方那森冷的黃色豎瞳模樣還停留在她腦海里。 結果再醒來…… 自己就變成了一條黑色的蛇,連帶著看外頭的世界,都隔了一層綠色的奇怪的網。 好不容易聽見沈望的聲音,她正想奮力地求救一波,就聽見沈望被其他人大驚小怪地喊著諸如“小姐不可”之類的話,給半拖半勸地拉了出去。 秦唱晚:“……” 希望突然破滅。 她懨懨地趴在籠子里,有些沮喪地想到,自己該不會要葬身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秘境中了吧? 還是以蛇羹、蛇rou湯之類的方式,只能從湯里撈一撈她的尸骨這樣子。 秦唱晚想著想著,就本能地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用尾巴卷著自己取暖。 她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不能如此快放棄,哪怕這會兒體內的靈力空空如也,自己隨身的靈囊袋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坐以待斃向來不是修士的風格。 秦唱晚保持著蛇身的狀態,翻了個面兒,盯著那個關住自己的網籠口子,試圖用人類修士的智商思考出逃跑的對策。 然后她努力支起上半身,張開了嘴巴,用又長又尖的牙齒當牙簽使,小心翼翼地去勾那個籠口,想把那個拉緊的口子弄的松一些,好讓自己逃跑出去。 她動靜盡量小地在努力著—— 正在這時,已經開始準備膳食的廚房里忽然聽見輕微的“噠”、“噠”聲,以及幾聲悶響,秦唱晚的動作停了一下,想看看發生了什么,卻不小心讓自己的尖牙卡在了網籠的縫隙里,半天掙扎不出來。 而籠子外頭,用瓦片將廚子們敲暈的沈望從廚房頂上下來,無聲息落在了地上,朝著那個籠子而去。 正想用手去解那籠子的時候,沈望忽然發現里面那蛇激動地動了動尾巴—— 他收著手,試探地喊了一聲: “秦唱晚?” 那蛇頓了一下,用尾巴拍著籠子下的地面,動作更歡了。 但是,秦唱晚此刻的上下顎被卡著,始終無法讓自己的尖牙從網籠縫隙里拔回來,覺得自己這么傻張著嘴對著沈望挺不好意思的,女生的形象包袱讓她很是糾結要不要讓沈望看到自己這會兒的蠢樣子。 沈望卻一點都體會不到女修那敏感的內心,半信半疑地解開了袋子,看見里頭那條張著嘴對著自己的蛇,還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剛才認錯了! 他卡著那蛇的腦袋,將它拎了出來,對上那澄黃的眼睛,擰著眉頭自言自語道: “你到底是不是秦道友……?” 秦唱晚被他卡著脖子,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卻因為所變之物能做出的面部表情有限,就連眼睛瞳孔都是冰冷爬行物種的兇殘冷血,最終她無力地甩了兩下尾巴,整條蛇一副生無可戀的蔫蔫的樣子,任由沈望捏在手中。 沈望以前小的時候抓過蛇,并不太確定這東西是不是突然放松下來迷惑自己,糾結半天,自言自語道: “莫非是我多想?秦唱晚另有所在處?” 他神色間出現了幾分思索,似乎越想越覺得自己跑來跟一條黑蛇對話這行為有些愚蠢。 而聽見他話語的秦唱晚,則仿佛如遭雷擊! 比無法獲救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自己的隊友明明來到了身邊,兩人也已經相遇了,對方卻只打算與她擦肩而過。 秦唱晚急了,不知道該用什么辦法跟沈望溝通! 不多時,她垂著的黑色尾巴尖在半空中無力地卷起左右擺了擺,最后咬著牙,甩起了尾巴試探著碰了碰沈望卡著自己脖子的那只手。 他的手骨節分明,手腕處沒有一點多余的rou,略凸出的骨頭線條顯得十分有力,一看便能想象他衣袖下藏著的手臂肌rou多么虬實。 秦唱晚生平還從未如此放下臉皮過—— 她感覺自己的整顆腦袋都在冒著熱煙,丟掉了平生所有的臉面,尾巴尖在沈望的手腕內側艱難地轉了轉,十分不熟練地地舞動著自己雙腿所化的尾巴,試圖在沈望的手腕上一筆一劃地寫下: 沈,師,叔。 冰涼的鱗片略有些粗糙,不知是不是她力道中帶了點小心翼翼的緣故,沈望總覺得那滑溜的鱗片在自己的手上刮過,泛起一點難言的微癢。 