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逆死生
周圍沒有亮光, 墨鯉臉上忽然出現的異物,除了離得近的孟戚,誰也沒看到。 那些黑色的塊狀物是—— 鱗片?人的臉上怎么會有鱗片? 孟戚震驚, 他想要仔細辨認的時候, 那些疑似鱗片的東西又消失了。 墨鯉抬起一塊石頭,從廢墟下面救出了一個女子,她全身是灰, 幾乎看不清原本衣裙的顏色, 額頭還在流血, 她顧不上擦拭,立刻返身去挖另外一個人。 然而那人被埋在一片瓦礫下面,一動也不動。 四周漆黑一片,等到煙塵落定, 便聞到了血腥氣。 孟戚阻止那個女子自殘似的徒手挖掘磚石, 因為躺在瓦礫下的人已經沒有氣息了, 旁邊還有更慘的一幕,有具尸體已經被重物砸得破碎不全。 墨鯉的目力不受黑夜影響,他能清楚地看見從瓦礫里露出的肢體。 ——蓋上了厚厚的灰,成了一種僵硬的灰白, 根本不像是人的軀體, 而是零散的石雕, 看不出它們曾有生命。 耳邊是凄惶的叫聲。 是傷者的痛苦, 是還活著的人在悲哭。 墨鯉失措地倒退一步, 這一下就讓他踩中了稍軟的東西, 不是瓦礫碎石,可是現在跟瓦礫碎石也沒什么不同了,令一個對氣息敏銳的武功高手感覺不到的“人”,自然不是活人。 “大夫,你的行囊呢?那里面有藥箱……” 孟戚的聲音似乎隔了很遠傳過來。 “……剛才掉進了裂縫?!?/br> 墨鯉定了定神,隨后他感覺到這里除了剛才救出的女子,其他人都死了,最近的傷者也在百步開外的地方。 他下意識地往那個方向走。 一邊走,一邊混沌地想,老師從前那個猜測是錯的。 龍脈的死,摧毀了整個秋陵縣。 在這座廢墟之上,數不盡的靈氣漂浮著,縱然心神大亂,墨鯉的實力也在被動增長著。靈氣里蘊含著憤怒、絕望的負面情緒,同樣毫無保留地灌輸給了墨鯉。 這是屬于四郎山龍脈的靈氣。 這條龍脈沒有生出自我意識。 ——可它不想死,它掙扎著想要活下去,最終功虧一簣。 “到底發生了什么?”墨鯉喃喃。 孟戚雖然也心驚自己內力忽上忽下的怪異現象,但是他情緒不穩是常事,所以并沒有注意到伴隨著功力提升時多出的憤怒殺意。 直到他看見墨鯉取出一粒寧神丸,自己吃了。 自己……吃了? 孟戚再次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那是寧神丸吧?氣味很像,外表就算了,藥丸子都長得差不多。 他還沒想完,就看到墨鯉把第二粒寧神丸遞給了自己。 “怕你再發作,我收了兩粒藥在身邊,現在行囊丟了,這是最后一顆?!?/br> “……” 雖然想不明白,但還是先吃藥要緊。孟戚感到自己情緒越來越焦躁,他不想在這時候發病,只是忍不住想大夫會不會跟自己一樣有???自己這病發作起來失去理智,而大夫的病會導致臉上皮膚出現奇怪的變化? ……應該沒有這么奇怪的病吧!可如果大夫的情況不是病,那是什么? 孟戚忽然想起了墨鯉說過的兩個字。 妖怪。 孟戚覺得寧神丸都解決不了問題了,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妖怪呢?話本里那些使用法術,有各種神通法寶,最終卻會被和尚道士降服的妖怪。 孟戚幫墨鯉把一個昏迷的人挪出廢墟,看著墨鯉因為無法救治這個頭部受到砸傷,逐漸死去的人沉默時,覺得妖怪這種猜測是無稽之談。 如果真有法術,為什么不施展法術把人全部救出來? 如果真有法術,還學什么歧黃之術? 墨鯉不知道孟戚在想什么,他救出了一個又一個人,可是真正受輕傷的人很少,他從未看過那么多人在眼前死去,而他毫無辦法,縱然身為神醫弟子,有爭奪天下第一高手之名的實力,仍是什么都做不了。 