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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順從地上抬起頭來,有些驚訝地看了衛檀一眼。 謝懿的眼神掃過衛檀,心里的怒氣卻是沖著孟泉去的,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么膽大包天。 他的寒眸中染上一絲火氣,修長的手指帶著怒氣,抬手一撩官袍下擺,就利落地盤腿在軟墊上坐下,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孟泉:"皇上想聽什么?" 沈星濯看他手放在琴上,深覺自己扳回一局,揚著下巴坐回了龍椅上,上身向后靠去,好整以暇地看著謝懿,唇角輕勾,眉梢一挑,靈動精致的面龐顯出幾分無人可擋的銳氣來:"鳳求凰吧。" 曲名一出,李德順和衛檀面容錯愕,都瞪大了眼睛。李德順甚至長大了嘴。 讓攝政王談鳳求凰?他腦海里頓時冒出四個字:上房揭瓦。 謝懿冷笑一聲,深邃張揚的眉眼飛揚,隱隱有戰場廝殺血氣:"鳳求凰沒有,滿江紅倒是會一曲,皇上且聽好。" 謝懿修長帶繭的手指一捻,金越之聲就從指尖錚錚響起。先是秋風裹挾著沙石,獵獵風氣,危機四伏,進而指尖猛地一挑,廝殺之氣猛地撲面而來,金戈鐵馬之聲、短兵相接之聲,從一把焦尾琴中傾瀉而出。謝懿的手掌如同揮灑般在琴弦上劃過,音律不絕于耳地在耳邊響起,揮灑得淋漓盡致,頓時激起一片鐵骨錚錚,肅殺滿面。 琴聲越彈越快,琴音越來越激越,謝懿仍舊端坐著,眉眼卻張揚桀驁,眼神黑亮灼然,仿佛戰場上的將軍,孑然、不馴、橫掃千軍! 沈星濯只覺得自己不是在御書房,而是在千軍萬馬的戰場,而自己被謝懿濃烈的氣息團團圍住,喘息不得。 然而下一刻,謝懿的手指猛地一頓,琴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還未從金戈鐵馬之聲中抽離,他的手指又瞬間輕挑,那磅礴的琴音頓時化作幽咽,仿佛有無數無辜戰死的冤魂嗟嘆,伴著西風幽怨,吹拂著滿地血色,與如血殘陽融為一體。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枉死的征夫,苦苦期盼的母親、妻子、稚兒。彷徨有緣,催人泣下。 謝懿的眸子垂下,落在琴弦之上,琴音漸收,震顫的音律收了最后一聲。 整個御書房寂靜一片。 謝懿平復了一下氣息,才抬起頭來,這一看,卻一怔。 孟泉眼睛通紅一片,臉頰濡濕,兩行淚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掛在下巴尖兒處。原本清亮挑釁的眸子一片模糊,神情怔怔的。 孟泉樣貌生得極好,這幾日又都是張揚的模樣,陡然露出這樣少有的情緒,清亮的眸子蔓延開來無邊的傷心和哀傷,戳的謝懿心間跟著一跳。 心中竟然生出些許可憐的情緒。 可憐? 謝懿心底有些錯愕。 狐疑地看了一眼孟泉。 這就……哭了? 孟泉還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哭過。 他的心情有些微妙的復雜,雖然他自認彈得不錯,但也還沒有到前朝大家的水平,何至于就引得孟泉當眾失了態。 再說,他此行本意是為試探,臨時起意殺一殺孟泉的性子,讓他以后休要再在御書房這種地方胡鬧,卻也沒想要把人弄哭。難道是他太兇了? 仿佛意識到自己失態,孟泉抬起袖子慌忙地擦了擦眼淚,只是眼眶還是通紅一片,啞著嗓子說道:"攝政王教訓的是,朕記下了。" 中途出去的李德順突然匆忙進來,打斷了御書房里悄悄蔓延的尷尬,通傳道:"皇上,太后有請。" 一抬頭就看見孟泉神情搖搖欲墜的模樣,猛地一驚,下意識看向攝政王,皇上這……這是怎么被攝政王欺負了! 謝懿擰眉瞪了李德順一眼,本王可沒有兇他,沒看見他之前叫囂得那么歡嗎? 李德順被他一瞪,連忙低下了頭,心中心酸不已,他們皇上……唉!活得太不容易了! 沈星濯擦干眼淚,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樣子,起身袖子一甩,冷哼一聲:"不敢讓母后久等,朕就不招待攝政王了。" 說完,他就快步走出了御書房,頭也不回。 謝懿薄唇抿起,凌厲的眼神難得閃過一絲茫然,怎么變臉比翻書還快? 孟泉走后,御書房只留下謝懿和衛檀。 衛檀手腳僵硬地站在原地,臉色慘白,剛才謝懿那一首滿江紅,簡直就是在往他臉上甩巴掌。仿佛在嘲笑他那點雕蟲小技,居然敢在皇上面前班門弄斧。 謝懿卻沒有多管他,只是冷冷地看了衛檀一眼,甩袖而去。 衛檀腿腳一軟,險險站穩,抓住袖口,看著攝政王離去的背影,精致的面容浮現一抹恨意。 沈星濯走出御書房,敲了敲系統:【朕走后,攝政王是什么反應?】 系統:……你適應身份還適應得挺快? 【三分不悅,三分懷疑,三分茫然,哦,還有一分自責?!?/br> 沈星濯腦補謝懿的神情,沒忍住走到一半扶著一棵紫玉蘭埋頭悶笑:【謝懿也太好逗了!】 系統心情復雜:【奧斯卡不給你頒獎真是可惜了?!?/br> 沈星濯打了個響指,非常贊同系統的話,臉上哪里還有半分傷心的樣子。 "皇……皇上,"李德順驚恐萬分地看著孟泉,"皇上這是怎么了?" 攝政王果然還是欺負皇上了吧!只恨他是個粗人,聽不懂琴里的意思,也無法為皇上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