秦唱晚頓了頓,才又繼續補完后面的內容:是,我。 所幸她這會兒全身都被鱗片覆蓋,沈望根本察覺不到她用了多么大的勇氣才跟自己這個根本不太熟的男修這樣用肢體接觸,他只是松了一口氣: “找到了?!?/br> 直男遲鈍的思維讓他沒發現秦唱晚已經害羞地恨不能鉆進地底中,只問了一句:“秦道友,你可知我們如今所在的情況?” 秦唱晚重新垂下尾巴,不敢繼續碰他的皮膚,不知道為什么…… 以蛇身去碰沈望的人類皮膚,總讓她擔心自己的力氣太大了,就用粗糙的鱗片在對方的身上留下什么失禮的痕跡,哪怕她知道沈望的身體強度已經是金丹,并不會輕易受傷。 她左右擺了擺自己的尾巴,表示不知道。 沈望也不著急,既然已經找到了秦唱晚,那么接下來只需要跟她一同前行,找到讓她恢復本體的辦法,同時探索這秘境就是了。 他遲鈍地意識到,掐著隊友的脖子不太合適,何況對方還是個女孩子—— 沈望手腕往下落了落,正想將秦唱晚放到地上,就發現對方黑色的尖尖小尾巴又抬了抬,在他的手腕上又寫了幾個字。 沈望不明其意,念出了那三個字: “魏幼婷……” 他正想問這是誰的名字,只聽見周圍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咔啦’、‘咔啦’聲。 繼而,以他所在的地方為中心點,他與手中還虛掐著的秦唱晚周圍的所有場景,都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破碎,仿佛原先所在的廚房是被人用極其高深的術法一片片拼起來的。 與此同時,在他所看不見的地方,那府宅外面的門匾額上,出現了兩個字: 魏府。 廚房外,整個府宅的場景頓時從高門大戶的亭臺樓閣、水榭樓臺,繁華的模樣變成了荒草叢生,到處都是斷壁殘垣。 連帶著廚房里的墻壁都是黑漆漆的,不知被誰縱火燒過,墻皮都被掀過。 而在那廚房變化的同時,秦唱晚竟然在沈望的手中重新變回了原先的模樣,而周圍破碎的場景則是反射出幾道亮光,忽然閃進了兩人的眼睛里。 沈望霎時間屏住了自己的氣息,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那光線的亮度是如此的強烈,以至于他差點以為自己的眼睛都要廢掉。 旁邊的秦唱晚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很顯然,她也中招了。 但兩人閉眼之后,卻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 …… 畫面中,他們看到了一條修行了千年的蛇,因為修行上總是無法突破,故而分出神魂來到人間歷練,化作一條最普通的蛇,想要到人間看看何為七情六欲。 神魂化作的普通小黑蛇還沒來得及融合法術與記憶,就因為那巨大的身體,被山間的捕蛇人直接抓走,賣到了當時繁盛的魏國公府。 魏國公是當朝最受圣眷的臣子,從小就是皇帝身邊的伴讀,自皇帝登基之后,他就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一直兢兢業業地輔佐皇帝基業,幫著當朝皇帝坐穩了江山。 按理說,魏國公哪怕是這一代走完,子孫后代也足以能享受三公門第的待遇,故而他對自己唯一的女兒魏幼婷十分之寵愛。 尤其是在女兒的婚事上,他更是直接請了皇帝的旨意,在滿朝的王子皇孫當中擇婿,力求要讓自己的女兒嫁的風風光光。 但魏幼婷卻不想出嫁,從小被養出的頑劣性子,讓她生出反抗的念頭,甚至做出了離家出走的脅迫來威脅家里。 可是一向寵愛她的魏國公卻很堅持,并不退縮。 于是,離家出走的魏小姐在練氣修士們暗中保護,又巧使手段逼的她被人騙走了離家帶的錢財后,魏幼婷灰溜溜地回到了家里。 正好遇到了這條被捉來的黑蛇。 她聽下人們說這條蛇極有靈性,就偷偷地溜到了廚房,對那條蛇許愿,跟它說如果能聽見自己的許愿,請帶她去到父親找不到的地方,她以放走這蛇為回報。 然后她就毫無準備地去解開了網籠—— 被禁錮已久,脾氣暴躁的黑蛇躥出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兩個留著血的小洞,而后憤憤然離開! 