這時僥幸生還的人已經回過神,一部分人拼命往自家的方向跑去,然后奮力挖掘瓦礫,想要找到自己的親人,還有人崩潰地坐在地上大哭。 “都起來,快走!” 失火的范圍越來越大,很快蔓延到了這片區域。 人們渾渾噩噩地抬起頭,被火光映亮的面孔都是呆滯的。 “你們想死嗎?”孟戚高聲道。 有人踉蹌著站起來,還有人想要逃命,可是受了傷根本走不快。 墨鯉隨便抓住一人,追問道:“水井在哪里?” 那人木然地轉頭,伸手想指,可是周圍都是一片廢墟,根本認不出原本的街道。 “別找了,都被埋了,就算能把井口挖出來也沒有,井水都隨著地底裂縫流光了!”孟戚阻止了墨鯉,勸道,“先把不能動的人帶出去?!?/br> 嗆人的濃煙飄過來,眾人再也顧不上別的,三三兩兩地扶持著往外跑。 “別走那邊!兩條街外全是火,陷進去就是死路!” 孟戚借著輕功,踩在一棵半倒的樹木,眺望前方。 墨鯉跟上來一看,神情沉凝。 舉目盡是火光,半個縣城都在火海之中,今夜風大,加上秋陵縣富庶,房舍建筑除了磚瓦外都是木料,地動之后前者成了瓦礫,木頭卻還是完好的,現在燒得極快。 “往南門走,那邊有路!” 墨鯉閉了閉眼,離開了樹頂。 他知道有很多人被埋在廢墟下,或許還有救,可是他沒有能力進火海把人都救出來,他只能盡力把這里活著的人帶走。 眾人遭此大變,六神無主,下意識地按照孟戚與墨鯉指的方向跑。 有些人只顧自己,也有人試圖背起無法站立的人。 期間見到了怎么也不肯離開房子廢墟的老者,以及抱著孩子尸體痛哭的婦人,濃煙滾滾,舉目一片慘象。 作為大夫,墨鯉根本沒能救多少人。 那些腰部以下被砸得稀爛的、口吐血沫重傷難治的……等不到他們死,大火就會燒過來,那一張張痛苦的面容與哀求別人救命的聲音,讓逃命的人淚如雨下,不忍再看。 “大夫,你停手,讓我來?!泵掀莞杏X到墨鯉的不對勁。 一個不愿殺人的人,這么一路走來,被迫親手送走的性命都有十幾條了。 “我沒事?!蹦幫A送?,又說,“我只是沒有想過,會有這么一天?!?/br> 那一身高明的醫術毫無用處,一身的武功也是,唯一能做的竟然是依靠它們來讓別人死得不痛苦。 火越燒越猛,半邊天空都被映亮了。 雨呢?能不能下雨? 地動之前,依稀聽到有雷聲。墨鯉想要進入之前意識脫離的狀態,卻根本做不到,充裕的靈氣像是泛濫的洪水,遍布在天地之間,墨鯉試著引導這些靈氣,立刻引發了一陣狂亂。 “轟隆?!?/br> 雷聲又起,還是驚雷。 他們已經出了南門,外面就是荒野,冰天雪地連草都沒有,火應該不會燒過來。 人們希翼地看著夜空,可是沒有絲毫落雨的跡象,只有雷聲。 冬雷夏雪,都是異象,還是象征著冤屈的異象。 “造孽??!” 一個老婦人嚎啕道,她含糊不清地說著方言,孟戚聽不明白,便去看墨鯉。 “……她在說金礦的事,據說司家為掩蓋事實,殺了所有開礦的人?!?/br> “據說?”孟戚敏銳地察覺到這里面的奇怪之處。 如果是別的地方,談到這樣的傳聞自然要提一聲“據說”,畢竟無憑無據,不知真假??蛇@里就是秋陵縣,如果死了那么多人,秋陵縣的百姓怎會全然不知? 再者,司家這般做也太過了,殺人確實能滅口,可是開礦的苦力難道沒有一家老小嗎?難道他們沒有一個能出聲說話? “都是司家造的孽!” 癱坐在地的人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失去了一切,他們滿心憤怒,只想找一個宣泄方向。 “去司家堡!找他們償命!” 群情激奮,加上傷者的痛呼與孩子的哭聲,混亂一片。 墨鯉只是看著他們,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大夫?” “他們去不了,通往山中的路斷了?!?