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幾乎是不清楚，只能聽到說話的聲音，還有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就跟久別回家的感覺有點相似。

    有走來走去的響動，聽的最多的是叔叔的嘆息聲，更有洪羽一遍又一遍的說話聲，好像很急的樣子。

    漸漸地睜開沉重的眼皮，醫院里的白色墻壁，還有吊瓶出現在眼前，胳膊上扎了針，這會才感覺有點疼，能接受的那種。

    “叔，我渴”

    周放慌忙站起來，露出艱難的笑容，托起周凡的后背，把床頭柜上的溫熱水，湊到她嘴邊給她喝。

    “怎么是咸的？”

    “生理鹽水，醫生開的，你血液少的厲害，醫生本想讓你輸血漿，可醫院并沒有你匹配的血型，我又有酒精肝，不能再給你輸血”

    把周凡輕輕放平在病床上，責備的問道“你胃出血，怎么不早說？”

    “我不知道是胃出血，我還以為是痔瘡，別告訴我媽，再把她嚇壞了”周凡望著天花板，看著散發著耀眼光芒的燈，仿佛又回到以前一樣。

    醫院里的味道自己是太熟悉了，本來是明天才來的，沒想到提前了，自己也是無知，自己胃出血都不知道，還真以為是痔瘡，要是再等幾天，會不會就到閻王爺那里報道了？

    “什么破醫院？連個稀有血型都沒有？都干什么吃的？”洪羽罵罵唧唧從病房外面進來，氣的轉著圈。

    “生氣會讓你老的更快，也不怕打擾別人休息”

    快要氣斷氣的洪羽，一聽周凡說話，使勁捏一下自己的臉，確定是疼的，箭步上前，附在床邊上，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容。

    “我沒事，死不了，不就是血少嗎？補回來不就行了”病床上躺著，周凡面露微笑的說道。

    “我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嚇暈過去”

    洪羽伸手緊緊抓著周凡的手，激動的差點掉眼淚，剛剛醫生說有危險，可真把他給嚇的三魂還剩一魂，另外兩魂去了閻王殿報道了。

    “我真想把我的血輸給你，可我的不能用，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是不是很廢物？”洪羽自責的看著周凡說道。

    周凡搖搖頭，張嘴說“謝謝你，誰讓我是怪胎呢？上輩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讓我這輩子嘗盡人間苦楚，輪番折磨我”

    周放一旁又嘆了口氣，拿著手機說“我去給駱義博打個電話，你媽你別擔心，編個慌說我們堵路上了，還有個把倆小時才能當家”

    也好，省的她在家里擔心，就自己現在的樣子讓她看見，又得鼻涕眼淚往下掉，不見也罷！

    急診科里人不少，有孩子的哭聲，有人攀談的聲音，更讓人頭疼的是，醫院救護車發出來的聲響，好像一會就有人來醫院搶救似的。

    “把工作辭了吧！醫生說你太過疲勞，嚴重營養不良，又加上胃出血，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摸著周凡的手，洪羽心里很不舒服，一雙手上面幾處老繭，有點發黃，摸上去yingying的，還有一塊脫落的皮，剛剛才長出新的來，指甲里還有殘余的污垢，沒有及時清洗干凈。

    “這段時間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讓我感覺很累很累，還不如我待國外，工作就光工作，現在是，白天上班，晚上下班還要做飯，洗衣服，他們仨還挺煩的，我有的時候就想，累了就歇歇，可是，真不能歇，爸媽年紀大了，孩子還小，上學，吃，穿，用，都是壓力”

    “以后再也不要想了，什么都有我來，交給我”

    真能交給他嗎？靠得住嗎？暴虐的性格能控制住嗎？不光有孩子要用錢，還有周盈，她也需要用錢的，現在是高中，再過兩年就是大學了，用錢的地方還多的是。

    還有爸媽，老爸那點退休金才一千多點，家里又沒什么存款，吃喝倒不是問題，可以后要是有個病什么的？難道要伸手問他要錢嗎？

    見周凡沒有說話，洪羽皺著眉問道“你又在想你的那對父母是不是？”

    不否認，周凡就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點頭并說道“別再說那些讓我生氣的話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他們是有錯在先，可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計較那些了，你又干嘛死咬著不放呢？為我好，我知道，可我不想你說他們一句不好，因為他們是給我生命的人，我的心再也經不起打擊了，有親人在身邊的感覺很舒服，你給我留點我僅想有的家庭幸福，像個正常人那樣，有爸有媽，我難過的時候他們給我安慰，我生病的時候他們為我擔心，我失去方向的時候，他們像一盞燈，給我指明方向，讓我找到回家的路”

    洪羽心里一顫，沒想到她這么渴望家庭溫暖，當年丟棄她的人，她也不計較了，心到底有多大？

    拉上簾子，洪羽再也忍不住，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從臉上劃過，他后悔，后悔當年自己的所作所為，錯過的幾年，大家過得又都不開心，還錯孩子們的成長，自己到底還是一個失敗者。