魏幼婷當晚就因為這黑蛇的毒素陷入昏迷中,甚至一度表現出隨時能撒手人寰的狀態,將魏府的人急的團團轉,連請來的大夫都束手無策。 晚間。 在床上無力躺著,嘴唇烏紫的魏幼婷恍惚間聽見了自己身邊的什么聲音,意識渾渾噩噩的她察覺到有一股微涼湊到自己的唇間。 等她睜開眼睛,身上的毒卻已經全解了。 給她守夜的丫鬟婆子們嚇得夠嗆,不知昨夜發生了什么,暗自對了口供之后,卻發現昨夜竟然所有人都睡著了! 于是她們都在私下里猜測小姐的病情是如何好轉的。 有的說是神仙顯靈,更多的卻往鬼神之說的方向去猜測,都說是小姐放走了那黑蛇,所以被那黑蛇當做了媳婦,這才來救她。 傳言鬧的沸沸揚揚,讓魏國公聽了差點氣的撅過去。 他重重的罰了幾個下人,才阻止了這傳言蔓延的速度—— 可誰料到,魏幼婷本人就在第二天的晚上……真見了鬼。 她在入睡前,恰好看到了一道身影立在房中陰影處,語氣冷淡地對她說道: “昨日誤傷你,我已補救完畢?!?/br> “如今你可說說,你想要我替你辦什么事情?” 這是對方在它渾渾噩噩時,將它放走的報答。 魏幼婷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我要你將我藏到一個我爹爹找不到的地方?!?/br> 隱藏在暗處的人笑了笑,語氣聽著不很讓人舒服。 但魏幼婷心知她是妖怪,看都不怎么敢看她,提完要求就心驚rou跳地等著,生怕這妖怪反悔吃掉自己。 結果對方只在她身上略一施展術法—— 清風一吹,那身影跟著消失了。 “喂!” 魏幼婷喊了一聲,卻再看不到那身影。 她氣沖沖的想,這算是怎么回事,她想出去喊人,卻發現自己穿門而過,來往的丫鬟婆子,沒有一個能看到她。 魏幼婷怔怔地站在庭中,忽然明白了對方那個術法是什么…… 如果天底下的人都看不到她,包括她的至親,那么又何談‘找到’二字呢? …… 畫面外,沈望和秦唱晚被迫觀看了這漫長的一幕。 秦唱晚因為之前剛恢復人身,整個人還在驚疑不定的狀態里,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里就停了下來。 然而當她睜眼的時候,聽見了天頂傳來的一個聲音: “相遇門已過,請二位道友前往至相知門?!?/br> 秦唱晚一頭霧水,正想轉頭看看旁邊的沈望,卻發現對方身形突然一變…… 這次變成蛇的居然成了他。 而且對方還一動不動,仿佛未從那幻境中脫離出來。 秦唱晚蹲下-身,小心地用指頭碰了碰那蛇背部的黑色鱗片,喊了一聲:“沈……沈師叔?” 黑蛇一動不動。 秦唱晚看了看前方的場景,糾結了半晌,選擇抬手將那黑蛇小心地提起來,試圖帶著沈望一塊兒往前走。 她不好衡量這黑蛇的部位具體怎么對應人身,只一手捏著以為是肩膀的頭部后面,另一手捏著尾巴,想將沈望版黑蛇提起來。 結果她剛握住靠近尾巴的部分,往回收的指尖忽然陷進了一方略軟的腹部鱗片中。 正當時—— 被她握住的那黑蛇蛇軀一震! 澄黃色的眼睛陡然睜開,憤怒地看向膽敢對他上下其手的人,卻對上了秦唱晚無辜的剪水瞳。 秦唱晚并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柔軟的卻又不可碰的少兒不宜之處,還以為對方不懂自己的意思,對沈望眨了眨眼睛,解釋道: “沈師叔,我看你一直未曾醒來,擔心你情況,所以擅自帶著你往下一關走,見諒?!?/br> 無法說話的沈望:“……” 他是很想原諒,可是…… 誰來告訴她,秦唱晚為什么要用那尖尖的指甲,扎進他某處難以言喻的地方? 他的情緒有些陰晴不定。 尤其是對方帶著體溫的手碰到了他冰涼的鱗片上,他竟然覺得有些……難言的微妙。 沈望微妙著,忍不住動了動自己的尾巴,想把秦唱晚的手給挪開。 所幸這女生終究不像他那般遲鈍,也并不對他有太多的戒備,似乎知道他此刻的狀態一定和自己剛才一樣不適,以為這樣對他來說不舒服,于是本來就托住他后半截身子的手更往后挪了挪,試圖拉著他的尾巴,讓他前后平衡一下。 然而剛打算往后蹭一下…… 鱗片忽然褪開,露出了一個被花白禾的系統看見鐵定變成馬賽克的物件。 