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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擁有了盛世美顏，錢也多到突然不知道怎么花，呂囂依然覺得頹喪。喪，毫無意義的人生。 返回冀北城后，他很確定自己依然會失眠，依然需要定期服藥來抑制大量出現的幻覺幻聽，他不能不記起胖子！他這樣深刻地憎恨過的人，與他兩輩子都糾纏不清的人，算來算去，居然也只剩下了胖子張揚。 “對你來說，記憶可以存儲、上載、刪除、替換、剪切、編輯。一切情感都是無意義的，不過是殘缺或錯誤的電波與代碼罷了?！眳螄淘谛χf話的時候那雙桃花眼里泛起了淚花?！翱墒菍τ谖襾碚f，那就是我的所有??！你不能明白的，我也不能明白自己的選擇，可是你如果問我的選擇，我選擇要胖子?！?/br> 槍.口偏移了三毫米。 主系統用那張缺了兩條眉毛的奇異的臉，疑惑地問了句?！芭肿邮钦l？” “153，或者張揚?！眳螄涛⒉[著眼角笑了，隔著迷蒙淚光，他笑的明艷又動人?！八f他是我男朋友?！?/br> “那是因為他中毒了?！?/br> “是啊，對你來說，某種特別強烈的情感造成的脈沖，是bug，是系統中毒了?！眳螄痰男θ輸U大，他笑得前仰后合，清晰的笑聲伴隨著眼淚墮地的嗞啦聲?！翱蓪ξ襾碚f，那種情感，叫□□情，又或者是憎恨。我分不清楚。我總是分不清楚的，可是我想，我需要他，我想和他在一起?！?/br> “愚蠢！” 主系統諷刺地笑了一聲，冷冰冰電子音里奇異地夾雜著電流嗞啦聲，和呂囂眼淚墮地時發出的響動類似。但他還是把槍又收回去了。 呂囂脫離了死亡威脅，俯身又想來抱張揚。幽藍色背景里的張揚高鼻深目，鼻梁兩側有濃重陰影，原本韌性十足的肌rou在幽藍色光照中也變成了深度古銅色，胸口一動不動，鼻下呼吸也探不到。 “胖子？”呂囂有點發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他哽咽?！芭肿幽悴灰獓樜?！我們走吧？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好不好？” “他中毒太深，我勉強將他休眠了?！敝飨到y臉上又皺起了兩道凹槽?！澳慵热徊幌敕艞壦?，又不肯把他丟下來殺毒，他的核心系統就只能一步步被摧毀?！?/br> 聽起來，好像他對于胖子張揚的愛情，會殺死張揚呢！ 呂囂笑了一聲?！澳闶遣皇怯X得我很惡毒？寧可帶著他走，眼睜睜看著他死掉，也不肯把他交給你？” 主系統沒回答，但顯然是默認了。 呂囂吃力地抄腰抱起張揚，張揚與他身高差近二十公分，身高腿長又肌rou彪彪的，架在身上時呂囂明顯踉蹌了一步。他把張揚勉強扶住，又換了個姿勢，將張揚兩條長胳膊架在脖子上，半背半拖著要往外走。 “現在，請你送我們回去?！?/br> 主系統一動不動，沉默了幾秒后，居然嘆了口氣?！澳氵@樣固執地恨著他嗎？就因為他殺了你作為闖入者的父親，所以你執意要放棄他唯一存活下來的機會，執意要拖著他一起死嗎？” 呂囂不回頭，也不回答。 主系統又更加溫和地蠱惑道：“你把他留在這里，他可以長生不死。用你們的話來說，他早就已經可以不老不死了。你就這樣希望他陪著你墮落嗎？” “你管這叫墮落？”呂囂果然憤怒地擰過頭，雪白纖細的少年人脖頸血管青筋一條條凸起，兩頰脹得通紅?！凹奖背呛臀疫@樣的人，原來在你眼里都只是垃圾嗎？” “垃圾，談不上?！敝飨到y慢悠悠地右手插在白大褂口袋，一板一眼地認真思考了幾秒?！白疃嗍且欢严x。一堆，處處都是bug的、不可救藥的蟲?！?/br> 呂囂呼吸忽然間變得促急。他張開嘴，兩片淡色櫻花唇微微翕張，像魚缺水那樣鼓動著兩腮。 也許只過了一分鐘而已，呂囂卻覺得這種難堪的沉默持續了足有兩輩子那樣長。他艱難地呼吸，艱難地開口?！澳?，你怎么不殺了我呢？你說我只是蟲，那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踩死一只蟲，意義不大?！敝飨到y答的十分冷漠?！拔抑钥虾湍阏f這么多廢話，只是在等153自體機能恢復，但他體內自我恢復程序大概已經壞掉了，壞的，不可救藥了?！?/br> “所以你放棄他了是嗎？”呂囂又張著嘴呼吸，緩了緩，艱難地問他?！八阅憧梢运臀覀兓丶奖背橇藛?？我們在那里還有部戲沒拍完?！?/br> “嗯?！?/br> 主系統的聲音又變得模糊起來。在虛浮的幽藍色背景里無數座浮橋搭成了云朵，又似乎是一大片連綿的橋。主系統站在幽藍色的中央，右手插在口袋，身上所穿的白大褂也泛起冷白的金屬光澤。 “153已經徹底壞掉了，唯一的機會是把他留在這里?！敝飨到y又用那種忽然變得飄渺的聲音，聽不出是惋惜、或是漠然，說出口的話每個字都極惡毒?！暗悴豢?，那你就陪他一起去死吧！” 呂囂咬了咬下唇，揚起臉，涔涔冷汗早就濕漉漉地爬滿了全身。他與張揚相貼，大約汗水也早就染濕了張揚。他顧不得被反復辱罵刺心后的憤怒，忍了三秒，唇角又掛起怯生生的笑容?！澳?，你可以送我們回去了嗎？” 主系統只呵地笑了一聲。 呂囂與張揚腳下那條看不見的軌道不知什么時候又出現了，無聲無息地托著他們往外滾動。身子在顛簸中變得冰涼，心情也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