    不光洪羽流淚了，周凡也一樣，想到過去的種種，想到在國外工作的日子，每一個漆黑的夜晚，自己一個人，縮在一個墻角里蹲著，數著自己的心跳聲，等待著黎明的曙光，盼望著早點回國見到自己心里默默愛的人，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我們都不年輕了，還要繼續分離的日子嗎？”洪羽抹掉臉上的淚水，壓低聲音問。

    “我不想和你吵架，可我們一見面，你就刺激我的每一處神經，我這人嘴笨，你又太強勢，又不讓著我點，我怕到時候我們又像幾年前那樣”

    夫妻雙方都沉默了，外面太吵了，說什么反正也都聽不見，洪羽只好湊到床頭邊上，仔仔細細地低頭看著周凡，摸著她瘦瘦的下巴，忍不住，親了。

    這吻太過溫柔了，有點不像他了，輕到他像縹緲虛構的一般，可又是有溫度的那種，炙熱的嘴唇有點干裂，伴隨著清涼薄荷味道，有點不真實，可又是那么真實。

    “你這白癡，沒看到吊瓶里結束了嗎？”

    周放一把還再吻周凡的洪羽給揪耳朵拎了起來，世軒跟一個白大褂中年男人，就站在旁邊上，看著剛才的那一幕，不禁的是目瞪口呆。

    護士臉紅的換上電瓶，看了一下吊瓶，又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周凡，臉突然一下子更紅了，轉身掀開布簾，像見到什么不該見得，跑了。

    醫生拿著聽診器聽周凡的心跳，手搭在周凡的脈搏上，世軒把自己的手表摘下來，調整好，開始幫忙計時。

    不知道他們搞什么鬼？周放拉著洪羽往一旁挪了挪，狠狠朝洪羽的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并叮囑道“你給我憋著，小凡明天有婦檢，再敢傷害小凡，我絕不會再放手不管了”

    這一拳打在洪羽的腹部，仿佛打在洪羽的心里，他明白周放是什么意思，毫不客氣的回復道“我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的，從前是我老婆，以后還是我老婆，我愛她從來都多過你”

    周放冷哼一聲，松開了他，看了世軒一眼，心里莫名的傷感，自己是錯過了，還有世軒也錯過了，終于明白為什么洪羽比他們都能夠先一步獲勝了，因為人不管是做事，還是做其他的，猶豫不決才是最要命的，不如當斷則斷，做出選擇來。

    洪羽是個富二代，能有今天的成就也跟他個人有關系，他父母是他的言傳老師，當然他母親也給他提供了不少社會上和經濟上的幫助，讓他有能力繼承她的產業。

    “脈快無力，心跳很快，這是白蛋白，輸完就可以回家了，注意飲食清淡為主，胃要慢慢養，像小米之類的食物，多吃，當然了，是少食多餐，多吃一切蛋白質含量高的食物，多休息，靜養一段時間，血庫我都打聽清楚了，的確沒有跟她匹配的血型”

    醫生的話，周凡聽的有點不太清楚，他說的一嘴方言，世軒跟他握手，又從口袋里掏出準備好的東西，塞進他的褲兜，勾著他的肩膀，有說有笑的離開急診室。

    今天又開后門了，現在社會已經形成這種習慣跟風氣了，不給好處，誰會為你認真對待事情？

    靜養，怎么養？自己還有工作要做，老媽的肌瘤還沒有解決，自己先躺下了，那成什么樣了？

    看著點滴一滴一滴滴進自己的體內，它們是治療自己的藥物，可它們治不了自己心里已經烙下病根，精神上的那種，雖然它痊愈了，醫生也說了，它不會遺傳下一代，完全靠自己的內心去控制住，可內心真的很脆弱，稍微有點激動它就蠢蠢欲動，有時候需要釋放才能夠得到平靜。

    “醫生說了，靜養，把工作辭了，我給王東雨打電話，以后不用再去上班了，你媽你也不用管了，明天世軒會帶著她去南希那里，給她做個更精致的檢查，你住院治療，已經幫你辦了住院手續”

    自己需要住院？醫生沒說呀！什么情況又是？叔叔又抽什么風？又自作主張的安排自己住院，自己不喜歡躺在醫院里。

    “我不要住院，我討厭這里的氣味”周凡扁著嘴巴說。

    “你以為我想讓你住院嗎？你回家了能靜養的下來嗎？”說著，周放狠狠瞪了洪羽一眼，氣呼呼的拿著手機，出去打電話去了。

    “住院吧！你媽那邊，我會去打點關系，你放心吧！南希是婦科專家，又有世軒在，你明天還有婦檢，還要做穿刺檢查，閉眼睡覺，我看著你睡”

    執意做穿刺檢查，只不過是想讓爸媽安心，就是這個工作的事，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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