沈望:“……” 秦唱晚:“……” 那一刻,秦唱晚的腦子,忽然很不爭氣地偏向了蛇類解體構造方面的種種畫面。 一系列相關的知識如爆開的禮花在她的腦袋里紛飛。 秦唱晚整個人都僵住了,連帶著不受控制耍了一回流氓的沈望也跟著原地僵住。 氣氛一時間十分尷尬。 …… 就在九洲內的合歡宗內,也有兩人的處境與他們一樣尷尬。 花白禾因為之前體力消耗過度,被星隱及其心魔們帶到了房間里休息,終究沒敢讓她在那靈力濃度太高的溫泉中泡太久。 然而醒來的那一刻—— 她恨不能自己倒頭再睡五百年。 連以為馬賽克畫面結束,準備回來喊她繼續為任務拼搏的系統都呆住了,從她的視角往外看到三個一模一樣的人,蒙蒙地問了句: “什、什么情況?” 花白禾對系統強顏歡笑:“就是你看到的這樣?!?/br> 系統忽然有些不敢想自己的宿主在自己去翻閱資料文獻的期間,度過了怎么樣“美好”的一個夜晚。 它卡機了半天,哆嗦著連續發出了好幾張一模一樣的表情包以表示自己的震驚。 圖片里,一只大橘貓露出了個萬分惆悵的表情,下面一行字: “【我知道日子難過,可這他媽也太難過了.jpg】” 花白禾清了清嗓子,安撫道: “統兒,冷靜,萬一我還能拯救一下呢?” 萬分絕望的系統:“……呵呵?!?/br> 花白禾被它笑到沉默。 接著,她就發現系統的擔憂是很有道理的—— 因為發現她醒來之后,星隱跟她的兩個心魔,三人都相當一致地溫柔體貼,一個摸她的額頭,一個給她遞小吃,還有一個給她掖了掖被角,同時開口道: “身體還好嗎?” “餓不餓?” “休息的如何,要不要我陪你再睡一睡?” 花白禾看著同樣溫柔的,甚至連紅色眼睛和額頭上銀色標志都收的干干凈凈的三個星隱,整個人萬臉懵逼。 她只有一張嘴,不知道該怎么應付這同時砸來的三個問題。 更可怕的是,看著左中右三張一模一樣深情款款,溫柔萬分,瞧不住半點不妥的臉,她發現自己找出真身的雷達似乎突然失效了。 花白禾:“……” 她在想,自己這會兒試探地喊一聲師父,會不會暴露出自己連老婆都認不出的致命傷。 于是她暗暗地耍了個小小的心機,小聲地挨個回答: “我休息的不錯,身體無礙,也不太餓?!?/br> “那……星隱你的身體怎么樣?” 話一出口,那三人臉上幾乎是同步出現了感動、溫柔和耐心,溫聲細語地對她異口同聲道: “我也無礙,你不必太擔心?!?/br> 花白禾:“……” 人、人類的本質是復讀機?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師父變成了一模一樣的三個怎么辦? 這一刻,她回憶起了當年看童年火熱電視劇,被兩個一模一樣的大圣所支配的恐懼。 所幸,花白禾的憂愁并未持續多久,其中一個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又說了一句: “你們從我魔障中生出,雖也是我的一部分,卻因執念不同,各有千秋?!?/br> “怎么如今為了她,竟反又學起我來了?” 這話一出,另外兩人的臉色果然變了。 其中一個原先偽裝的好好的黑色眼睛變成紅色,另一個額間的皮膚里再次浮現出銀色的痕跡。 她們兩人的情緒都不太好。 原因無他—— 兩個心魔因執念而生,然而最重要的是,星隱所有的執念都是因凝光而生。 也即是說,她們倆不可避免地帶著對凝光刻骨銘心的愛化生出來。 而既然愛凝光,知道她喜歡星隱本人那縱容、溫柔、寵溺的樣子,她們倆為了爭搶凝光的愛,將自己變成凝光的獨一無二,就不得不收斂起自己的本性,忍受自己變成自己最瞧不起的本體的性格。 然而這樣一來,她們倆存在的意義又在哪里呢? 明明是難以除去的心魔,此刻卻仿佛成了糟糕的、劣質的復制品…… 她們連自己本身的模樣都快消失了。 眉心帶著銀色痕跡的那個女人忽而勾了勾唇,嘴邊露出幾分嘲諷的意味來。 她忽然理解了星隱之前感慨的那句‘我從未慶幸過我如此愛她’這句話。 唯有另一個瞳仁鮮紅的開口道: “那又如何?” “我愛她,想要得到她,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將你取而代之,一輩子假作是你的模樣,我也愿意?!?/br> 她同樣唇邊含著笑,然而說出的話聽著卻讓人十分害怕,花白禾幾乎要瑟瑟發抖了。 