/br> 墨鯉知道這些人被恐懼與憤怒沖暈了頭,除非把他們打暈,否則是勸不下的,他蹲在旁邊為一個手臂受傷的孩童止血,頭都不抬。 那孩童被一個女子抱在懷里,那女子垂淚不語。 墨鯉摸了摸孩童的腦袋,又在人群里尋找其他傷者。 沒有藥,也不能清洗傷口,逃出來的人多半兩手空空,有些人甚至連鞋都沒穿,凍得瑟瑟發抖。 有失去理智的人,自然也有想要活下去的人,他們找到一處避風的山坡,又冒險找了東西來生火取暖,只是遠處那座燃燒的縣城,讓迫于寒冷靠近火堆的人,渾身顫抖泣不成聲。 墨鯉很快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你是大夫?” 說話的男子孔武有力,身邊還跟著一群人,像是很有威望。 墨鯉沒有答話,而是繼續挑一個昏迷的人傷口里的碎石子。 “我是秋陵縣的捕快鄭三,那是我的兄弟,多謝你救了他一命?!?/br> 聽到捕快兩字,墨鯉這才抬頭看了男子一眼。 鄭捕快指的人,就躺在孟戚腳邊不遠處,那邊四五個斷了腿的人,都是他們從火場里帶出來的?,F在得了空,孟戚順手幫他們接骨。 雖然不是大夫,但是江湖人對外傷還熟的,脫臼骨折更是常見。 “能不能救,還說不好,現在沒有藥,也沒有干凈的布包扎傷口?!?/br> 大家先從廢墟里爬出來,又逃出火海,都是滿身滿臉的灰,身上的衣服都不干凈。 “我已經讓人找器皿煮雪,等水滾了應該能用。這附近有個廢棄的陶窯,應該還能找到一些能用的東西?!编嵅犊熳鍪潞苡幸惶?,他把人一通安排,這個簡陋的營地除了哭聲之外,勉強有了些生氣。 “等到火滅了,再去縣城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東西?!?/br> 鄭捕快語氣沉重,他知道這都是權宜之計。 現在還是臘月,離開春尚早,這些個人被困在荒野里,沒吃沒喝,連御寒之物都沒有,要怎么活下去? 旁邊有人提議道:“鄭捕快,或許我們都該去山里,司家堡的房子都是石頭壘的,說不定沒有塌,司家存糧又多,熬過冬天問題不大?!?/br> “都住口,司家有私兵,還有武器,我帶你們去送死嗎?” 鄭捕快的話剛說完,就看到之前那群氣沖沖要去司家堡的人回來了。 眾人一愣,連忙追問情況。 “前面多了一道斷崖,過不去了!” “除非繞路到西邊,走別的山路!” 天黑又冷,這些人的滿腔怒火被寒風吹散了些,很快也想到了司家昔日的蠻橫,而他們手里連鐮刀鋤頭都沒有,只能暫時回來了。 鄭捕快嘆了口氣。 等到他把這些人都安撫下來,鄭捕快忽然發現剛才那位大夫不見了。 且說墨鯉治完了最后一個傷患,立刻起身,跟早就等在旁邊的孟戚一起離開,方向正是四郎山深處。 ——龍脈會死,如果他死了呢? 墨鯉意識到他必須查清這件事,只有知道四郎山究竟發生了什么,才能避免這樣慘烈的景象發生在竹山縣。再者想要找到足夠的草藥,只有進山,秋陵縣全被燒了,哪兒還能找到藥鋪? 孟戚沒問墨鯉去哪,他認定只要跟著墨鯉,就能解開所有謎團。 濃煙一陣陣地從秋陵縣飄過來,在漆黑的夜色中,隔著十幾里路都能看到秋陵縣的火勢。 走出一段距離之后,孟戚忽然說:“大夫,有人跟著我們?!?/br> 墨鯉自然也察覺了,只是那個跟蹤他們的人像是不會武功,走路深一腳淺一腳,甚至快要跟不上了,只能遠遠地綴在后面。 墨鯉原本以為那人會放棄返回營地,結果走完了這么長一段路,那人還在跌跌撞撞地追趕。 無奈之下,墨鯉只能停下腳步。 孟戚看著那個逐漸出現在人影,目光里充滿了審視。 是個女子,她穿得不多,臉凍得發青,卻沒有發抖。 忽然看到孟戚與墨鯉站在前方等她,女子下意識地抓住了臟兮兮的裙擺,指尖上有血痕,然后她像是做了什么決定,毅然地咬緊牙齒,直直地走了過來。 “你們要知道金礦的事嗎?” 這話顯然出乎了墨鯉的意料,他疑惑地打量起這個女子。 “我……我是秋紅,我知道司家金礦的事?!?/br> 名字有點熟,孟戚慢半拍地想起,好像是地動發生前,那個聽到異聲跑出來叫喊的青樓女子。 孟戚有了繼續聽下去的想法,青樓女子怎么會知道深山金礦的事? “我是被賣到秋陵縣的,同時來的還有一群壯丁苦力,我們本是江州的流民,因戰亂逃入雍州,原本只想是找地方混口飯吃,聽說平州這邊有大片的荒地,需要佃戶,我跟兄長就來了,沒想到……” 女子哽咽道:“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被賣進暗窯子,是瀟雨樓的mama救了我,然而兄長卻不知所蹤。這些年秋陵縣逐漸富庶,城里到處都是給司家鋪子做生意的人,我偷聽他們的對話,依稀知道司家曾經有一筆特別來錢的生意,他們都說是販賣靈藥,可是山中怎么可能三天兩頭能找到稀世靈藥?當日似我跟兄長那樣騙來的人,壯丁至少也有幾百,像我這般的女子也有數十人,老弱倒是不多,只想著在平州安定下來之后,再去接家小。女子能賣入見不得人的地方,壯丁呢?那可是幾百人,怎么可能無聲無息就消失了?” 墨鯉沒有說話,他跟孟戚同時想到了金礦。 難怪司家殺人滅口時全無顧忌,那些勞力竟是拐來的。 “三個月前,秋陵縣有個奇怪的案子,有個人跑到縣衙擊鼓狀告司家,可是被帶進去之后就沒了消息,之后才傳出司家有金礦的事?!鼻锛t的眼睛通紅,咬牙切齒地說,“那段日子我恰好接過縣衙王師爺的生意,他喝多了酒與人說漏嘴,原來那個告狀的人是司家囚禁在山里挖礦的苦役,司家賄賂縣衙想要壓下這件事,可是……那是金礦,縣衙里的幾位官兒趁火打劫,把價一提再提,惹惱了司家,張縣尉莫名其妙被殺,事情這才捂不住了……因為縣衙曾經想用私牙買賣苦役的事拿捏司家,查了很久發現事情都跟司家有關,并不是什么販賣人口的私牙,都是司家的人,而且辦完這事就被滅了口,根本找不到證據,除非冒險去山里找金礦的位置??墒撬炯冶ぞ驮谒睦缮嚼?,司家經營多年,縣衙沒法插手,僵持了許久,事情泄露出去,朝廷這才派了蕩寇將軍前來查案?!?/br> “你想為兄長報仇?” 墨鯉暗中給這女子輸了一道靈氣,秋紅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此仇不報,我怎甘心?我聽那王師爺說,司家前后騙了至少上千流民,他們驅使這些壯丁挖礦,對他們極盡苛刻,天不亮就做活,動輒打罵鞭撻,吃食比豬狗都不如,這些苦力少有能活過一年的。想來我的兄長,早就化為枯骨了?!?/br> 她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這般喪盡天良,簡直世間罕有。 墨鯉壓著心里的怒意,緩聲道:“你說這些,難不成想讓我們帶上你去找金礦?” 秋紅看了看始終沒有說話的孟戚,苦笑道:“我原本是這么想的,我見你們是外鄉人,懂武功,看起來又是不凡,聽到山路斷了還往這個方向走……想來不是跟金礦有關,也是跟司家堡有關的事?” “你就不怕我們是司家堡的人?” “司家堡的人……不會在廢墟里救人?!?/br> 秋紅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巧的胭脂盒,盒蓋里有張油紙,展開來是一幅簡陋的地圖。 只有幾根線條,幾處圓點。 “這里是秋陵縣,當年我們是從這個方向被人帶來的……走的是這條路,半道上我就被人迷暈了,所以我一直懷疑金礦的位置就在這附近,至少也得從那個位置進山?!?