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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沒有看錯人。 兩人闊步走出府, 暴雨如注,蓑衣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沒一會全身上下就全都濕透,頭發濕淋淋地往下流水,若不是謝懿還提著一盞燈,壓根什么都看不清。 明明是六月的天氣,沈星濯卻感覺這雨一陣陣地發冷。 走出城不久,遠遠地看到幾團火種,他跟著謝懿爬上了堤,韓晨和盧子昂已經在雨中奔波了許久。 盧子昂的聲音透露著焦急:“王爺請看,堤壩已經被沖毀了不少地方?!?/br> 堤壩本身就是從別處挖來土堆到岸邊然后再夯實,上面再對方塊石護坡。然而土夯得再實也是土,經過洪水日夜侵襲,必然磨損。沈星濯順著他手中的油燈看去,就見一處堤壩被呼嘯而過的水沖出了一個缺口,正對著江州城的方向。 江州城又處于河流的內灣,地勢險要。 沈星濯心臟一沉,閉了閉眼,再度睜開:“先搶修堤壩,江州城將主水道盡快疏通,再慢就來不及了?!?/br> “史大人那里……”盧子昂面色微凝。 沈星濯冷嗤一聲,平素含笑的桃花眼之中竟是冷厲嘲諷:“該搬的應該也都搬好了,直接推平!盧大人帶人繼續疏通水道,我和王爺坐鎮大堤?!?/br> “是!”盧子昂聲音鏗鏘地應下,背影沉重地帶著一撥人返回城中。 盧子昂走后,韓晨才指著一處損毀對謝懿說:“王爺,卑職覺得這事不太對勁?!?/br> 謝懿的視線掃過,臉色黑沉,風雨欲來:“城里的事情跟的怎么樣?” 韓晨低聲道:“不出皇上和王爺所料,皇上和王爺睡下后,史府后門進進出出了不少人,搬走了不少東西?!?/br> 沈星濯輕輕挑眉:“看來這個史延還真是有鬼,也不知道貪了朕多少銀子?!?/br> 謝懿冷聲道:“繼續跟?!?/br> “是!屬下已經吩咐過了?!?/br> “報!又損毀一處!”一個渾身被雨水淋得濕透小工急急忙忙地跑來通報。 謝懿眉眼一沉:“搶修大堤!” 堤壩工程浩大,人手不足,連謝懿和沈星濯都親力親為,沈星濯接過下方運上來的土,肩膀和手火辣辣地疼,一聲不吭地運到謝懿手邊。 謝懿接過來,握了一下孟泉的手,才發現他手指冰涼,雨水落在手上砸得生疼,手心起了好幾個水泡,啞聲道:“皇上受苦了?!?/br> 沈星濯“嘶”了一聲:“朕辛苦不及攝政王萬分之一,朕不苦?!?/br> 謝懿咬了咬后槽牙,頭一回覺得自己這個攝政王當得不太稱職,居然讓小皇帝跟著他淋雨。他接過,一言不發地將土運上堤壩。 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韓晨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堵上了!堵上了!” 沈星濯這才松了一口氣,頓時感覺自己身上腰酸背痛地疼,手臂都快要抬不起來了。這具身體嬌生慣養,什么時候做過這樣的活兒,這時候才感覺到不頂用。 天色已經蒙蒙亮,雨還下著,但是勢頭小了一些。他直了直身姿,披著雨水浸濕尤為沉重的蓑衣,走上了堤壩頂端,朝下看了看,先前缺的那一塊,果然已經被填上了。不過現在還大意不得,根據往年的情況,江州夏日雨季連綿,要到八月下旬才能停,每日都可能有新的險情。 沈星濯雙肩微落,正要去喊謝懿,忽然身后好像被什么硬物推了一下,腳下一滑,瞬間身體失去了平衡。 “謝懿!” 謝懿只聽到孟泉急急地喊了他一聲,心中一緊,轉身再看時,旁邊已經沒有了人。 他渾身血液倒流,往前追求,只抓到孟泉衣角的一片碎步,眼睜睜看著他墜入無邊的洪流聲中:“孟泉!” 回應他的只有刷刷的雨聲,和洪水奔流的浪濤聲。 謝懿腦中一片空白,目呲欲裂地看著前方,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王爺?!表n晨臉色變了又變,連忙扶住謝懿,“這……” 謝懿眼睛發紅地看向孟泉剛才站著的位置,修筑堤壩的工人被他的視線一掃,頓時噤若寒蟬,戰戰兢兢。他們平時可以看到攝政王對那位謝小公子的愛護的,剛才變故發生得陡然,誰也沒想到剛搶修好堤壩,小公子就沒了蹤影。 “剛才,有誰看見了?” 謝懿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的一樣,透著一股徹頭徹尾的森寒,再對上他那雙發紅的眼睛,宛如地獄里爬上來的修羅。 “王……王爺,堤壩濕滑,興許是小公子一時沒站穩……”領頭的人磕磕巴巴地說著,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泥水中。 見領頭的人跪下,旁邊的人嘩啦啦跟著跪了一地。 謝懿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語氣冷沉入冰,還透著一絲壓抑的顫抖:“找人!” 韓晨半點不敢馬虎,立馬跟著謝懿找了馬匹往下游去尋,這可是大軒國的皇帝失蹤,韓晨看著謝懿的樣子,竟然有些后怕起來。 一天一夜,搜尋無果,謝懿一身寒氣地回到史府,韓晨捆了史延直接扔到謝懿的腳邊,嘴中叫囂著:“我可是朝廷命官!先皇親自封的官!攝政王為了要捆了本官?本官又沒有犯法!” 謝懿的目光掃過史延,仿佛一柄刀在史延身上鈍鈍割過,氣勢壓得人忍不住想要下跪。 史延目光閃躲了一下,仍然梗著脖子:“攝政王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