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聽得到洪羽的說話聲，還有人嚶嚶哭泣聲，還能聞到自己這輩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消毒水味，有人來回跑的聲音，可就是不能醒過來。

    仿佛身處在大霧當中，左右分不清道路，也不知道該往哪走？只能聽到聲音，卻找不到路回去，回到親人們的身邊。

    “你是幼兒園畢業的嗎？你給我解釋清楚，什么叫傷心過度所導致的昏厥？”洪羽暴跳如雷，使出全身力氣，拉著青年醫生衣領。

    “你放手，不然我報警了”青年醫生不甘示弱，抬著頭看著他。

    “小張，給他撥通報警電話，我還要告他耽誤病情，庸醫”

    周放也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搓著手，眼睛一直看著病床上的周凡，醫生檢查了，給的結果是，傷心難過導致的，無具體藥物治療，并無大礙，可就是不醒，說是等她自己醒，現在就是睡著了。

    “姥姥，我mama是不是死了？”

    趙玉梅哭的稀里嘩啦，一聽外孫說自己的閨女死了，擦擦眼淚有些生氣，伸手打在外孫的屁股并說道“你這孩子，瞎說什么玩意？你mama就是睡著了，不許再瞎說了”

    卓天陽點頭像小雞啄米，往邊上讓讓，閉上了嘴巴。

    “洪羽，你安靜點行不行？南院長來了”洪羽媽提醒他，上前一步來到了門口迎接院長。

    院長不慌不忙，沒有穿白大褂，他進門先給洪羽媽握握手說“抱歉，抱歉，有點事耽誤了”

    洪羽媽不好意思說“打擾您休息了，您給看看吧！液也輸完了，就是不醒，洪羽急才口不擇言的”

    院長來了，青年醫生感覺自己有了底氣，推推鼻子上的眼睛說“院長，這人蠻不講理”

    “我知道了，劉主任來了嗎？”

    “還沒有，我打過幾次電話了，他住的地方比較遠，已經在路上了”

    南院長讓青年醫生去忙，自己拿了聽診器給周凡聽心跳和脈搏，還看著手腕上的腕表。

    一分鐘之后，他“咦”了一聲，然后翻了翻周凡的眼睛，是皺起了眉，心里也是納悶，明明沒事，怎么就不醒了呢？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

    洪羽一個大手，拎著剛進門的矮個醫生，大聲說“快點的，你爬過來的嗎？”

    周放拍拍額頭，擋住洪羽，指著他的手說“你給我放開，你出去待著”

    醫生掙脫出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瞪著小眼睛沒好氣的說“什么素質？”

    “老劉，過來看看這什么情況？”南院長無奈的皺了皺眉，朝洪羽拍拍手，讓他出去靜靜。

    “唉，年輕人火氣太大，這是一種病”

    醫生翻了翻躺在病床上周凡的眼睛，又搭上脈搏，認真的看著自己的手表。

    “我當什么大事，這是睡著了”

    聽到是睡著了，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特別是趙玉梅，抹了一把眼淚鼻涕，看向床上的周凡，然后又看醫生不相信的問“睡了？”

    “是的，不過她脈搏跳的很不正常，從中醫角度來說，是氣血兩虛，又像是急血攻心，心里有什么難以解開的事情，讓她傷心難過，自己不愿意醒過來”

    一直不言語的呼延麗娜，身子動了一下，心里責怪自己多舌，說了一些讓她難過的話，才導致現在這種情況？。

    “傷心難過！難道是我這兩天沒陪她嗎？”洪羽喃喃自語道，走到病床邊，自責的不行。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麻煩兩位了”洪羽媽微笑著，跟著他們出去，也是放心了不少。

    傷心難過也得醒??！可是她就是不醒，不會永遠不醒吧！洪羽急得直轉圈，心想著，她難道是不愿意和自己舉行婚禮？所以才不醒！

    “姥姥，我mama是睡美人還是白雪公主？要有王子親一下，她才醒！”

    仨孩子湊在床邊，抬著小臉看著趙玉梅，也想讓病床上的mama快點起來。

    “掐她，一準醒”周盈笑著，伸出手，準備下手，心想著，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誰敢！洪羽瞪著一雙大眼睛，擺出一副誰敢就揍一頓的架勢。

    周盈撇撇嘴，沒有再上前，站到了一旁。

    “捏mama的鼻子，姥爺打呼嚕，姥姥就捏，姥爺就醒了”

    洪羽皺眉看著自己的三個孩子，覺得有些欣慰，看似孩子們不是孩子媽親子帶大的，可血濃于水，一樣擔心著mama。

    “姥姥，我捏mama，您不準打我屁股”

    最小的卓天鑫，歪著小腦袋，眨著一雙像極黑寶石的眼睛，笑了笑，并趴在床邊上。

    “小乖乖，你輕點捏”卓國強擔心的提醒道。

    孩子笑了起來，伸出小手，在周凡臉上摸了摸，爬上床，用手指觸碰mama的鼻尖，然后又親了一下說“我mama像白雪公主，爸爸好難看”

    洪羽聽了差點背過氣去，自己長得不好看自己知道，可被女兒說自己難看，心里還是猛的一震。

    周盈使勁憋著笑，捂著自己的肚子，把臉埋進呼延麗娜的后背。

    “姥爺，我mama身上濕了，是不是尿床了？”

