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只是實力上才差距倒還罷了，恩奇都還發現了一個更加令人絕望的事實。

    在剛才那一輪較量中，他知道自己擋不住吉爾伽美什的密集的攻擊，所以抱著“拼個你死我活”的想法，一部分天命放棄了攔截，直接向吉爾伽美什攻去。

    他清楚地看到，有兩、三個天命直接穿過了吉爾伽美什的身體。

    然而就像穿過空氣一樣，沒有給祂帶來任何傷害！

    當然了，就是這樣的吧……，因為祂是靈體啊。

    恩奇都心中簡直萬馬奔騰……

    在最初的認知中，鬼魂無法直接傷人，人也無法傷害鬼魂。

    接著他認識到，神力強大的高級靈是可以毫無障礙地殺人的。

    但，這不代表人可以反過來傷害高級靈……

    真相太扎心了。

    意思是玩了半天，他的“天命之門”根本無法在物理層面上傷害到身為靈體的吉爾伽美什！

    所謂的“殊死戰斗”，只是個貓捉老鼠的游戲嗎？

    這還打個屁啊，真想掀桌子啊摔~~！

    不對不對……如果我領悟到某個境界的話，一定有什么方法，能讓天命的力量直接對靈體產生作用吧？

    可是，這種打通陰陽兩界的方法是什么？？

    恩奇都正在拼命思考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游戲還沒結束嗎？吉爾伽美什?！?/br>
    這句話平靜地回蕩在空氣中，他們兩個都聽見了。

    吉爾伽美什的表情瞬間僵硬了起來。

    恩奇都的心也一寸一寸地冷了下來。

    只不過是一句簡單的問話而已，但那個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深淵，能將所有的熱血和斗志全部澆熄……

    無論如何奮戰，他不過是只在碗里爭斗的蟋蟀，一直被更高的存在從高空俯視、撥弄著，表演著一場愉悅他人的游戲。

    “殺了他?！?/br>
    那個聲音平靜而冷漠地對吉爾伽美什命令道。

    涅伽爾……

    祂的命令是無法違逆的。

    吉爾伽美什望向恩奇都，神色顯露出一絲復雜。

    似乎混合著悲傷，又仿佛什么也沒有，只有冰冷和漠然。

    近乎本能的服從，使祂的腳步開始向前邁進。

    雙足點在虛無的空中，凌空而過，天地間之剩下這一條路。

    ——指向死亡之路。

    祂平靜地舉起手臂，手臂的前端化作了焰舌盤繞著白光的火焰之劍。

    恩奇都苦笑。吉爾伽美什本就是火焰之身，以祂的神力想變什么就變出什么，根本就不需要映射天命。

    看著這位光明燦爛的死神一步一步地接近，他沒有移動分毫。

    吉爾伽美什舉劍垂目，注視著半跪在地上的恩奇都，仿佛在說

    死，沒什么可怕的。

    就當到冥府來和我作伴吧！

    恩奇都的心變得出奇的平靜……

    是啊，這條命本來也是吉爾伽美什給的，似乎這才是應有的結局。

    他慢慢站了起來，死的時候至少有點尊嚴。

    就這樣面對著面，寶石一般猩紅的眸子、燦爛的金發、冰雪般的年輕容顏，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看過了。

    時空好像回到了當年一樣，至今沒有改變過。

    真好。

    剎那間，恩奇都心中充滿了感激。

    一股強烈的沖擊感如電擊般直接砸到了他的腹腔，他感覺整個內臟都被人捏住了，呼吸急促得喘不過氣，心率瞬間蹦到了極限，連聲音都發不出。

    劇烈的疼痛、灼熱，使他痙攣了起來。

    他一點點地低頭，看著腹部那橫貫而過的火焰劍。

    原來這么疼啊，你干嘛不直接扎心給我個痛快……

    眼前忽然變暗了，就像一臺老舊的黑白電視，全是雪花點。

    隨著血液的流失，視野里的黑點越來越多，很快將變成一片黑暗……

    恩奇都的頭無力地倒在了對面的肩上。

    吉爾伽美什平靜地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

    “總有一天，太陽會重現光明?！?/br>
    話語很溫柔，聽起來像一句安慰。

    恩奇都合上眼睛，感覺自己像羽毛一樣變輕了。

    這不完全是幻覺，事實上他的身體正在發生著變化，逐漸變得透明、虛幻，令吉爾伽美什吃驚不已。

    天穹之上忽然傳來一陣霹靂般的怒喝“是誰竟敢插手？！”