/br> 秋紅仔細地把地圖說了一遍,隨后就交給墨鯉。 “我……沒法進山,我根本跟不上你們,也不知道怎么過那道斷崖,我只希望事情若有結果,能得二位轉告一聲,讓我祭拜亡兄的在天之靈?!?/br> 秋紅說完就打算跪下去,結果身體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擋住了,連拜都拜不下去,更別說跪了。 她連忙抬起頭,赫然發現那兩人已經走遠了。 “你說的事不難,回去吧,這里風涼?!?/br> 明明隔了那么遠,溫和的聲音卻能清晰地在她耳邊響起。 就像話本里說的那樣,江湖上真正的高人,懂傳音之術。 秋紅滿臉是淚,踉蹌著往那個簡陋的營地走去。 ——若真是報應,就該讓這場災劫吞掉狼心狗肺之人,為何禍連無辜? 孟戚站在斷崖邊,遠遠眺望,發現這是一條巨大的裂縫,從山中一直延伸到秋陵縣,而且寬度逐漸減小。 “如此看來,地動源頭應該是四郎山?!?/br> 墨鯉還在研究那份地圖,他對照著腦中記憶的平洲地圖,以及方才他意識脫離軀體時看到的景象,赫然發現其中一個疑似金礦的圓點范圍,好像崩塌得特別厲害,更是好幾道裂縫的交匯點。 “怎么樣?”孟戚看到墨鯉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了猜測。 墨鯉正要開口,忽然感到腳下又是一陣晃動。 地動之后常有余威,這次動靜不算大。 “我怎么覺得前方有些不對?”孟戚伸手一指,正是墨鯉原本看準的方向。 泛濫的靈氣正在下沉,而且匯聚的源頭就是那邊,孟戚不知道這里面的玄機,只是本能地覺得不妙。 墨鯉也來不及解釋什么,立刻道:“走!” 斷崖的寬度,兩人提氣一躍便過去了。 一路上,只見山中處處殘景,溪流改道,樹木倒伏。 到處堆著崩落的石頭,山谷消失了一半,上方山崖不見蹤影。 兩人提起內力,全力趕路,很快就到了四郎山深處,這里的靈氣愈發濃郁起來。 “等等,地面有些不對?!泵掀菀粋€停步,向著山道前方眺望,喃喃道,“積雪都沒有了?!?/br> “地動之后,積雪震落,又被山石覆蓋……” 墨鯉話說到一半,忽然也停住,低頭看著腳下。 有淺淺的綠色,沿著碎石邊緣冒了出來。 “……這里好像不是那么冷?”孟戚不確定地問,因為武功高手寒暑不侵,對外界的溫度感受沒那么明顯。 墨鯉木然地站了一會兒,他想到竹山縣李師爺說過,天災人禍,龍脈現世。 然后河里都是魚,山里都是靈藥。 那真的是龍脈現世嗎?如果龍脈是逐漸衰亡的,不像四郎山龍脈掙扎得劇烈,那么龍脈死去之后,又是一番什么樣的景象? 墨鯉不知道,他看見遠處地上都是星星點點的綠草。 靈氣下沉之后,這座死寂的山,像是重新煥發了生機。 生與死,竟是連在一起。 一滴水珠落在墨鯉臉上,他伸手一抹,發現下雨了。 雨說來就來,下得很大,轉眼地面就有水流匯集。 又走了一段路,墨鯉沒有發現金礦,倒是看到了可能是司家堡的廢墟。 石頭建造的地堡,整個塌了。 地堡前面原本是一片空曠的地方,布滿了尖木削成的拒馬等物,現在七零八落的,有些甚至被掀到遠處的山坡上。 幾道巨大的裂縫,就是從這里延伸出去的。 墨鯉慢慢地走在山坡上,然后他看到了一截古怪的樹樁。 樹樁低矮,根本不引人注意,現在靈氣源源不絕地流入這截枯木,綠芽從樹根下抽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 “這是?” 孟戚盯著這截樹樁,神情恍惚。 因為這株樹新生出的枝椏十分離奇,不僅橫著長,遠遠看去,竟似是一條長蛇。 墨鯉怔怔地想,不,也有可能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