    卓天月摸著周凡的衣服，摸到濕濕的，抬著頭看姥爺。

    濕了！洪羽上前摸周凡的衣服，的確是濕了，不過是熱濕的，并不是尿褲子了。

    “熱的”

    孩子趴床上，也沒有伸手捏mama的鼻子，周放笑了笑，上前抱起孩子，自己伸手去捏了周凡的鼻子說“醒了，讓這么多長輩等著，你還真敢睡！”

    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好像霧有毒，憋了好久，終于是看到一絲光亮，急忙跑了過去。

    “我mama醒了！”卓天陽興奮的驚呼出聲，踮著腳尖爬上床。

    一圈人頭，這是想嚇死誰？

    “醒了！醒了！”卓國強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放到了肚子里，悄悄扭頭擦了擦一直在眼里打轉的眼淚。

    “這孩子，可嚇死我了”

    “我看是太瘦了，營養不良”

    “一陣大風，就能把她吹走”

    “……”

    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堆，周凡眨巴著眼睛，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燈散發著白色的燈光，照的睜不開眼睛。

    “我叔呢？”

    周放笑了笑，上前探了探身子，湊到周凡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說“差點把我嚇死”

    周凡抬起手，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心里又難過了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親人們都來了，高興的哭是不可能，一定是有事，周放心里想著，湊到周凡耳邊輕輕說“是不是不想和洪羽舉辦婚禮？”

    周凡搖頭，看了一眼一旁的洪羽，他也是一臉的著急，眉心皺成一個川字。

    洪羽伸手緊緊抓著周凡的手說“嚇死我了，你現在覺得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心里痛，像被刀一刀一刀的割，像片魚片一樣，刀刀讓人窒息。

    “沒有，就幾天沒睡好，你老是打呼嚕吵的我睡不著覺”周凡謊稱道，強擠著笑容，對他笑了一下。

    洪羽抓了抓頭，忙說“以后等你睡了我再睡”

    “能起來嗎？長輩們都嚇壞了，都還在醫院里，坐了一天車，累了”

    自己是昏迷了，可把他們害苦了，千里迢迢來了，總不能讓他們在醫院里待著吧！

    “洪羽，你安排住處了嗎？”

    洪羽拍著周凡的手，點頭說“安排了，住酒店，我連房間都開好了，就住家南面，隔一條街”

    心里痛，可還得起來，自己是小輩，不該讓長輩們擔心，于是努力抓著洪羽的手，直挺挺的起來了。

    搶救室里地上蹲著的人，都起來，也都湊了過來，周凡看著他們說“爸媽，叔嬸，姑姑父，老師，讓你們擔心了”

    “你這孩子說啥呢？咱都是一大家子”卓老五蹲的腿都麻了，坐了一天車，累得不要不要的，強擠著笑容說道。

    趙玉梅拿上鞋，給周凡穿上，并且說“這大熱天的，穿這個鞋，熱嗎？”

    “不熱，穿習慣了”

    “姥姥，你閨女好懶，連鞋都不自己穿”

    周凡聽女兒說自己懶，冷著一張臉低頭看著她說“卓天鑫，你給我穿”

    “她自個還不會，咋幫你穿？”卓國強接過一只鞋，給周凡穿。

    “爸，不要給我系鞋帶”

    “摔了咋整？”

    周放理了理周凡的頭發，拉拉她的衣袖說“都熱濕了，還是穿短袖，中褲”

    我也想，可是不能穿，現在孩子們又來了，那就是更不能穿了。

    “mama的胳膊上有長蟲，可嚇人了”

    說這個干嘛？周凡瞪著眼睛看向女兒，呵斥道“就你嘴快”

    本來就懼怕mama，被突然的一聲呵斥，急忙躲在趙玉梅的后面，還補充一句話“討厭的mama”

    “星星，怎么跟你說的？再說不帶你回去了”趙玉梅拉著外孫女的胳膊，蹲在地上用嚴厲的語氣跟她說。

    “就瞎說，你媽胳膊上哪有長蟲？姥爺咋沒看見呢？”

    “是這個嗎？”周放擼起了周凡的袖子，指著周凡的刺青問道。

    本來刺眼的燈光一瞬間暗淡了，多了好多個人頭，再然后就聽到一陣陣的質問。

    “你這孩子，咋還弄這個？”

    “天熱了，咋穿短袖？”

    “小流氓才弄這個，你好好的弄這個干啥？”

    “……”

    周凡無語死了，就一個紋身，他們干嘛這么大驚小怪的？

    趙玉梅早就知道了，還是不能接受，無奈的說“這玩意還洗不掉，搓澡布，老絲瓜，我都用上了，就是搓不下來”

    從一群人臉上看到不可思議的表情，當然也能理解，他們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人，沒見過不理解。周凡看看自己的胳膊，舉起來說“怎么了？我覺得挺好的，難道有個紋身就是小痞子嗎？”

    下床晃晃脖子，又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音，伸了伸懶腰，蹲下來拍手說“卓天鑫，到我這來”

    就在孩子躲躲閃閃的時候，急診室又來了病人，呼呼啦啦一下子來了好多人，一個滿頭鮮血的年輕人，光著膀子，一條胳膊上都是紋身，被抬了進來。

    “我砍死他一家，媽的，敢還手打我”

    “明天先玩死他媳婦和孩子，再剁了他的手腳”

    所有人把目光轉向進來的青年，然后又把目光落在周凡的胳膊上，周凡站起來看看不遠處的青年的胳膊，又看看自己，急忙把袖子放下，牽著女兒的小手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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