    如同被大力一扯，恩奇都本已透明如水的身體又開始漸漸向實體轉化。

    吉爾伽美什忽然明白過來，是某種未知的力量想要將恩奇都的身體從這個空間悄悄地“偷走”。

    ——有人不想讓恩奇都死。

    可惜涅伽爾發現了這個小動作，又將恩奇都又拉了回來。

    神秘的力量消失了，因為沒有敢與涅伽爾正面抗衡。

    仿佛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恩奇都猛然睜開眼，視覺又恢復了一些。

    這是那位無名幫手在退走前送給他的臨別贈禮。

    吉爾伽美什低頭看著臂彎里奄奄一息的人。

    ——還沒死透，應該繼續動手嗎？

    瞬間的猶豫。

    “不是叫你殺了他嗎？”

    蛇狀的鞭子從天而降，狠狠地抽打在了吉爾伽美什的身上，祂靈魂一震，痛得痙攣起來。

    手中的人也跌落下去。

    恩奇都一邊下墜一邊驚恐地看到，從云端伸出黑色的電流像巨蟒一樣將吉爾伽美什緊緊纏繞，綁上了高空。

    一個可怕的黑影頂天立地、覆蓋蒼穹。

    吼??！

    不知哪里來的力量，哪里來的憤怒，使他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暴烈地向那個黑影一拳擊去。

    “呼?！?/br>
    突如其來的風刃使涅伽爾的頭發和長袍瘋狂地翻動了一下，又歸于靜止。

    但這微不足道的挑釁足以引起神的憤怒。

    回答他的是一記星辰般的重擊，將他從空中狠狠擊落！

    咚??！

    地上的人們只看到一顆流星從天空墜下，重重地砸在了軍隊混戰的中心。

    又是一場災難般的死傷。

    人們驚叫著，瞠目結舌地看著地上那個煙塵彌漫的深坑。

    丹凝隱隱感到不對，她奮力地分開眾人，擠了過去。

    震驚于眼前看到的情景，她毫不猶豫地跳下深坑，向中心的人影奔去。

    恩奇都仰天癱臥在地上，全身骨rou已碎，只有一縷意志還在支撐著他，睜著空茫的眼睛注視著天空。

    丹凝簡直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恩奇都，恩奇都！”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涌上心頭，她淚如泉涌地撲了上去，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

    “還沒死嗎？真是頑強的生命啊?！?/br>
    巨大的光焰再次從高空墜落。

    白熱的光影倒映在女孩驚恐的眼睛里，死亡的陰影頓時將她籠罩。

    咚，咚，咚，咚……

    她整個人仿佛凝固住了，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我是誰？我在哪里？

    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霎時融合在一起。

    丹凝……

    一陣焦急從恩奇都渙散的意識里涌起，但他卻無法動彈，什么也做不了。

    視野中已經變成了一片紅色，但他仍然能看清那團死亡的光焰，像慢鏡頭一樣向他墜落，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女孩的背影為何還在那巨大的光球面前？

    她為何不跑呢？

    嚇呆了嗎……

    恩奇都掙扎了一下，他又能看清了一些女孩仰著頭，伸直了雙手，仿佛托舉著太陽。

    那個光球竟然因為她的阻擋，在空中靜止了。

    足以將人融化的熱浪襲來，所有人都驚叫著逃到了遠處。

    只有這黑發的女孩一動不動地站立著、托舉著，流露出無比堅毅的眼神。

    你快走啊……！

    恩奇都心中發出歇斯底里的吶喊，他忽然覺得丹凝要死了，感覺好害怕、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