她忽然從被星隱及其心魔們都寵愛的狀態里冷靜了下來,陡然意識到,這三人之所以沒在自己的面前將其他兩個置于死地、一擊斃命,反而做出那些幼稚的爭奪她注意力的舉動,已經是極其愛她,顧慮她的表現了。 可是…… 她們終究有很細微,很細微的差別。 就像,人在漫長人生中孑孓前行的過程中,有的背負著沉重的、不愿回首的過去,艱難地往前走著,時不時因為負擔而停下來。 可是還有的每一步都走的輕輕松松,十分瀟灑。 因為他們早將自己的過去埋葬了,每一步都注定不會回頭,哪怕他們傷痕累累,但每一道都是獨一無二,他們總在避免下一次不跌倒在同一個地方。 但假如有一天,人能夠與過去每一個時刻的自己相遇,或許有人能與過去和解,坦然微笑,但終究有一些,是不能釋懷的。 如今,星隱出現的兩個心魔就是她的過去。 而她也是無法和過去的自己和解的類型。 那么,花白禾應該怎么辦呢? 就在這時候,那個眉心帶著痕跡的心魔忽然看向她,注意到她眉間的焦慮,驟然開口道: “我的誕生……” “是因為她對那場突如其來的死亡抱有執念,所以我厭惡這無常的命運,痛恨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更發誓要與你相守一世?!?/br> “但你不想要我?!?/br> 她用那張與星隱一模一樣的臉對花白禾說道。 深黑色眼眸里滿是自嘲的意味,一時間讓花白禾感受到了仿佛即將與愛人分離的痛苦。 甚至…… 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聽說了愛人身死而格外灰暗的時候。 那人慢慢地開口道: “星隱對上我們倆,是一盤死局,我們既不愿被她殺掉,也不愿讓她得到你?!?/br> “可你是她的解——” 說到這里,她眼中忽然浮光掠影般閃過一分悲哀: “哪怕我心中對‘生’的欲望再強烈,也會為你投降?!?/br> 花白禾張了張嘴,想要說出一句什么,就看到那人朝著自己慢慢的靠過來。 正當時,另外兩個星隱仿佛察覺到了她的念頭,竟然也沒有阻止她。 那眉心中帶著銀色痕跡的人,湊到了她的跟前,用額頭慢慢地碰了碰她的額頭,向來帶著強烈執念的黑瞳竟然真切地柔和了下來。 花白禾聽見她說到: “若不是那一場意外,我不會變成這個樣子?!?/br> “我多想沒有那場意外,將時間撥回原點,與你一同活下去?!?/br> “可是不行?!?/br> 她碰了碰就離開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眉間的那個標志,露出幾分無奈的笑容,似乎在安撫這人方才出現的糾結。 “我為你一念而生,如今,也愿意為了你放棄那萬般執念而死——” 她語氣是自誕生以來最溫柔的時候: “因為我也叫星隱,我也愿用我一生來愛你?!?/br> 說著話的同時,她的周身漫出淡淡的金光,整個人從指尖、從衣袖慢慢地虛化,接著是手臂,腰身,腿腳…… 最后只留下不似她初生時那般狠戾的,反而是溫柔如水的眼神,深深地刺痛花白禾的眼睛。 ※※※※※※※※※※※※※※※※※※※※ 準確來說,這里的星隱的兩個心魔,類似于是她生命的過去的節點上出現的自己。 因為是她的過去的不甘心,但是不論哪個過去,都愛花白禾。 這個因為生死執著的過去,與花白禾有巨大的關系,所以發現對方只愛綜合了過去未來的那個星隱之后,她就突然想開了。 她不像另一個心魔那般注重‘得到’,因為她在意的是生死,而生死都因花白禾決定,所以其實老花一為難,她就知道怎么做了。 不論哪個星隱,對她都擁有極致的愛,所以肯為她一念生,一念死。 這也是說她是解的原因。 不知道這么說能不能讓大家理解,哎,哲學有點差的作者哭了。 * 順便,因為現在是修□□,所以劇情節奏慢,講的故事太多,沈望不僅要談戀愛還要復仇,還要給大家展示修真副本的美好故事,節奏就慢了點。 導致這張主角們的戲份不太多,但是我真的沒有水嗚嗚嗚! 為了對那些想看主角們全部戲份的親們做出補償,我內容提要部分做了解釋,還有就是! 今天留言挑50個發紅包!安撫你們這些維主角cp黨么么噠! 愛你們!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